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的一天,家乡的人告诉我,沧州火车站要拆了,这座有着百年历史的火车站完成了他的历史使命。我的心不由自主地沉了一下,百感交集。

     我敢说,火车站与每个当过兵的人,都有特殊的感情,承载了军人太多的苦辣酸甜,见证了军人舍小家,为国家的家国情怀。上了火车,就意味着离开家乡;一下火车,就是投进家的怀抱。那种感觉,只有离家的游子才感受深刻。我与沧州火车站就是这种感情,她就像是一个岁月老人,伴陪我度过军旅生涯,见证了当年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从这里启程,踏上从军路,白驹过隙,三十多年,有多少团聚的快乐和分别的忧伤,有多少亲人的期盼和离家的不舍,都曾尽情地挥洒在站台上。

     许多与沧州火车站相关的记忆涌上心头。

     1977年1月5日,是我终身难忘的日子。这一天,沧州火车站,一群身穿崭新军装,没有领章帽徽的新兵,满怀憧憬,登上火车,踏上了从军路。父母第一次送我远行,从此,沧州火车站与我结下了不解之缘,她不仅是我军旅生涯的起点,也是连接亲情、乡情的纽带,我就是一面放飞的风筝,车站就是风筝线,我无论飞得多高,走得多远,她始终牵着我的心,只要踏上她的土地,心情就激动。 

     父母在世的时候,我探亲休假,出差,只要我回家,每次他们都到车站接送我。回家前,我都会告诉家里回家的时间和车次,这成了他们最开心的事,就开始数日子,乐颠颠的给我准备这准备那。他们接我一定要买站台票进站接,看到我从火车上走下来,喊着“爸爸妈妈”扑向他们,他们非常享受这种幸福。

     1984年,我就读南京政治学院,北京到南京,沧州是必经之路。每次放假,我都先从沧州下车,回家看望父母,然后再回北京与爱人团聚。父母总是先去车站接我回家,再送我回北京。开学返校,我从北京上车,又要经过沧州,我还是提前告知家里车次,父母和弟弟早早的就在站台上等我。火车还没有停稳,全家人就追赶我坐的车厢,我早早地站在车门口,车门一开,迫不及待的下车,火车停靠时间很短,只有七分钟。妈妈赶紧把篮子、大包塞给我,说“给你路上吃的”,爸爸催促我“快上车,一会儿车开了”。火车开动了,全家人一直跟我招手,直到看不见了。我打开篮子一看,有家乡特产金丝小枣,还有石榴、苹果、黄瓜,西红柿都是妈妈自己种的,应有尽有。妈听说南京冬天很冷,亲手给我絮了小被子。看着看着我的泪水就不由自主地流下来了, 车上的旅客不由得赞叹。

      迎来送往的情景持续了好多年。后来,父亲身体越来越不好,走路都困难了,拄着拐棍也要到车站接我。最难以忘怀的是,我最后一次见到父亲。也许是父女连心,我好像预感到什么,心里特别不安,神差鬼使地请假回家,父亲已经不能去车站接我了。我寸步不离地陪了他几天,要回部队了,我恋恋不舍的跟父亲告别,他拄着拐杖倚着门框对我说:“丫头,我不能送你去车站了,就送你到家门口吧。”我破例拥抱了父亲,我不敢看他那慈爱不舍的目光,毅然转身,不敢回头。忠孝不能两全,父亲,原谅女儿不能陪在您身边。     

      那一次,是妈妈把我送上车,我强忍着眼泪,我很害怕……。火车启动的那一刻,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我捂着脸哭了起来,车厢里的人同情地看着我。一位善良的大娘看到了车下与我告别的妈妈,她说:“闺女舍不得离开娘啊,没事,多回来看看老人就行了。”这句话更是戳到我的痛处,唉!人最怕的是子欲养而亲不待啊。

     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次分别竟成了永久。

      仅仅时隔半个月,家里突传噩耗,戎马一生的父亲,与世长辞了。丈夫陪着我,第一时间奔火车站。我心急如焚,觉得那火车怎么这么慢啊。终于到达沧州站,当我下火车时,恍惚间仿佛看到了慈祥的父亲满脸笑容的站在站台上。我突然意识到,父亲再也不能来接女儿了,顿时泪洒站台。 

      老沧州火车站消失了,可与车站相关的那些难忘的记忆,深深地印在我的心里,永远不会消失。前几天看到新闻说,新的沧州火车站已经以全新的面孔正式使用。我相信,又有一代一代军人,续写新的军人与车站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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