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季云飞
“所以,季云飞究竟是谁?”兄弟几人再次围坐一圈,这一次,他们手中紧握着来之不易的线索,话题自然聚焦得如同激光般精准。
“我们几乎翻遍了本校的学生教工名录,每一个字都仔细筛查过,却并未找到这个名字。”无名氏们的话语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姓季的在本校本就屈指可数,这几年更是只有一个,还是个女生,新生学妹呢。”闫老三适时地插话,语气中带着几分笃定。他恰好知晓一些内幕,继续说道:“咱边城上一任市长不就姓季?但后来……哎,不说了,你们懂的。”他欲言又止,众人心中却已明了。
“我找兄弟院校的哥们儿再查查,这家伙肯定是大学生,我猜他身材魁梧,容貌出众,说不定还是篮球场上的风云人物。”苟二哥,人称狗货,举手自告奋勇,他的眼神中闪烁着侦探般的狡黠。
“我觉得他肯定是这周边学校的,根据学姐身上的校服款式来看,如果学姐比我们高三四届,那这个季云飞很可能也是那几届的外校学生,说不定是在某次联谊活动中认识的。”郑瑶条理清晰地分析道,他的逻辑如同精密的仪器,一环扣一环。
“说到联谊……”闫三儿刚开口,就被大家眼疾手快地按住,但他仍不甘心,挣扎着说道:“这事儿我们是不是该跟女生们打听打听?说不定能问出点线索。”
“可是咱们是和尚班,连个女生的影子都见不到,哪儿来的女生资源?”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语。
“我姐姐是边理工的。”小五突然冒出一句,仿佛黑暗中亮起的一盏灯。
“对,要不在校园网上问问吧?”小六也及时跟上,他的提议如同一股清流,给众人带来了希望。
数日过去,他们多方探查,如同侦探般穿梭于网络的各个角落,却仍一无所获。正当众人士气低落,准备暂时放下心中的执念,全力以赴应对即将到来的考试时,朋友圈里的一条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让众人精神为之一振。
季云飞找到了,虽然还不能确定是否是他们要找的那个人,但年龄是相符的。
好心的不知名姐妹还发来了他的聚会照片,并在照片中圈出了此人的面貌。然而,照片中的他长相平平,只是个毫不起眼的微胖男子,发际线高得仿佛要触及天际,戴着一副老土无比的眼镜,照片中还叼着根烟卷,油腻得根本不像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
“我去看看。”陈智当即拍板决定,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坚定与决心。“我去……”三弟话未说完,就被陈智打断,“我只是表示一下感慨。眼看就要大考了,你这会儿去确实不太合适。”
陈智心中也有些纠结,但很快就下定了决心:“小四说她的时间恐怕不多了。”这些天来,陈智又几次试图和学姐交流,但每次都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讯。他也曾用季云飞的名字试探过,学姐倒是真的有了反应:“云飞……云飞……”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她的声音很好听,如同天籁之音。”陈智轻声说道,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
兄弟们一脸嫌弃:“就你听得见,我们可没那福气。”
茫茫人海,要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尽管网络资讯发达,但陈智也是几经周折,才要到了季云飞的电话号码。打电话前,他再次深思熟虑,反复推敲着告白的方式——直接问他是否和边大的女生谈过恋爱?但这话题实在太过尴尬,难以启齿。
“嘟……嘟……”电话铃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显得传统而又单调。
陈智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死胖子放下手中的炸鸡汉堡,一边擦着油腻的手一边准备接电话的画面,他不禁苦笑了一下。
“嘟……嘟……”电话终于被接起,传来的却是一个略带忧郁的磁性声音,与陈智想象中的形象大相径庭。
“喂,你好。”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你好,季学长,我是边大的学生,叫陈智。”陈智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快速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我想问问你,上学的时候是不是和我们边大的学姐谈过恋爱?”对方一阵沉默,似乎在回忆着遥远的过去,随后才缓缓回答道:“我知道了,如果方便的话,我们见面谈谈吧。”
