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正值六月三伏,蓝天上一朵云彩都没有。一辆面包车停在了福贵家的院门口,下来一个戴墨镜的男人,他敲响了门,门一开,他摘下了墨镜。

  爹,我回来了。

  看着老父亲已经不再笔直的腰板和花白了的头发,福贵的眼窝湿了。

  赶紧进屋来,这大太阳毒的,可别中了暑。

  屋里的陈设几乎没变,和福贵走的那年一模一样。

  “来,一路上渴了吧,赶紧喝碗水。”

  “爹,你身体怎么样啊。”

  “爹没啥,硬朗着呢,就是想你啊。”父亲边说边摘下了烟袋,擦着洋火点烟。吸了一口,又似乎想起了什么,赶忙说,“你送我那个打火机啊,我一般不用,都是过年来串亲戚时候才拿出来,毕竟那是个精贵的物件啊。”

  听到这里,福贵顿了顿,没说话。

  光说着话都中午了,得赶紧做饭去。父亲赶忙将烟袋在鞋底上擦灭。火点着以后,父亲又去鸡窝里抓了一只老母鸡。在厨房那头忙活了起来,看父亲出去以后,福贵在屋里翻了起来。

  就这几口箱子,能放在哪呢?福贵嘟囔着,却并没有发觉,父亲走进屋子里来拿钱,打算去村口割块豆腐。看箱子都开着,便问,“儿啊,你在找什么?”“啊,没什么。我就是看看您的衣服是不是该换新的了,”“你别操心了, 爹去年刚扯了个新褂子。 一路上累了吧,上炕躺着歇歇去”。

  过了一会饭好了,父亲一直给自己夹着菜。

  “爹,你也吃啊。””没事,你多吃,你多吃。”父亲捧着碗看着福贵。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村里人不知道福贵回来了,都是看着这面包车停在门口好奇这是谁,一下午好多人来家里串门。

  在村支书家吃完饭。父子俩回了家,在院里乘凉,父亲把用井水冰了一下午的香瓜递给了福贵。

  到了晚上,父子俩在一张床上睡着。可福贵却睡不着,他听着父亲鼾声渐起。便下了床。轻手轻脚的打开了箱子。陈旧的木箱发出一声呻吟般的响声。

  “儿啊,这三更半夜的,你到底是在找什么?告诉爹,爹同你一起找。”

  “爹……我……”说着福贵扑通一声跪到在父亲面前。父亲赶忙点了灯,披着衣服下了炕,

  “儿啊,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地上凉。”

  “爹,您还记得我送给您的那个打火机吗,”“记得啊,”父亲满脸疑惑的回答到。

  “那个……是我偷来的。”说到这里,福贵再也止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往事历历在目,涌上心头。

  那是六年前的一天晌午,蓝天上飘着几朵白云,父亲正在屋子里熬猪食,忽然,福贵跑了进来,说是村长叫他去村东头李二爷家开会。老父亲赶忙封了火,跟随着福贵过去了。李二爷院里坐了好几个城里打扮的人。一说才知道,是要修火车道了,占了福贵家二分地,打算补偿一笔钱。福贵他爹啊,这是政府的工作,你可得配合,村支书边说边递过来一支烟。

  就这样,没过几天,那帮人叮叮当当的就干起来了。

  转眼间一年过去了,火车道竣工了。村子里时不时会传来汽笛声,而这飞驰而过的火车,也将福贵的心带走了。

  村里几个有主意的小伙打算着去城里闯荡闯荡,福贵也想跟着去。他娘死的早,老父亲又当爹又当娘的把福贵拉扯大,虽然一百个不放心,可还是宽慰着自己,和自己这样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有什么出息,能出去见见世面也是娃的造化。

  福贵走之前,父亲把二分地的赔的钱给他缝在了内衣上的口袋里,又给了他一把毛票,看着他坐在拖拉机上走远了,深深的吸了一口烟。

  第二年,福贵回来了,穿了一身新裤褂。见父亲正擦洋火点烟袋,赶忙掏出了一个精致的打火机,点了烟。说这是送给父亲的礼物。父亲接过来,像是个得了新奇玩意的小孩,左右端详着。

  村里二柱的媳妇来工地里探亲,福贵这才知道父亲前些日子病了,可是工期不能延续。福贵只能给村里支书办公室打去了电话,过了好一会,这才听见父亲的声音。

  福贵赶忙问到“爹,你得啥病了。”

  “儿啊,我没什么,就是前两天下地受了凉,你在那边多注意身体,对了哟,你给我的那个火机,他们都很羡慕的,每天干完活抽烟时候,你李二爷都要我给他点上。这话费太贵,就不多说了,你别惦记着爹啊。”

  电话那头的福贵眼窝湿了,工友们见了都问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福贵摇摇头,继续铲沙子。 

  从那以后,福贵这一隔就是五年没有回家。也没再给家里打过一个电话。只是每年到结了工回家的时候,总会托二柱给父亲送去几张钱和一句平安。他发誓要堂堂正正的让爹过上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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