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光荣结婚了

  初春,春寒料峭的上午。地处皖北豫东南同心镇的时楼村。

  村东头,光荣家三间新平房前面通往同心镇的那条混凝土铺就的幸福路路南的鱼塘边上,有人“劈里啪啦”放起了鞭炮。

  “劈里啪啦”燃爆着的鞭炮旁,突兀地竖着一块一人多高黑色的墓碑,墓碑旁矗立着一颗黄杨树。随即,光荣家门前有民间艺人吹起了唢呐名曲《全家福》。

  光荣和她领回来的那个叫兰英的女人领证结婚了。

  随着鞭炮声的想起,村子里爱看热闹的乡邻们纷纷往光荣家涌去,其中居多的是大姑娘、小媳妇儿们。

  光荣家门口,乡邻们嘴里吸溜着糖果围观着,纷纷发表着议论:“光荣出息了,成了英雄了……”“光荣又找了个好媳妇儿……”

  旁边已经有赶时髦的年轻人架着手机或举着自拍杆在摄影摄像或做直播,给婚礼现场平添了不少喜庆的气氛。

  幸福路上远远地开来了一辆小车,是县电视台的采访车。

  风尘仆仆的电视台年轻女记者下了车。大家得到无声的指令般转移了视线和脚步,把电视台的记者和摄影师围在了中间。

  ——只见女记者简单地整了整妆容就对着镜头开始播报:“各位观众:我是实习记者一凡,我现在是在我市同心镇时楼村为您做现场报道……三年前从边远地区流浪到我省、被时楼村见义勇为的好村民谷光荣好心收留的聋哑、智障妇女刘兰英,在我市各级政府部门的关怀和协助下已经联系到了家乡的亲人……今天在双方亲友的见证下,谷光荣和刘兰英已经领取了结婚证、喜结连理!……接下来,我现场采访一下我们的新郎——”

  在电视台场记的引领下,光荣从屋里领着新娘来到了人群中间。

  “请问,此时此刻你有什么感想……”

  扛着摄像机的摄像师熟练地把镜头转向记者身旁的光荣——

  光荣上身穿着一件干净的灰色西服,西服里面是一件浅色的羊毛衫。光荣的脖子上系着一条红色的领带,那领带喜庆地飘在羊毛衫的外面一直挂到光荣的腰际。西服左上角口袋里,格格不入却坚定不移地挂着一支钢笔。

  不停地傻笑着的刘兰英看上去至少比光荣年轻十多岁,尽管她不停地咧着嘴笑着,但人们明显地看出她目光有些呆滞。

  光荣搀着兰英腼腆地看着女记者伸在他面前的麦克风,支支吾吾、声音细小地操着地道的方言、偶尔夹着特别标准的普通话回答着记者:“感谢……”

  话音刚落,光荣一本正经地说着他自以为是的“普通话”,引得围观的乡邻们爆发出哄堂大笑。当然,乡亲们友善的嬉笑对光荣来说也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记者一凡竖起了耳朵也没听清更没听懂光荣说的什么。她一筹莫展地微笑着说:“哦!不好意思,我是新来的还不太听得懂方言,但是,我听懂了您嘴里说出的几个发音标准的关键词:感谢、发展、良心、幸福?……”

  旁边有识字的小媳妇儿笑着用普通话告诉记者:“他说的是,感谢政府帮兰英找到了家人,亏得现在科学的发展,他一直是个有良心的人,以后他要让他媳妇儿永远幸福——饿了给做饭、渴了给倒茶。嗯……夏天给她扇扇子,冬天给她暖被窝!”

  一凡对着镜头感慨道:“……多么朴实的语言,多么善良的汉子!这不正是我们普通人所需要的幸福感吗?……真的要感谢……”

  “光荣真的会疼媳妇儿!……”

  “光荣就是有文化……光荣拽的文词儿连记者都听得懂……”

  人群中有妇女发自内心地在议论。

  一眼看去,六十好几岁的光荣憨厚得有些木讷,脸上似乎总有未曾洗去的灰尘般保持着如碳般的黝黑;光荣的手掌一年四季皴裂开口,手背和脸一样黢黑,让人一眼看去就知道他是个干粗活儿的能手;光荣嘴唇厚厚的,右唇角微微下垂,尽管一直没有谁看见但总是让人担心有口水会从那儿流下来。

  从外表看,总有人以为光荣因为得过小儿麻痹症落下了病根,其实根本不是;光荣身上的衣服哪怕破旧得补了补丁甚至被水浆洗得发了白,但总也常年保持着衣衫的干净整齐。光荣但凡穿着有口袋的衣服都会像大家看到的一样在口袋里别一支钢笔,并把笔挂露在口袋外面,那钢笔简直就是光荣的标配。

