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里萨湖是东南亚最大的淡水湖。每个到柬埔寨的游人可能都会去洞里萨湖上看一看。

       一大早,一艘冒着黑烟的柴油船带着我们行走在浑浊而狭窄的河道上,我们今天的目的地就是洞里萨湖。这种柴油船结构极其简单,船舱就是由几根木柱支撑的棚顶,四周敞开着,满眼都是河水,几排简易的木椅可以让游人有个坐的地方。船尾一根长长的渦轮在柴油机的带动下,旋转着助推船行。洞里萨湖上的游船大都如此,甚至还有那种简易的木筏载着几个人,悠然穿梭。

我临水而坐,柴油机轰鸣的声音振动着我的耳鼓,一阵阵黑烟随着犁开的“八字”型波浪在我的身后逝去。psb5.jpg

     河水很浅,浑浊的水面在两岸泥土的映衬下,显得有些惨败。河岸边因为泥沙的塌陷而荒蛮零乱,大块的泥团因河水浪击而与河岸分离,滾落浸泡在河中。岸上野草杂生,灌木疯长,一种贫瘠而荒凉的苟延。

     河岸上,偶有一排排棚户房吸引人的眼球。这种棚房靠七八根细细的树干支撑,类似国内少数民族的吊脚楼,屋顶要么是破旧的石棉瓦、要么是竹片和茅草铺就而成。看到这一幕,就想起了小时候乡下人夏日在瓜地里立起的看瓜棚窝,几根木棍支其的瓜棚,高高地耸立在瓜地之上,为的是能放眼四周,以防偷瓜者。这样的窝棚,河道沿岸随时可见。甚至在稍微宽一点的河面上,一艘艘不大的木船上也盖有茅草屋,四周用竹片、芦席、木板扎得严实,只留一个出口。这些茅屋船就是普通渔民的水上居所。很多这样的房子,但是几乎看不到人。河岸边稍许像点样子的房屋,是打桩搭建的木房,这往往是小小的杂货店铺,或是修理机械和木船之类的修理铺。只有这样的地方,才能看到三三两两穿着短裤,光着膀子和脚丫的当地人聚集在一起,好像给人略有点人间烟火的感觉。

      偶见河岸上有密集的人群来往穿梭,那里有几顶颜色不同的遮阳伞,还有几辆三轮车和装货的卡车,这可能是河岸集市了,仔细一看,是一个鱼虾交易市场。河上停了几条渔船,炽热的阳光把戴着不同遮阳帽的鱼贩子烤得汗流浃背,没有穿上衣的人,黝黑的肌肤油光发亮,他们前呼后拥上了渔船,有的干脆就淌水站在船边的水里,他们指手画脚与打鱼人讨价还价,岸上的车旁的人焦急地等着提货……这样的场景使河面河岸增添了许许生机。psb.jpg

      狭长的河面一下子变宽了,宽的看不到边,我想,这里已经到洞里萨湖了。与河道的水一样,湖水依旧浑浊不堪,整个一湖黄泥浆汤。我的沉重也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湖上依然有许多定居的船,这些水上人家简陋的生活方式仿佛与当今的现代化离得很远。他们坦然而自在地面对生活。依稀可见赤裸着上身干瘪消瘦的老人与戏水玩耍的孩童。他们的皮肤都是被紫外线熏烤得呈古铜色。一穿花衣年轻的女子坐在粉红塑料矮凳上,傍边是一个烧烤炉子,她对每一艘途径这里的游船微笑招手,她是在她家的甲板上卖烤鱼。终于,我们的船靠上一个湖上观光用的船墩。瞬间,一条小船围了过来。大约有十来个乞讨的女人与孩子,他们趴在船梆上,伸着手臂说着流利的汉语:“糖果!给点錢吧!”这时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索性翻越船栏,来到我面前,“帅哥哥,给点钱吧。”这是柬埔寨小孩对男游客的统一称呼,这几天在乡村已经听习惯了。船上的人依旧纷纷拿出能给的东西,比如糖果、面包、饼干、矿泉水和一些零钱。这时,又一艘小快艇飞速驶来靠近船墩,一位母亲带着几个孩子。孩子们伸出手哇哇地对我们叫着“帅哥,美女——钱,糖果……”讨乞现象几乎遍及整个柬埔寨。洞里萨湖上也是如此。水上人家的生活是艰辛的,除了渔业,乞讨也是家庭主要的收入来源。