两人相约在边理工附近的一家咖啡厅。陈智坐在靠窗的位置,眼睛望着窗外匆匆而过的行人,心中五味杂陈,初次体味到那种心头小鹿乱撞、忐忑不安的感觉。
良久,一个貌不惊人的胖子推开门走进来,他穿着朴素,步伐沉重,向服务员说了几句后,才缓步向陈智走来。
“抱歉……”他说道,一边抬手看表,“你来早了。”
陈智站起身,伸出手,同时仔细打量着对面的陌生学长。他看起来比照片上稍微好看一些,虽然脑门显得过于宽阔,但那张略带沉郁的严肃脸庞,却使他多少显现出一种智者般的苍老气质,这种气质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他微胖身材带来的滑稽感。
两人握手后分别落座。
“我听说有人在找我,”胖子缓缓开口,眼神中带着几分落寞,“本来也不太想提起以前的事。但是……”他眉头紧锁,似乎表情复杂:“当年的事,我也有些不明白的地方。”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每一个字都承载着沉重的回忆。
“我和小鸥那时候正在交往,虽然过程并不如想象中那般顺畅,充满了磕磕绊绊,但我确实很喜欢她,从心底里喜欢,而她大概也对我抱有同样的深情。那时候,刚过了热闹的十一长假,我从老家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心里装满了对她的思念,于是迫不及待地约她见面。时间定格在十月十二日,一个平凡却又不平凡的日子,我们相约在情人坡,那个承载着无数情侣甜蜜回忆的地方。”季云飞抬眼看了看陈智,目光中似乎藏着无尽的往事,他察觉到陈智的困惑,于是又耐心地解释道:“边理工和边大附近,曾有一片浪漫的玫瑰园,虽然岁月的流逝让它逐渐荒废,但在那个时代,它仍是情侣们心中的圣地,无数爱情故事在那里悄然上演。那天,我很早就抵达了情人坡,满怀期待地等待着她的到来。电话中,她轻声告诉我她还在自习室,让我稍等片刻。我便在秋日的微风中静静地等待,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我再次拨打了她的电话,可电话那头却只剩下冰冷的忙音,如同我的心一般,渐渐失去了温度。”
“无奈之下,我只能继续等待,心中充满了疑惑与不安。然而,她最终没有来,来的却是她的母亲,一位面容严肃、眼神中带着审视的女子。她母亲的话很简洁,也很直接,只是希望我们不要再见面了。那一刻,我仿佛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所有的热情与期待都瞬间熄灭。别的也没什么,”季云飞叹了口气,面容上闪过一抹难以言喻的羞辱感,“只是简单的告别,却如同宣判了一般。那时候我们家确实出了点儿事,经济上的压力、家庭氛围的紧张,让一切都变得那么脆弱。所以,我多少能理解她母亲的想法。”
“可是我心中仍有不甘啊,那是一种难以名状的痛楚。所以她母亲离开后,我依然固执地留在那里,等待着她的消息,哪怕是一个电话、一条短信,都足以让我重新燃起希望。我想,如果她能亲口对我说,无论什么事,也许我都能更好地接受,更好地释怀。后来,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真的看见了她,她穿着那件我最喜欢的白色连衣裙,在人群中若隐若现,但很快就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甚至还能清晰地听见她叫我的名字,那声音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遥远,大概是幻听吧。那个时候,我的情绪已经有些失控,理智与情感在激烈地交锋。”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季云飞突然问道,眼神中带着一丝戒备。
陈智只好实话实说:“在自习室的课桌上,偶然看见了你的名字,心中不免有些好奇。”
季云飞看着陈智,眼中闪过一丝怀疑,但他并没有深究,只是淡淡地说:“有机会我也去找找看,说不定还能找回一些遗失的记忆。”
“其实,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他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释然,“我现在也有了自己的家庭,生活虽然忙碌却也算充实。只是偶尔,还会想起那段青涩的时光。”
“好像一直是我在倾诉我的故事,”他笑了笑,眼神变得柔和起来,“你记不记得,其实我也有问题想要问问你?”