  一直以来,总有人私下议论光荣就是个傻子。其实光荣不傻,据村里的老人说,小时候的光荣身子骨弱老是发热,家里就给他备了些药丸。有一次家里没有大人时,光荣这小子翻出一整瓶药丸当糖豆全部吃了,结果当场就口吐白沫,后被家人送去医院抢救……从此以后光荣就看上去憨憨的,有些木讷。不久父母因病先后早逝,留下光荣成了孤儿。

  就这副模样的光荣倒成了村子里女人们之间私下里议论的焦点,时不时打情骂俏开玩笑的对象。男人们提起他,则总是带着一丝嘲讽地揶揄道:“这货真特么有福气!媳妇儿常常换个不停。”

  甚至村里人到了邻村都时常被人询问道:“……对了!……那个光荣是你们村的?”村里人都会忙不迭的欣慰地答道:“是的,是的!是俺村的。” 

  时楼村的光荣,早年就成了时楼村的骄傲。

  村里的很多大人都记得,很久以前年轻力壮的光棍汉光荣住着三间茅草屋,就在他现在新房子的身子上。

  那个年月,光荣家门前的幸福路还是一条弯曲蜿蜒、坑洼不平无名的土路。——晴天的时候,偶尔起了风或者有拖拉机、三蹦子或驴车走过便会掀起一阵阵扬尘迷得人睁不开双眼,呛得人满嘴带鼻孔都是灰简直喘不过气来;逢到梅雨季节或严冬的中午前后化冻得时候整条路上泥泞一片,害得路人常常人仰马翻;到了夏天遇到暴雨还常常会把路冲断,影响村里村外乡亲们出行……

  夏天的晌午,太阳烧烤着大地,没有一丝风,知了哑着嗓子在树上乏力地哀鸣着。懒汉光荣光着脊梁穿着大裤衩子,正躺在屋里的地上纳凉。

  忽然,从东南边的旷野中由远及近传来一阵类似炒豆子的声音。那声音以压倒一切的气势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在生产队地里干活的人们受到指令似的纷纷收起农具拼了命地往家跑。

  光荣听到动静,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往门外张望,只见乌云卷带着暴雨从东南边天空中压了过来……瞬间,倾盆大雨。

  光荣光着上身,挑起土筐扛着铁锹就往雨中冲去——瓢泼的大雨与光荣光着脊梁在雨中巡回挑着土修路的画面那极大的落差让人不得不感慨光荣这货真是个憨熊……

  当年年富力强的光棍儿光荣,干起生产队里的农活儿来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可却常常扛着铁锹挑着土筐去义务修路护路,特别逢到阴天落雨刮风下雪的天。

  在村里村外乡邻们的印象里,只要天气恶劣这条路难走的时候都会出现憨厚的光荣扛着铁锹跳着担子在护路的身影。


  第二章、光荣的那些媳妇儿之——小花

  ——那是个冬天的傍晚,阴冷的北风肆无忌惮“呜呜”地刮着,连日零下好几度的气温把地面都冻得石头般的僵硬。光荣茅屋里临近灶台的那口盛水的缸里,竟然结了层厚厚的冰。

  修了一天路的光荣早早就烧火做了三大碗稀饭喝饱了肚子,他要在天黑之前早早上床钻进被窝睡觉,省得天黑以后屋子里要点煤油灯,浪废煤油——花钱不说,那时的煤油是按计划供应的。就在光荣关门时,不经意地他瞥见门前大路上有一个黑影,他不由得好奇地冒着寒风走上前去一探究竟。

  原来,是一个衣衫褴褛、一脸污垢的叫花子昏坐在硬邦邦冰冷的路上。旁边,还有一条野狗在那女子身边徘徊,一双狗眼不停地在那女子身上逡巡。

  从身形看,光荣知道那是个女的。

  捡起一块旧砖赶走了野狗,光荣上前伸手试了试,那女子手脚冰凉但额头滚烫正发着高烧。

  光荣连忙把那昏迷了的女子抱回茅屋里。

  光荣本来也想把女子送到村里的十三太那里的,可他顾虑到外面太冷,十三太家又在村子的西北角,又怕女子受不了冻,便把那女子用他那又脏又破的被子严严实实地包裹着安顿在家里唯一的床上,上面又压了层旧的棉花胎。

  光荣烧了些热水,熬了姜汤、稀饭,给那女子喂了些姜汤和稀饭,又用热水帮那女子洗了手脚,当然擦没擦身子村子里谁也无法考证。直到看着那女子面色变得红润,几乎冻僵了的身体有了些缓解光荣才松了口气。