       此刻,我放眼四周,茫茫的水面上到处是破旧塑料布、石棉瓦和参差不齐的旧木板搭就成顶的一艘艘船只,它们日复一日停在自己的位置上,这里不仅是一个个水上人家,还有学校、商店、餐馆……只要仔细辨认,还是能从那些破旧的船坞间认出各具功能的不同场所。这里的人们衣食住行、吃喝拉撒都是在这湖上,洞里萨就是他们的天堂。据有关资料,水上人家是洞里萨湖地区特殊的聚居群落,他们靠湖为生组成独特的水上村落,这里没有行政约束,处于一种相对的无政府状态。他们在这里晃晃悠悠地生活,延续了几百年。近半个世纪以来,这里又来了许多越南人,这些越南人同样以主人的身份,开始他们“水上人家”的生活状态。于是,“越南浮村”以一种喧宾夺主的存在方式成为洞里萨湖一道破落而酸楚的风景线。

我们的船所停靠的船墩是湖上的一个观景点,有纪念品商店、歺厅,我们一帮中国人,还有三三两两的西方人在这里放眼眺望一湖风光。而此刻,这些对我都失去了兴致。不远处的一片荒滩,浅浅的水面上长满了野水草,给人一种凋零衰败的感觉。依稀能看见荒滩露出水面的泥泞小道上有一人骑着三轮车,前方是一个孤零的棚屋,飘着半截破旧的塑料薄膜,棚屋旁的草地上蹲着一个孤守的孩子……此情此景,让我沉默无语。psb2.jpg

       由于洞里萨湖水随着旱季和雨季改变了自己的流向和水位,两岸的景象和水上人家也慢慢的随着水况的改变而改变。每当旱季来临,有些地方的湖底完全裸为陆地,这时正是水上人家在湖里造房子的好季节。那些袒胸露背的男子把几根木头戳进淤泥里,然后简单架起腾空的窝棚,再铺上一些草或塑料布什么的,就成了他和们遮风避雨的家园。当地的导游说,他们搭建的一座座高脚屋,当湖水上涨时屋子不被水淹没,湖水退落后,他们便可以在屋脚上拴上吊床,悠闲自在地慢慢晃着一个个日升月落的日子。转眼,我们就要上船返航了。这时候,我看到我们的船上来了两个十来岁的男孩,他们用手比划着,吱吱呀呀地说,“按摩,按摩。”原来,为了生存,这两个孩子卖力地为游人按摩、敲背,一美金按摩半个小时。每当有客人给他们带来业务时,他们稚嫩的脸蛋露出了灿然的笑靥。他们的技能虽不那么专业,但认真敬业的模样实在让人感叹。他们黝黑的脸庞,大大的眼睛,带着无奈的微笑,摆着各种手势与游人拍照留影……船开了,他们随船而行,不停地为客人按摩,看着他们的样子,我不禁一阵心酸,已无心去看岸边的风景。水面上依旧飘浮着一片一片吊脚屋、窝棚、船屋,好像它们日复一日为世界各地的游客迎来送往。由于河堤泥土塌陷,河道常有浅滩。途中,狭长的河面上不时有船在原处搁浅滞而不前。柴油机像被咔着脖子似的一个劲地吼着,浓浓的黑烟顿时让眼前一片迷蒙,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机油气味。一阵眩晕,满眼漆黑,我差点吐了出来。psb4.jpg

……

     站在洞里萨湖“码头”的河埂上,放眼望去,河面散乱停靠着各类船只,混沌的水上不但漂浮着棚屋,还飘流着绿色的水葫芦、白色的垃圾……一个肮脏、破旧、嘈杂的水上“难民营”在地球一隅就这样僵硬地存在着。

有人说,不妨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这里的人们远离现代化生活,每日在水上悠闲自在,他们不用为衣食住行疲于奔命,他们或许是快乐的。人世间的快乐有时候也就这么简单。可是,眼前这一面黄浆湖水,还有那些衣不蔽体的人们所谓的“快乐”让我想到了房龙《宽容》一书中开篇的那句话:“在宁静而无知的山谷里,人们快乐地生活着”……

      洞里萨,分明是一湖苦涩的水,一湖的凋落与衰败,一湖的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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