“你想知道她那天为什么没去情人坡?”陈智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同情。
季云飞摇了摇头,目光坚定而温柔:“无论是因为什么,我相信她必定有她的理由,那是她的选择,也是她的自由。”他转头望向窗外,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又似乎在逃避着什么。当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陈智时,脸上只剩下一丝淡淡的苦笑,那笑容中藏着太多的过往与释怀。“我想知道她现在是不是还好,但显然,你也不知道答案。所以,还是算了吧,毕竟,那已经不是我该关心的事了。”
在季云飞的讲述中,陈智第一次看到了杨鸥的样子,那是一张甜美的笑脸,纯净得如同初绽的花朵,未经世尘的沾染,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清秀。而身边的季云飞,也正值青春年少,英俊潇洒,两人站在一起,就像是一幅动人的画卷,充满了阳光与希望。
宿舍里,几位奇男子相视无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在他们面前静静地躺着一张小幅的油画,画中的色彩饱满而张扬,仿佛蕴含着某种鲜活的生命力,以及画家倾注其中的浓烈情感。
“他说,如果我有机会见到杨师姐,就把这副画转交给她。”说话的人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
“他还说,自己不会再画画了,即使心中有再强烈的创作欲望,也无力提起画笔。因为,那个曾经热爱画画、用灵魂去描绘世界的他,已经死了。”
“这里有字。”小四突然指着油画的一角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众人凑近一看,果然,在浓墨重彩之间,隐藏着几行很淡的小字:“见到你的时候,心就满满的,充满了幸福与满足;想念你的时候,心就空空的,仿佛失去了整个世界。这颗心,既然已经属于了你,就留给你吧。”
落款是:云,鸥。
简单的几个字,却仿佛蕴含着千言万语,让人不禁为之动容。
“我们还是看看能做点什么吧。”小四打破了沉默,他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试图用话语驱散那股莫名的愁绪,“如果能把师姐的残魂解放,让她得以安息,应该说也是一件好事。这样,也不枉老大这些天来的奔忙与付出。”
苟二也点了点头,说道:“我有个想法,老大。四弟说,在冷气室里的只是师姐的一部分残魂。那么,会不会还有一部分残魂就留在玫瑰园,就是你常说的情人坡呢?”
闫三闻言,眉头微皱,但还是忍不住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可是,这都过去好几年了,我觉得希望真的很渺茫。”
陈智沉默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他知道,即使希望再渺茫,也总要去看看才会安心。毕竟,这是他们能为师姐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临近年关,期末大考也近在眼前。天气已经变得相当寒冷,寒风凛冽,仿佛能穿透一切。陈智下了出租车,就感到一阵刺骨的冷气袭来,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大衣。
原本的玫瑰园,应该是某项政府规划的一部分。但几年来,由于缺乏有效的管理,早已变得荒废不堪。不过,即使如此,荒地上仍然有一些花儿在顽强地绽放着。只是,这些花儿显得更加原生态,没有了往日的规模与繁华。
在园地的中心部分,有一块突起的地面。虽然高度并不算很高,但在这片有些起伏的地貌中,却显得格外引人注目。斜阳掩映之下,一条无人打扫的花径蜿蜒而上,仿佛通向一个遥远的梦境。那梦境中,有着昔日的旖旎与浪漫,让人不禁心生向往。
沿着曲曲折折的山路,陈智缓缓攀上了情人坡。他的心中不禁开始揣摩起季云飞当日的心情:他是怀着某种热切的期待来到这里的吗?还是带着那种忧郁而深沉的神情?又或者,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走向自己的宿命?他是痛苦的还是幸福的?如果他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他是否会脚步沉重、无力前行?