  光荣掖紧自己身上的破棉袄,倒在灶膛边的草堆里囫囵了一夜。

  顺便说一下,十三太是光荣的远房外婆,娘家是邻镇常湖村的大户人家,当时已是七十大几裹着足的孤寡老太,十三太看上去最多六十多岁的样子。

  让现代人感到传奇的是在那个贫穷落后的年代,孩子养不起来夭折的现象时有发生,可年轻时侯的十三太生养了十三个子女,个个健康,“十三太”因此而得名。据传,十三太手里有一种祖传偏方,能保胎还能治疗儿科杂症。

  后来,村里村外常有那些身体虚弱、父母担心养不大伺弄不好的孩子都被大人交给十三太寄养,包括那些父母忙碌得无法照看的小孩也都被寄养在十三太这里,神奇的是经过十三太的调养,孩子们无一例外一个个健康活泼起来。当然,那些孩子的父母们会把挣得的工分或者口粮回报给十三太。

  因此,十三太当年的生活较为富足,加上儿女们尽孝的贴补,十三太几乎成了那个年代时楼村的首富。

  尽管如此,闲不住的十三太总是在夏收和秋收后带领孩子们去地里捡漏,无论是夏收散落的麦穗、秋收遗漏的红芋、花生。

  每每去地里捡漏的时候,十三太会让小些的孩子排在前面,大些的孩子扛着几个麻袋排在后面,自己跩着小脚笑眯眯地跟在浩浩荡荡的童子军后面,默默地数着人数,不让孩子们掉队。

  其实,那些麻袋的真正用途并不是用来收集粮食的,有孩子在地里玩耍得犯困时十三太就拿麻袋当铺盖让孩子们睡在地里。有一回,十三太从地里准备带领孩子们回家时数来数去少了一个,急得老人家额头直冒汗珠。

  找了半天,一个小家伙钻进了麻袋里睡得正香……

  左邻右舍村里村外的孩子们都喜欢跟着十三太,而且都特别听十三太的话。所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十三太家里来来去去最多的时候,大大小小收留有二十多个孩子。

  再后来,村子里人们的生活条件好了,被寄养的孩子少了些。可是计划生育又浩浩荡荡地开始了,被遗弃的孩子多了起来,十三太又开始义务收养弃儿和流浪儿。

  十三太的茅草房里有两张巨大通铺,每张铺上铺着棉絮和硕大的床单,床单的四个角上分别压着一块方砖。这两张通铺除了睡觉,还是孩子们吃饭游戏的好地方。

  吃饭时孩子们一溜儿排开拿着饭碗等着分饭,然后争先恐后地比速度、比饭量;吃饱了的孩子们一块儿做起游戏来也很是投入和热闹;睡觉时大家紧挨着一溜儿排开,相互督促着也很是安静,很是听话。

  光荣小时候尽管比那些孩子大些,但父母早逝后四处流浪的孤儿光荣拗不过十三太的真心收留,偶尔会在十三太家过上有些日子。

  那叫花子女子并无大碍,只是饥寒交迫得昏迷了而已。经过光荣的悉心照料,很久未曾有过如此温饱待遇的女子第二天天不亮就醒了过来。

  天亮了一看,那女子竟然长得眉清目秀,身材凸凹有致。除了偶尔目光显得有些呆滞,其实倒是那种颇有韵味让不怀好意的男人容易浮想联翩的漂亮少妇。

  醒来后的女人尽管“叽里咕噜”说着没有人能听得懂的外地方言,但是呆滞的眼神看着光荣时居然明显地洋溢着友好和感激甚至依赖。

  光荣要送她走时,那女子竟然撅着嘴流着眼泪死死扒着门框赖着不肯出门……

  闻讯而来的老队长李三和十三太在村邻们的围观下,连打手势带比划地想让女子去十三太家,可那女子就是死活不肯走出光荣家的大门。

  有乡邻在一旁说:“……我的天爷,要不就留下给光荣做媳妇儿吧!”

  “我看不孬!……”

  “管!还真不孬嘞……”几个乡邻纷纷附和。

  李三张着嘴瞪大眼睛对那女子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端详了个遍,咽了口吐沫转身看着十三太问道:“要不就这样吧?可管?!”

  十三太笑嘻嘻的乐开了花:“那可是咱光荣的福气呀……”

  李三对光荣交待道:“就是便宜光荣个憨熊了!……你可得好好待人家……”

  于是,根据当时当地的习俗在十三太和李三的张罗下光荣在自家门前点了鞭炮分发了喜糖就和那花子入了洞房。

  光荣终于有了女人,乡邻们称光荣的女人为小花。

  光荣不让小花出门干活。自己一边去生产队干活一边起早贪黑忙里偷闲地确保一日三餐,把小花伺候得好好的。

  家里多年积余起来的那些集体发的布票,全部被光荣翻了出来。光荣领着小花到镇上供销社扯了许多花布,在镇上的裁缝店请裁缝给小花做了好几身一年四季要穿的花衣裳。

  日复一日,小花脸色越发白皙红润。每当光荣领着小花从村里走过,乡亲们特别是女人们都会投以赞许和羡慕的眼光。光荣虽然依然穿着破旧的洗得褪了色的衣服,但自从有了小花之后光荣总是像他口袋里别的钢笔一样挺直了腰杆,心里美滋滋的充满了自豪感。

