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打电话和我说,树苗要发芽了,你是不是赶在初九那天回来一趟,我和你一起去会上看看,买几棵好些的花树苗。如果你回不来,我就当家买,给你栽好。我说:行,到时看吧。

        挂了电话,我翻了翻日历,离哥说的日子还差三天,本打算等过个十来天再回老家的,那时刚好清明节,我每年都会在这时回一趟老家,看望逝去多年的父母,了却近一年的哀思之情。可经哥电话里如此一说,回家的念头一下子强烈起来。恨不得即刻就动身,马上踏上回老家的行程。

        哥说的初九,是农历的二月初九,这一天是我老家逢古会的日子。我不知它起源于何时,打儿时起就记住了这个日子,记住了琳琅满目的商品,拥拥挤挤的人群,沸沸腾腾的街道。水果蔬菜,衣服鞋帽,比平日的自是要多好多,就连牛、马、猪、羊,自行车、家具、树木,这些平时极少上市的牲口和大件,都会赶在这天集体亮相。你占一个场,它占一片地,相辅相成又各不相干。还有耍把式卖艺的,在划出的那一片区域,各说各的行话,各显各的神通。耍得好的被人圈着,围得水泄不通,不仅赚到了钱,更是赚足了吆喝。也有草草就收了场的,寥寥无几的观众,打击了他们的表演欲。那个用手掌拍石片的人,我对他印象最是深刻,看上去瘦巴巴的,却出手惊人。只见他手起掌落,几公分厚的石片,啪啪几下就四分五裂成了碎片,既没有虚张声势拉架子,也没有深吸一口气憋得脸红脖子粗,看着轻描淡写,实则掌锋凌利,一定是个有着真功夫的师傅,这一点至今我也深信不疑。说书场又是一番场景,艺人击鼓拉琴各讲各的英雄,各表各的传奇,相同的是个个口吐莲花,人人表情丰富。

        最能吸引小孩的,是那琳琅满目的玩具摊。“牤牛”哞哞的叫声,成了孩子们的口技,都模仿得惟妙惟肖。我说的牤牛不是真的牛,是一种用竹筒做的玩具,类似于空竹,只是比空竹小,也不是在半空中操作。玩时要紧贴着地面,用一节软条子,插入那段留着孔的竹节里,可着劲地拉,那节竹子就会极速转动,发出低沉浑厚的声音来,犹如牤牛在叫。老板看着孩子门贪婪的目光,越发演示得起劲,一遍又一遍,“牤牛”的叫声满大街的回荡着。还有那个会拍巴掌的小人儿,坐在花车上,戴着官帽,弹簧耳朵一颤一颤,看上去很受用的样子,不停地敲着梆梆,啪啪啪的声音,忽缓忽急,欢快锐耳,十分动听。当然我们大都只能饱饱眼福,没几个买的,偶尔大人发了善心给买了,自是兴奋无比,做梦都会笑醒。如果不小心弄坏了,又会好一阵难过,可谓冰暑两重天,有忧也有欢。泥哨子把童年吹得有滋有味,没有曲调的哨音,成了那个年代最美妙的旋律。

        二月初九不是节胜过节,那天的会不是年集胜过年集。只是如今早已时过境迁,今非昔比,好多的场景一个个退出了舞台,成了美好的回忆,思之让人感慨。更有感的是如今的我们,大都出外谋生,把回老家当成了走亲戚,不是有大事,又有几人能任性地说回就回。

        我挣生计的城市离老家也就两小时的车程,居然如隔着千山万水一般,一年半载难回去一次。不今天我想任性一回,想去赴一次老家的古会,寻找儿时的感觉,再享家的味道,只是不知可否成行。在这个新时代的潮流中,自己当不了自己的家,成了一件司空见惯的怪事,经历多了,也就成了不平常的平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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