然而,路终究是有尽头的。仿佛命中早已注定一般,陈智在坡顶看到了季云飞。他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格外孤独与落寞。他的身边摆着半空的酒瓶和纸杯,似乎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了。
“哦,你来了。”季云飞看到陈智,似乎并无太多的意外,只是很随意地招呼他坐下。
情人坡的顶部是一个长宽数十尺的平台,平台上放着几条长石,可以供人坐卧。此刻,整个情人坡上只有他们两个人,显得异常冷清。夕阳已经渐渐落到山后,但西方仍然是一片光明。只是,这光明正在渐渐逝去,如同他们逝去的青春与梦想。
“能喝点儿么?”季云飞递过来一个纸杯,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陈智本想拒绝,但酒已经到了手里,就顺便接了过来。“酒是冷的,”季云飞继续说道,“但是喝下去,心就热了。”
第七章 情人坡
月亮终是如约而至,这一夜的月,圆润而皎洁,如同悬挂于天幕之上的明珠,粗略估算,应是那满月当空的十五或十六,为这静谧的夜晚披上了一层梦幻的银纱。季云飞静静地坐在那儿,仿佛被月光定格,他的目光深邃,凝视着那抹柔和的月华,沉默不语,心中却翻涌着无尽的思绪。月光轻轻洒在他的眸中,与他的眼神交织,让他的双眼也仿佛被赋予了神秘的光芒,闪烁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蓦地,一个淡淡的影子在他身旁一闪而过,轻盈得如同夜风中的一片羽毛,毫无阻碍地穿透了季云飞的身形,未作片刻停留,只留下一抹淡淡的寒意。陈智急忙定睛细看,那确是杨鸥无疑,只是此刻的她,身影虚幻得如同晨雾中的幻影,仿佛随时可能随风消散,远不及在自习室时那般凝实而真实。然而,即便是在这虚幻之中,她的五官依旧端正,面容清秀,与陈智在照片中所见别无二致,宛如梦境中的仙子,美丽而遥不可及。
陈智追逐着杨鸥那若隐若现的影子,脚步轻盈,如同在梦中漫步,看似漫无目的地在四周徘徊,实则心中充满了对杨鸥的牵挂与追寻。季云飞的注意力也被这一幕吸引,他的脸上写满了困惑与不解,仿佛置身于一个无法理解的梦境之中。
“陈小弟,你这是在做什么?”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与关切。
“杨师姐,杨鸥师姐,她就在这里。”陈智望向季云飞,眼神中充满了坚定与执着,又继续他的徘徊,仿佛在寻找着与杨鸥之间的某种联系。
季云飞并未显露出丝毫惊恐,只是神色黯然地说:“她在这里吗?为何我什么都看不见?”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与失落,仿佛在这梦幻的夜晚,他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经过一番忙碌与追寻,陈智终于回到了季云飞的身边,脸上满是沮丧与疲惫。他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完全无法与她交流。”在这寒冷的冬夜,季云飞竟紧张得冒出了细汗,他的心中充满了对杨鸥的担忧与不安。
“小兄弟,”季云飞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我不明白你在做什么,难道是在尝试通灵?她……她已经离世了吗?”仿佛被一股酸楚猛然击中,季云飞的双眼湿润了,一向努力维持的坚强表情也瞬间崩塌,如同被风吹散的沙堡。
“杨师姐并未离世,我也不清楚她究竟是何状况。”陈智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走向自己的大背包,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与希望,仿佛在这梦幻的夜晚,他能够找到与杨鸥相连的桥梁。
在晶莹的泪光中,季云飞目睹陈智从背包里取出一个毡垫、一条厚绒毛巾被,甚至还有一个充气枕头。他的动作熟练而从容,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一边铺着床,一边吹着气,陈智还不忘抽空说道:“我要小憩一会儿。”这话让季云飞几乎呆立当场,他无法理解陈智的举动,却也被这份从容与坚定所感染。
更令人称奇的是,陈智刚躺下不久,便轻轻地响起了呼噜声。他的呼吸均匀而平静,仿佛在这梦幻的夜晚,他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安宁与宁静。这份专业与随性,竟让人不禁心生敬意,仿佛他是这梦幻世界中的主宰者。
玫瑰园,情人坡,依旧是这片熟悉的土地,只是天气与景致似乎有了微妙的变化。月亮依旧高悬于天际,明亮如初,宛如永恒的守护者。而那位伤心的醉客与酣睡中的少年,却已踪迹全无,仿佛他们从未存在过一般。在这梦幻的夜晚,一切都变得如此虚幻而美丽,让人沉醉其中,不愿醒来。
情人坡顶,这方圆几十米的范围之外,似乎都被一层厚重的浓雾紧紧遮掩,如同被世界遗忘的角落。城市灯光在视野的余光中闪烁,遥远而朦胧,努力想要穿透雾霭,却只能留下一片模糊的光影,如同梦境中的幻影,触不可及。
陈智的心头忽然涌起一股明悟,仿佛一道闪电划破了心中的迷雾。这里,也许正是杨鸥师姐内心深处的一场梦,而自己能够踏入此间,也正是因为他此刻也是这梦境中的一部分,是梦中之身,与这片虚幻的世界共同呼吸。