  看到光荣领媳妇儿出门,乡亲们总喜欢跟光荣搭讪逗他玩儿,听光荣那一口蹩脚的普通话和光荣说话是蹦出来的文词儿:

  比如,夏天的中午光荣替媳妇打着遮阳伞出门,乡亲们看见了会故意逗他:“……光荣!带恁媳妇儿去镇上溜大街啊?乖乖,还打着洋伞呢?……早点儿回来。”

  “是咧!俺大姨……”光荣用土得掉渣的方言回应着,可接下来他又说:“中午的太阳太毒了,害怕把俺夫人晒黑了!……俺俩傍晚就回屋了。”这句答话里面“中午”“夫人”“傍晚”说的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而其余都是地地道道标标准准的方言。

  细品之下,仿佛有些类似孔乙己臭斯文的味道,可又不是……

  不过乡亲们拿光荣开玩笑归开玩笑,光荣和光荣的媳妇儿小花俨然成了村里的一道风景,而且光荣疼媳妇儿又千真万确地被乡邻们传为佳话。但凡哪家男人和女人吵架,女的都会气氛地说:“我特么连小花都不如!你瞅瞅人家光荣怎么对媳妇儿的?!”

  时楼村的历史上,不管是学大寨平田整地、还是大兴水利挖河挑土,在当时同心公社组织的劳动竞赛中时楼村一直都是排名第一。当然,这些都是靠实实在在的劳动力换来的,而优异的比赛成绩理所当然都得归功于生产力的主力军——男劳力。

  也许正是当时这种特定的社会环境,决定了时楼村男人特定的社会地位。这样一分析,当年思想封建经济落后的时楼村时常有女人被男人追打得“嗷、嗷”直叫唤着到处乱窜就不足为奇了。毕竟,在外面受了苦挨了累的男人们回到家里总也有些憋不住的情绪需要发泄。

  在那个精神和物质都匮乏的偏僻农村发泄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疼爱女人,一种是找茬打女人。而时楼村的男人大多数似乎选择了后者,甚至因为吵架村子里曾经发生过女人寻死的现象。

  因此,光荣在村子里好男人的形象越发突显。女人们常常扎堆儿埋怨着自己男人的同时,都私下议论着:“看人家光荣多好……”

  当然,为了安定团结作为村子里首席执行官老队长李三倒是常常走东家串西家地做着人们的思想工作。可能是说话的水平有限,大多数情况下是李三前脚刚从这家做完工作走开,后脚人家两口子就会吵闹得更欢……

  相比之下,光荣和小花倒成了当时村子里让人羡慕的家庭和睦的典范。小花不要去生产队干活,由身强力壮的光荣挣工分养着。渐渐地,光荣和小花之间还能用他们之间的语言结合手势进行沟通。

  村里村外,人们经常看到他俩打着手势愉快地交谈的身影。


  第三章、幸福路:那一年光荣家门前修起了石子儿路

  第二年的春天,公社又准备大兴平田整地。

  上面有领导们骑着一溜二八大杠下来到时楼村进行事先考察。公社的某书记在光荣家门前的路上从东头到西头一番颠簸,回到公社就腰椎间盘突出了。

  没过几日,上面通知时楼村集中全村劳力起早带晚要在夏天雨季来临之前把这条路修好,也是为接下来的平台整地打下基础。

  因为这条路在光荣他们生产队的地面儿上,队长李三成了这个任务的总指挥。于是,和往常挖河工程一样李三购置了汽油灯和丈量工具,组织村里的全体男劳力及少数体格强壮的女劳力与男劳力搭帮整土修路,起早贪黑大干苦干拼命干。

  全村参加修路的男女劳力天不亮就被李三的哨子声从被窝里叫了起来,带着扁担铁锹、板车土筐赶往工地干活。

  大家的一日三餐,队里则统一安排了几个大婶儿在生产队猪场里的大锅上做好了,按时按点地送到工地。

  这样,直到晚上九十点钟大家才统一收工回村。

  尽管劳动强度较大,大家伙儿都毫无怨言,工地上从鸡叫到鬼叫都是热火朝天号子声不断。第一,大家都知道修路是为大伙儿谋福利的好事;其次是工地上的伙食,早晚馒头稀饭随便吃、每天中午更是白米饭加五花大肉管饱不说,大家还可以或多或少可以偷偷省下些吃的带回去给家里老的小的吃……

