腊月里捆扎蛇皮袋,爹往俺兜缝塞炒花生
“城里风硬,棉袄多絮层”,娘的话针脚密过秋霜
火车轮 “咣当咣当” 啃着铁轨,窗外青纱帐退成线
俺攥紧皱巴巴的车票,像攥住地头未灌浆的麦穗
脚手架上的月亮,比老屋天井小两指
安全帽磕在钢梁上,震落星子跌进安全帽檐
三伏天的汗摔成八瓣,渗进钢筋缝里结盐花
换得娃的书包、娘的药,还有爹藏起的旱烟
厂房电扇转圈圈,吹散乡音散不淡念
流水线螺丝拧千遍,拧不紧老屋门环上的牵
腊月廿八的售票窗,车票比麦苗抽穗难三分
俺蹲在月台啃冷馒头,看雪花扑满蛇皮袋的牡丹纹
村头修了水泥路,爹在电话里咳着说:
“你寄的红砖砌成圈,开春能添俩猪崽跑”
工装口袋里的照片,娃的校服又短了一寸
城里霓虹淌成河,暖不透磨穿的劳保手套
咱打工的人,骨头缝里长着麦秸香
手茧磨破用胶布缠,明日还要攀那脚手架
咱打工的人,心尖上嵌着村口井
喝口凉水想爹娘,汗珠子砸在水泥地上 ——
嘿!砸出个带响的盼头嘞
除夕鞭炮在远处炸,工资单上的零在跳荡
那串数字像秋后的豆荚,藏着没敢说的牵挂
等金黄麦浪漫过田埂,就背着城市的砖返乡
把它们铺成 —— 老家门前,通向春天的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