杨鸥仍在无垠的黑暗中四处游荡,她的身影在夜色中若隐若现,仿佛在寻找着那遗失在漫长时光中的记忆碎片。她的呼唤声不时在夜空中回荡,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焦急与深切的期盼,那声音里流露出的情感,如同岁月中镌刻的烙印,即便经过几年的风雨洗礼,也未曾有丝毫的褪色与改变。
“云飞,云飞,你到底在哪?”她的呼唤声在夜空中久久回响,每一次呼喊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充满了无尽的绝望与期盼。
“杨师姐!”陈智远远地唤了一声,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对未知的恐惧,也是对重逢的渴望。仿佛触动了某种古老而神秘的机关,周围的环境一下子变得动荡不安,失去了原有的真实与平静,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在夜空中飘忽不定,失去了方向。
但杨鸥还是听到了陈智的呼唤,她仿佛夜空中最亮的星辰,穿越重重迷雾,立刻飘了过来。此时的她,上身尚称完整,而下半身却只能看到飞扬的裙摆,如同幽灵般在空中飘荡,既没有小腿也不见双足,但那份纯净与美好,却丝毫未减。当她看到陈智时,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那笑容如同冬日里的一缕阳光,温暖而明亮,仿佛看到了久违的亲人,找到了心灵的归宿。
“小智,怎么是你?”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喜与疑惑,那双明亮的眼眸中闪烁着复杂的情感。
“这到底是谁的梦?”陈智的心中充满了疑惑,他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试图在这片虚幻与真实交织的世界中,寻找出答案的线索。
但他终究只是规规矩矩地问:“杨师姐,你在等人吗?”
“是啊,我在等云飞。云飞,他怎么还不来?”杨鸥的脸上再次露出了一丝焦急与期盼,那神情如同等待归人的女子,充满了无尽的思念与渴望。
“云飞学长他……大概是有事在忙吧?”陈智感觉自己有些语无伦次,但这个随口而出的答案,却似乎暂时安抚了杨鸥那颗焦灼的心。
杨鸥点了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恍然,但转眼间又恢复了迷茫:“云飞,云飞怎么还不来?”
陈智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这是陷入循环了吗?他决定实话实说:“云飞学长就在这里,但是你看不见他,他也看不见你。”
虽然这听起来如同天方夜谭,但杨鸥却仿佛听懂了,她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然而,一瞬之间,她又开始迷茫地问:“云飞,云飞怎么还不来?”
陈智心中一动,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要问正确的问题。他试探性地问道:“师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云飞约我在这见面,可是我来晚了,所以他先走了吗?”杨鸥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失落与不安,那神情如同被遗弃的孩子,充满了无助与彷徨。
“云飞,云飞他怎么还不来?”她再次重复着这句话,仿佛陷入了无尽的循环与等待之中,无法自拔。
终于,想问的问题都已问完,能选择的答案也换了个遍,但情况却并没有什么好转。杨鸥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如同被囚禁的鸟儿,无法展翅飞翔。
陈智也只好黯然告别,而杨鸥也再次开始四处飘行,继续着那毫无希望的等待与寻觅。她的身影在夜空中渐行渐远,如同夜空中最孤独的星,闪烁着微弱而坚定的光芒。
“谢谢你,小智。谢谢你来看姐姐。”这是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听起来真的好寂寞,如同夜空中最遥远的呼唤,充满了无尽的哀伤与期盼。
当陈智悠悠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季云飞那张微胖而疲惫的脸。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不堪,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坚定与从容,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虚幻的梦,而他已经从梦中醒来,重新找回了自己的方向。
“我见到师姐了,还聊了一会儿,她问我你怎么还不来。”陈智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与感慨。
“可是那天我一直就在这儿等到天亮……”季云飞忽然沉默了,仿佛被什么触动了内心深处的记忆,那些曾经的痛苦与挣扎,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我说过那天我有些幻觉,还有幻听。”