  要知道,在那个物质匮乏的计划经济年代,大家平时都是勒紧裤带子过日子的,工地上的生活对于村民们来说简直就是过年。

  不出半个月,一条崭新的石子路修好了。在那个年代能够修上石子儿路是一件非常非常难得的事情,在人们印象里石子儿路是跟有汽车、楼房、有电影院和百货大楼的县城甚至更大的城市联系在一起的配置。

  因此,当年的这条路铺在当时的时楼村就像一个穷得连内衣都穿不起的汉子却穿了一身漂亮的西服那样让人感觉到十二份的不合时宜。

  据说,那石子儿可是那个书记打报告从县里批下来的,而在这位书记的建议下生产队里给这条路取了个寓意很好的名字:幸福路。

  看着眼前这宽敞的石子儿路,光荣傻乎乎地笑了。再看看路南边修路取土留下来的那个不大不小的深坑,光荣傻傻地想:这里面可以养鱼不?!

  就在石子儿路修好的第二天天不亮,当年初夏的第一场暴雨随着着轰隆隆的雷声降临了。

  光荣家里,煤油灯的火苗东倒西歪地在风中不停地摇曳着。

  昏暗的灯光下,光荣习惯性地拿起铁锹披上雨披要冒雨去巡路,小花在门口死死拉着光荣不让光荣出门,目光中满是惊恐。

  光荣鲁莽地挥动胳膊挣脱小花拽着自己的双手,小花身体失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光荣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冒着瓢泼大雨逡巡在这条刚修好的大路上,光荣确实没有发现上面需要修补的地方,透雨浇在崭新的石子路上根本没有了以往的泥泞和坑坑洼洼。

  来回巡视了两遍,暴雨中的光荣因为无路可修竟然感到了一丝丝的失落。

  光荣回到家脱下雨披左顾右盼,又在屋子里里外外找了一遍,光荣忽然发现小花不见了。

  光荣顾不上披上雨披一头扎进了门外的雨里……

  是夜。时楼村灯火通明,乡邻们在宏奇的组织下点着火把挑着汽油灯村里村外、房前屋后四处寻找着小花……

  找到小花,已经是第二天凌晨。

  村里村外田间地头,在乡邻们的帮助下奔跑了一整夜,最终还是光荣在门前新路路南、修路时新挖的塘里发现了小花。

  尽管塘里积水齐腰,可俯身朝下后脑勺和上身露在水面上可怜的小花已经被水泡的不似人形。

  光荣嚎哭着跳下水塘,疾速把小花的尸体捞上塘来。抚着塘边小花湿漉漉鼓胀了的尸体,光荣那歇斯底里的哀嚎声悲凉中似乎还夹带着愤恨,在村里村外久久回荡。

  村里村外的乡邻们纷纷扼腕惋惜道:“这可怜的傻子好好的咋就摸到河里去了呢!”

  在乡邻的帮助下,按照当地习俗,悲不成声的光荣默默地用一块竹席仔细地把小花裹了起来,埋在了水塘边上并垒起了一座小小的坟头。光荣还顺手在坟边栽了一棵黄杨树苗……

  从此,光荣木讷得有些痴呆,脸上已然不见了往日的笑容,言语也更少了许多。

  继而,村子里很少能够见到光荣的身影。光荣不参加集体劳动,队长李三也懒得去找他。

  ……


  第四章、那些年光荣爱上了流浪

  一年之后的初春,同心镇。

  同心饭店的门旁的巷子口光荣穿着邋里邋遢的破烂衣服,神经兮兮的,已然成了流浪的乞丐。

  光荣颤巍巍地低着头在下水道边分拣着厨房里流出来残渣剩饭。

  一条流浪狗窜了出来,叼起一根骨头就啃。光荣看着流浪狗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蠕动着喉结咽了一口口水。

  “光荣?!……”从饭店出来的宏奇一眼就认出了光荣,大声喊道:“……你咋不回家?!”

  光荣用迷茫的眼光回望了宏奇一眼,无动于衷地转头离去。

  事实上,失去了小花之后的光荣变得精神恍惚起来,他成了真真正正的流浪汉。他想走进小花曾经的生活,走小花曾经走过的路,他希望能够与小花相遇。因为,他幻想着他一定会遇见小花。

  ……

  转眼到了夏天。那是个夏天的早晨,太阳还没露脸大地就闷热得让人们感受到了它即将烘烤大地的淫威。

  “憨熊光荣又带着个媳妇儿回来咯!”村子里有人扯着嗓子喊道。

  正歇在家里的乡邻们闻声而动,纷纷涌向村子南边的路上,远远地张望着。

  果然,脏兮兮整个就是一个叫花子的光荣领着一个一直傻笑着、同样衣衫不整的女叫花子在往村子里走。那女花子手里拿着半个馒头美美地啃着,光荣时不时咽着口水眼里满是呵护地从她身上扫过。

  两个叫花子在大家簇拥下沿着幸福路走到了光荣家破旧的茅草屋前。

  光荣开了门,只见屋里的桌凳上落满了灰尘。光荣领着傻乎乎的女子进了屋,乡邻们围在门外往里张望着。

  “去、去、去——”有年长者招呼着让大家散去,“有什么好看的,各回各家吧!别影响了人家光荣的正常生活。”

  紧接着长者又对光荣说:“荣啊!回来就好,再别出去漂着了!再怎么着,家里比外面得劲呀!还有,听说马上要划田到户了,俺们都要过更好的日子了……别犯憨了,回来吧!”