“今天只能这样了,”陈智无奈地叹了口气,做出了结论,“看来我们有必要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实你只睡了不到十分钟。”胖子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与惋惜。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陈智随口答道,心中却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楚与感慨。他仿佛看到了杨鸥在那个虚幻的世界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等待着那个永远不会到来的人,那份执着与坚定,让他既感动又心痛。
所以,杨师姐是在那个一天仿佛现实的一年般漫长的境界里度日如年吗?陈智的心也好像被什么叉在火上煎熬,既焦灼又苦痛。他仿佛能感受到杨鸥那份无尽的等待与期盼,如同他自己也在经历着那份漫长的等待与煎熬。
“回吧,兄弟。”季云飞站起身来,面向深沉黑暗的天空以及天上人间无数的星光和灯火。在这样宏大的背景之下,他的背影看起来并不肥胖,只是非常的落寞与孤独,仿佛背负着整个世界的重量与责任。
月色虽然很好,却照不清行人脚下的黑暗。凭借着手机电筒照射出的幽幽光斑,两个人沿着山路徐徐下行。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沉重而坚定,仿佛是在告别过去,走向未来。
“那天我也是从这里走下去,天上还下了一点雨。”季云飞的声音在夜风中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与感慨,“我又冷又饿又伤心,恨不得立即随便躺在哪里死掉。但是我做不到。”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奈与自责,仿佛要将那些年的痛苦与挣扎都倾诉出来。他停下了脚步,拿下眼镜简单擦了擦,那镜片上仿佛凝聚着岁月的风霜与泪水的痕迹。
“我家里欠了很多债,母亲病倒了,妹妹还小还要上学。如果我垮掉,她们就都完了。”季云飞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深处发出的呐喊与抗争。
“所以我忘了这里的一切,努力从泥坑里爬起来。我从学校退学,借钱还钱,借钱开公司,到处拉关系赔笑脸,也坑了不少无辜的人,也做了很多亏心事。最后,我活成了现在的样子。”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奈与自责,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的坚定与希望。
“我以为我已经很烦恼很不容易了,从来没想过小鸥她这么多年……”季云飞再次停下了脚步,声音哽咽着说不出话来。那些他曾经以为无法承受、无力负担的痛苦与挣扎,终于消散了。原来,它们也不过是大大城市里的小小故事,与杨鸥那份无尽的等待与期盼相比,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可是她,还在那里。”季云飞的声音里充满了哀伤与绝望,那是对过去的悔恨与对未来的无助。他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始终没有流下来。
一个男人的泣不成声与另一个男人的无言以对。在这寂静的夜空中,他们的身影渐行渐远,只留下一串串沉重的脚步声在夜色中回荡着,如同岁月的低语与叹息。
第八章 杨鸥
当陈智再次踏足宿舍的门槛,时针已悄然滑过次日凌晨三四点的刻度。
宿舍楼的大门依旧铁面无私地紧闭着,但这对一群擅长飞檐走壁,且拥有内部“线人”的大学生而言,不过是小菜一碟。
兄弟几人被深夜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猛然唤醒,尽管个个睡眼惺忪,精神不振,却仍迅速集结,展开了简短而高效的交流。
“这事儿,就交给我来办吧。”狗货大包大揽,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有名有姓的学姐,调查起来还不是手到擒来?”众人纷纷投去鄙夷的目光:“你是想说易如反掌吧?”唯有小四,嘴角挂着一抹神秘的微笑,似乎掌握了某种不为人知的“秘技”。
不出半日,狗货苟二爷便传来了消息。原来,那一届数学系确实有一位名叫杨鸥的女生,但早在三年前就因车祸而休学,据传已沦为植物人,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生死未卜。至于后续的情况,则几乎无人知晓。这消息,是从他们当年的辅导员口中艰难挖掘出来的。
午餐时间刚过,季云飞又打来电话,称已联系上一位老友,辗转反侧间,终于问到了杨鸥的最新状况。她确实住在市二院,颅脑神经遭受重创,至今仍沉睡不醒。
“如此看来,事情的大致脉络已然清晰。”名侦探苟子模仿着侦探的姿态,拈着并不存在的烟斗,开始了他的推理,“那日,老季与鸥姐相约情人坡,电联之时,鸥姐尚在冷气室中。她匆匆接完电话便启程,不料途中遭遇车祸,导致两人未能如愿相见。”
“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老三提出了自己的见解,“鸥姐未至情人坡,是因为车祸。但鸥姐的母亲为何会知晓他们约会的时间地点?又为何会在那个敏感的时刻出现,要求季胖子主动退出?再者,本是约定之事,鸥姐为何会迟到?是什么事情绊住了她的脚步?”