  光荣面无表情,蠕动着厚厚的嘴唇轻声而决然地回应道:

  “不可以!”

  竟然是一口标准的普通话,那女子在一旁傻笑着,复读机般地重复着:“不、可、以——”

  那长者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招呼大家:“散了吧!散了吧——”

  果然。

  当天傍晚光荣就领着那女子沿着幸福路离开了时楼村。只是离开时,那女子已经换了一身以前小花穿的新衣服打扮的很是花哨,光荣的手里提着一个装满衣物的包袱。

  不几日。有从镇上回来的乡邻说,看见光荣带着那个女子住在同心镇边上的同心桥的桥洞里。这家伙在桥洞里挂着一顶随风飘扬的破蚊帐,还有个收音机不停地唱着革命京剧,好不自在……

  是年冬季,有人说在镇上的破窑洞里见到过光荣,还说光荣又换了个痴呆女人,而且同样把女人张罗得花枝招展的……

  再后来,好长一段时间时楼村似乎没有了光荣的音讯。

  ……

  正如村里那位长者所说,第二年上面就来了政策,打破大锅饭实行划田到户落实生产责任制。

  这样一来没有了生产队的管理约束,农民们干起活来反而劲头十足,不光劳动效率提高了、产量也提高了。家家户户有了余粮不说,还显得很清闲。于是,勤劳的村民们纷纷利用农闲干起了副业。

  生活有了奔头,村子里也不像以前那样时常出现男人打女人的现象了。顺便当然,计划经济时代的队长老李三也不再像从前那么有权威了。

  接着,村子里通了电,靠煤油灯照明已经成了过去和历史。而且,村子里陆陆续续有人家开始翻建瓦房,如果不是光荣那破落得无人问津的茅屋偶尔引起乡邻们的唏嘘,忙碌中的人们几乎淡忘了光荣和光荣的故事。


  第五章、石破天惊:十三太揭开小花落水的内幕

  日月如梭,匆匆数年又过去了。

  乡邻们在政府改革开放政策正确的引导下致富之路越走越宽。

  “要想富,先铺路!”政府决定把光荣家门前的幸福路进行改造,把那条已经坑坑洼洼的石子路改造成混凝土路。

  与上次修路不同的是,这次铺路工作是由政府派专业的团队带专业的机械设备花了不到两天的时间完成的。而且,路的两肩还栽上了绿化树苗。

  为了庆祝同心镇首条“致富路”的顺利通车,见证同心镇这一历史性的变革,镇上决定通车那天在时楼村举办通车仪式。

  据说,县里还要派领导到现场参观并剪彩,而这位领导就是当初决策修葺石子儿路,并建议命名幸福路的那位能用发展的眼光进行远景规划的公社书记。

  这一消息传到耳不聋眼不花年事近百的十三太那里后,十三太孩子似的跟子子孙孙们直嚷嚷:“我要去看热闹、我要去看热闹……”

  子孙们自然拗不过她,连声应允下来。

  通车那天一早,村前新铺成的加宽了的混凝土路东头就“咚咚锵、咚咚锵!”地传来了一声高过一声的锣鼓声。十三太在重孙子的搀扶下蹒跚地来到了通车仪式现场,来到在围观的人群中。

  看到老寿星来了,大家纷纷礼貌地把十三太让到了前面。

  “领导来了、领导来了!”有眼尖的村民看见远处有两部轿车快速驶来,大声喊道。

  人群中的老李三立马示意大家分列在道路两边迎接领导的到来。

  两辆车一前一后驶近,就在抢先下车的镇广播站站长为领导们打开车门的当口,十三太挣脱孙子们的搀扶,上前一步跪在水泥路上连连喊冤:“冤枉啊!冤枉……县官大老爷们!一定要为俺老百姓做主……”

  现场鸦雀无声,锣鼓队也停止了演奏。

  从车里下来的镇里、县上的领导连忙上前把十三太扶了起来。

  “老人家!快请起身!有事您慢慢说——”

  那位当年的公社书记,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是现场最大的领导,他走上前来,握住十三太的双手温和地说。   

  话说十三太正如人们所说的那样,好人自有好报!现如今九十好几的十三太仿佛越活越年轻,成了村里的老寿星。改革开放以来老百姓日子好过了,十三太心里更是乐开了花。十三太记忆力超强,但凡她收留、领养过的数百个孩子她能一个一个按年份报出小名来。十三太也经常惦记着光荣,常常嘀咕道:

  “光荣这个熊孩子死哪儿去了?现在日子恁好过,咋还不见了这个苦孩子呢……”

  政通人和,乾坤朗朗!随着时代的变迁,时常唠叨着往事的十三太觉得必须把压在心头的那块石头掀开了。

  “俺要状告咱村里有些干部玩弄权势、欺男霸女……”

  领导们连忙把十三太连同她的两个重孙请进车内,有领导跟村主任交待了几句之后,两部轿车一前一后快速驶离了时楼村。

  热闹异常的通车现场瞬间失去了原先欢欣鼓舞的气氛,乡邻们三个一群五个一堆地窃窃私语着。

  村主任安排放了几个鞭炮后,幸福路的通车仪式就草草收场了。

  在镇招待所,十三太断断续续的讲述,还原了大集体期间时楼村的一些不为人知的阴暗故事:

  那一年,接到上面要抢修村前那条路的通知后,全村人都欢欣鼓舞!尽管每次遇到类似的突击劳动任务,大家都要从天不亮鸡叫前到工地直干到半夜才回家,连一日三餐都由集体统一安排送到工地供应,大家对此都表现出了极高的热情。

  不仅仅是因为修路筑桥是为大伙儿谋福利的好事,关键是在那个物质匮乏吃大锅饭的年代,碰上像平田整地、大兴水利、修路筑桥这样大型集体劳动,生产队会改善工地上的伙食且放宽或不限计划供应。特别优厚的是,工地上的劳力们还可以把自己的口粮计划节省下来带回家去养家糊口。

  因此,每每遇到这类活动村子里大人小孩比过年还要开心。

  开工修路的第三天,凌晨三点不到。光荣点着煤油灯为小花烧好了稀饭闷在了锅里。

  “嚁嚁——嚁嚁……”外面传来了哨子声,紧接着队长李三扯着嗓子的喊声远远地传来:

  “男工们抓紧时间集中到工地上上工咯!——男工们抓紧时间集中到工地上上工咯!——”

  光荣回到里屋,帮小花掖了掖被褥:“媳妇儿,我劳动去了……一会儿我给你送馒头回来吃……”

  小花迷迷糊糊地嘀咕着应了一声。光荣倒是听懂了一般,兴高采烈地说:“好嘞!我走了,媳妇儿!”

  光荣拿起工具,虚掩着门直奔门前的工地而去。

  光荣前脚刚走,门前闪过一道黑影,在光荣家门前张望了一会儿之后,悄悄地打开了光荣虚掩着的屋门。

  不一会儿,屋子里传来了一声女人惊恐的叫声!

  接着,屋子里一阵男女撕扯声之后,传来了一声声女人被压抑了的痛苦的呻吟……

  ……

  工地上几盏汽油灯“嘶嘶”地攒足了劲儿似的绽放着雪白的亮光,把个黑夜里的修路工地照得如同白昼。

  大家挖的挖,挑的挑,号子声此起彼伏。工地上所有人都豪不吝啬地施展着自己的劳动能力。

  光荣毫不例外,不一会儿他就大汗淋漓。他索性把汗水浸湿了的上衣脱了下来,光着他那黝黑的上身卷起裤管继续干!

  “光荣?大黑嘞天,不赖家里被窝里搂媳妇儿,心里憋哩难受不?”乡邻宏奇跟光荣打趣道。

  憨憨的光荣竟然蹦出一句:“毛主席教导我们:劳动最光荣!”

  大家欢笑着热情高涨。

  不一会儿,负责烧饭的几个老婶儿从打着手电从猪场食堂里送来了早饭,白面大馒头和大米稀饭。

  离天亮还早,工地上开饭了。大家纷纷放下手里的活儿,开始谦让着争先恐后地分饭用餐。

  “大家别急别挤!稀饭管够,馒头一人四个……大家别急别挤!稀饭管够,馒头一人四个……”

  分饭的老婶儿不停地招呼着大家。

  憨憨的光荣拿着自己那大号搪瓷缸子打了满满一缸子粘稠的大米稀饭,又领了四个又大又白长溜溜儿的馒头。光荣见手里抓不住那几个硕大的馒头,干脆把馒头架在了搪瓷缸子上面。

  他拿起一个馒头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又狠狠地吸溜了一口稀饭。真他妈舒爽、过瘾。

  光荣一边异常满足地咀嚼着馒头,一边端着搪瓷缸子离开工地摸着黑往家里走,他要跟小花分享这丰盛可口的劳动果实。

  就在光荣来到家门口的时候,光荣发现从自己家虚掩的门缝里闪出了一个人影。

  “谁啊!——”