陈智环视着这群舍命陪君子的兄弟,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期末考试近在咫尺,本应是紧张备考的关键时刻,但他们却义无反顾地帮助自己,这份情谊,何其珍贵。
然而,说到靠谱,还得数郑老四。郑瑶一脸严肃,显然在认真思考对策。“此事或许正如他们所猜,但背景或细节并非关键。重要的是,鸥姐在那场意外中灵魂四分五裂,分散于各处。有的留在学校的教室,有的徘徊于情人坡,还有的或许在医院,甚至在车祸现场。当前的首要任务,是如何将这些分散的灵魂重新汇聚,如此,才有可能唤醒沉睡的鸥姐。”
“让老大亲一下不就行了吗?”老三的一句玩笑话,瞬间引来了众人的一顿“正义的殴打”。
车祸现场并不难寻,但在那里睡觉的想法,着实有些匪夷所思。好在陈智与郑瑶都拥有“阴阳眼”,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在对车祸事件的深入调查中,他们发现了一个新线索:肇事车辆竟是一辆早已报失的赃车,而驾驶者,则是一名刚从监狱释放不久的惯犯。事发后,他很快又被捕入狱,故事似乎就此画上了句号。
剩下的,便是医院之行。特护病房的杨鸥,想见一面并非易事,但医院毕竟不是戒备森严的军事重地。
陈智假扮病人,潜入医院,以梦中之身,悄然进入了杨鸥的房间。
杨鸥,插着管子,戴着呼吸器,静静地躺在大床上,然而,她却也立在窗前,不时在病房内游走。见到陈智鬼鬼祟祟地穿门而入,窗边的杨鸥露出了笑容:“是小智啊!你又来了。”
“……鸥姐,你是如何认识我的?”陈智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是啊,我怎么会认识你呢?”杨鸥歪着头想了想,然后恍然大悟,“对了,我有时会做梦,梦见你在我身边走来走去,还问了我很多问题。但我经常答不上来。我还梦见你傻乎乎地盯着我看,你是不是喜欢我?”
“因为你,我渐渐想起了许多往事,还有那些曾经的人。”杨鸥的眼神中流露出怀念,“特别是他。我觉得你和他很像。”“我很像那个胖子吗?”陈智心中暗自嘀咕。杨鸥咯咯地笑了起来:“不是长得像,是性格很像。他呀,也是个温柔的人。而且,他以前可比你好看多了。”
杨鸥指着床上躺着的自己,继续说道:“你看,那就是我,但我感觉她并不像我。她总是小心翼翼,生怕妈妈生气。妈妈不喜欢的事,她从来不敢想,更不敢做。而我则不同,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妈妈不喜欢的人,我偏偏要喜欢。妈妈不让做的事,我偏偏要做。”
“所以,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陈智的话还未出口,杨鸥便已察觉到了他的心思。
“其实也没什么,妈妈翻了我的手机,知道我要去见云飞。就派人看住我,不让我离开学校。”杨鸥轻蔑地一笑,继续说道,“所以我就说我要去教室自习,然后从阶教最后面的窗子跳了出去。我急急忙忙地赶路,但跳窗户时扭伤了脚。后来,那辆车就撞了过来,我没能躲开。”
杨鸥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想了想,又说:“其实,我本来也躲不开。那车,就是冲着我来的,或许吧。之后的事,你就知道了。我进了医院,也去了我们曾经常去的玫瑰园。以前,我和云飞经常在那里看月亮。我没见到他,他也没见到我。我们明明在同一个地方,却错过了彼此。”杨鸥轻轻地叹了口气,“这,或许就是我们的命运吧。”
“那你……”陈智欲言又止。
“要不要回去呢?我也在犹豫。”杨鸥似乎很苦恼地咬着手指,“以前,我不太想醒过来,重新变回那个过去的自己。云飞已经走了,妈妈好像也不怎么爱我。”
说到这里,杨鸥的美眸深深地望着陈智,仿佛要看穿他的内心。
“我曾向自己发誓,如果没有真正关心我、爱护我的人,那我就永远沉睡,不再醒来。”
“很像睡美人是不是?她在城堡里睡了一千年,才等来一个吻醒她的王子。而我只等了……这么久。”
杨鸥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淡淡的寂寞,但很快,她又重新恢复了开朗。
“你知道吗?留在自习室里的,是过去的杨鸥;徘徊在情人坡顶的,是那时的杨鸥。直到你刚才进来,我才发现,原来她们都已经不在了。现在,在这具躯壳里,重新活过来的,只有我。”背对着窗外的夜色,杨鸥绽放出自信的笑容。那一刻,她仿佛光芒万丈,美得令人窒息,甚至让陈智感到心惊。杨鸥一指床上沉睡的身体:“你可以吻她了!”陈智战战兢兢地望向床头,那姑娘显得有些营养不良,头发干枯无光,皮肤仿佛透明一般,能看见里面的血管,但她睡得异常安详。
“故事也可以这样发展吗?”陈智的逻辑思维几乎已经瘫痪,但他的身体却诚实地向前移动。
“哈哈哈哈哈,不要真的亲上去啊!我是开玩笑的!”陈智尴尬地停下了脚步。
“你可以回去好好想想哦,如果你不想我醒过来,现在还来得及哦。如果你还想见到我,那就三天以后再回来吧。我会告诉母亲,让她放你进来的。”陈智如同逃遁一般猛然醒来,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女孩清脆的笑声。
第九章 尾声
“……她大概是这么说的。”电话那头,沉默如同深邃的夜空,既广阔又带着一丝神秘。然而,这份沉默并未持续太久,季云飞的声音便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穿透了黑暗,带着一丝释然与开朗。
“我要不要祝福你们呢?心里真是好纠结啊。不过,想来我们认识的,或许并不是同一个杨鸥。罢了,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珍惜她,毕竟,遇到对的人不容易。”
陈智握着电话的手微微颤抖,心中既有甜蜜也有苦恼,他笑着向身边的兄弟们发问:“你们说,我该怎么办呢?”他的笑容里满是幸福的困扰。
狗货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笑道:“这还用问?你当然得请我们吃饭,为我们的伟大事业——促成一对佳偶,胜造七级浮屠,欢呼庆祝啊!”
闫三儿则是一脸馋相,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他一边报着菜名,一边幻想着美食:“我要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还要烧雏鸡、烧花鸭、烧子鹅……这些都得有!”
小四则是一脸无奈,他推了推眼镜,认真地说:“我的内存有限,请允许我直接回答你的问题——你应该好好经营这段感情,让它像这些菜肴一样,色香味俱全,回味无穷。”
至于小五和小六,他们平时就没什么存在感,此刻更是说不出什么有意义的话来,只是默默地笑着,为陈智感到高兴。
尾声(之二)
春节的喜庆气氛渐渐散去,新的学年悄然而至。在边大的校园里,有一个地方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就是一向阴冷异常的冷气室。据说,校方终于良心发现,出钱改造了暖气系统,让这个曾经让人望而却步的地方变得温暖如春。
在阶梯教室的最后一排,东北角的窗边,常常会并排坐着一对情侣。他们来得最早,走得最晚,仿佛整个世界都为之静止。他们的身影,成为了自习教室里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每当月色如水,星辰点点,他们便会携手漫步在情人坡顶,享受着属于他们的宁静与甜蜜。那里,仿佛是他们的小天地,只有彼此,没有其他人的打扰。
而玫瑰园,虽然曾经因故被纳入城市规划而一度荒芜,但如今却已重新焕发生机。
可以想见,将来的某一天,这里又会盛开着无数的鲜花,它们将用最绚烂的姿态,见证着一段段美好的爱情。那些爱情,如同这些鲜花一般,纯洁、热烈、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