  未及光荣开口,对方倒先开口责问起来:“你不在工地好好干活,跑回村子干嘛?还把干粮来家里拿……”

  队长李三打着官腔,拉长了嗓音。

  一听是队长李三的声音,憨厚的光荣竟然一时语塞,支支吾吾了半天:“队长!……俺给小花拿些吃的……”

  在那个年代,好多事情大家都有约定成俗的规矩。比如,像这种工地上分的馒头你可以不吃存在食堂里账册里……甚至你每天的午饭、晚饭原本定量的是半斤米,你可以提前跟食堂说我每顿只吃三两——那你一天可以省下四两大米……等修路结束后去生产队里把自己积累下来的口粮领回家去养家糊口。

  而且,工地上最大的忌讳就是私自把吃的往家里拿,特别是黑夜里,让人感觉有偷的嫌疑。反过来,中午在工地上开饭的时候有谁家的老人或者小孩子跑到工地上来了,干活的家人完全可以把自己的口粮分给孩子吃,即便是多吃多占了集体未曾分出去的饭菜,大伙儿都无可厚非。

  尽管光荣手里端着的全是自己计划内的粮食,可憨厚老实的光荣在队长先发制人的责问下也觉得自己真的犯了天条似的。毕竟自己是从工地上偷跑回来的,哪怕工地离自己家才几步。

  原本就有些有些迟钝的光荣明显感到了胆怯和心虚。

  “队长!你……你干嘛来了……”光荣问道。

  “噢!天干物燥,俺正挨家挨户检查防火安全睐……你下次注意点儿……抓紧时间回工地干活儿,这可是政治任务!”

  李三走了。光荣赶紧进了屋……

  光荣家里屋,在煤油灯摇曳的火苗映照下,小花衣衫不整地坐在床前抽泣着,光荣呆立在床边。

  是个正常人都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可憨厚的光荣想从小花嘴里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但是,任凭光荣怎么追问小花就是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眼里透露着恐惧和愧疚。

  又急又气的光荣摸黑来到村后十三太家。煤油灯下,光荣告诉了十三太刚才发生的事情。

  当时十三太就十分气氛:“这狗日的李三是狗改不了吃屎了!”

  沉吟片刻之后,十三太语重心长地比划着对光荣说:“……荣啊!你现在也不能确定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能茅坑不臭自己去搅和……懂不懂?不要到外面瞎说……还有,胳膊拗不过大腿……就算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也要盖起盒子来过日子……你看好自己的家门就行……”

  光荣一声不吭地离开十三太家,顺手从十三太家门口拿起一根木棍直奔李三家而去。

  李三家门口。

  黑暗中的光荣想象着,一会儿冲进李三家院子去,跺开他家大门,先把李三个狗娘养的乱棍打死,然后再一把火点了他家的房子……然后……听着李三一家老小在熊熊烈火中痛苦地哀嚎着……被大火映红了脸的光荣的脸上露出了欣慰和舒心的笑容……

  李家院内的那条黑狗拼命地狂吠着。

  院墙外黑暗中从幻想中惊醒的光荣犹豫着扔下手中的木棍,颓唐地用双手死死揪着自己的头发蹲在了地上,任那狗不停地叫唤……

  在镇招待所,十三太叙说到这一事件时,禁不住老泪纵横:“……想到那几个经常在集体烧饭的小媳妇儿的遭遇……俺就知道那时候告状也没有用……谁会去相信憨子和傻子的话呢!俺只能劝光荣忍着……”

  孙子们连忙掏出手帕帮十三太擦眼泪,十三太接着说:“但是,俺万万没有想到,小花竟然是个贞烈的女子!当年,俺去看了那水塘,塘里就那一点水……凡是有一丝一毫求生欲望或者不想去寻死的人都不会淹死在那里……呜呜、呜呜!……”

  十三太顿了顿,接着说:“……更可怜的是光荣这个憨熊孩子,傻子也不会喜欢流浪!他是在躲着李三这个龟孙哪!……”

  县里的那位领导听着听着,把紧握着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

  估计领导怎么也没想到,当初他用心良苦规划的一条好好的大路会给老百姓带来痛苦和不幸!

  很快,政府派工作组对时楼村进行了不公开深入调查,暗中找时楼村的几个妇女询问了相关事实。结果发现,在集体经济时期,李三等生产队成员确实存在利用分工记工、计酬分配、发放计划等工作之便欺男霸女、损公肥私、贪污腐败甚至造成了人员恶性死亡的罪恶行径。

  工作组向相关法律部门进行了汇报。经过公安部门的技术侦查,没过多久李三等人就被公安带走了!

  不久,李三因为强奸多名妇女、贪污、流氓等罪行被法院被判了死刑,其他几个老家伙也被处以相应的刑罚。

  德高望重的寿星十三太,更受人尊重了!村里大人小孩都尊称她老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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