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战成名心已老


　　子从东来，叶已新摘。

　　十步杀人，快哉快哉。


　　这是独孤求败留给女儿的几句话。独孤求败基本上不算是一个合格的江湖人，但每一个江湖人，都把他视着神一般来崇拜，因为，独孤求败很不小心，曾经那么幸运地打败过黑衣人。


　　黑衣人其实也不是人，是一个相当神秘的组织。有一天，“江湖包打听”穿越书生，跟蜀门智仙柴英海吹，说，黑衣人是东洋最神秘的忍术组织，每隔二十年，他们都会派最顶级的武士，来挑战中原最负盛名的江湖人士。可惜，第二天，穿越书生就人间消失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这件事，不禁上了江湖每日新闻，而且，还是当年居高不下的头条。


　　事情的缘由，跟最近江湖最轰动的事有关。七月十五日，江湖各大门派，绿林豪客，都不约而同地收到了一封信，不，准确地说，是一封挑战书。书信的落款人，正是令江湖人为之恐惧，也为之头大的黑衣人。


　　黑衣人约战的地点，就在东海海滨的一条锦帆船上。这个地点，对于独孤求败来说，就像初恋的情人一样，终生难忘。独孤求败其实一点也不喜欢武功，甚至一招一式，他都不想学。但，命运偏偏给他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他是逍遥派独一魂的儿子，唯一的儿子，也是唯一的传人。


　　30年前，黑衣人就挑战过中原武林的名门大派，他们的最终目的，就是战胜这个神一般的存在，独孤求败。独孤求败不喜欢武功，但，人却绝顶的聪明，就像天下第一聪明人古佛一样，他会传说中的无招胜有招！


　　结果当然是有惊无险，独孤求败胜。胜利后的独孤求败，却做了一件最不可思议的事：解散逍遥派，淡出江湖。这，或许就是智者与武夫的区别，这个道理，纵观天下武林，也只有他自已，心知肚明。


　　30年后，同样的挑战书，又摆在了他面前。“一剑动天下”的穆凌风倒下了，“万戏皆人生”志琦倒下了，中原最顶尖的高手，在黑衣人诡异而恐怖的刀法下，几乎荡然无存。


　　他决定出发了。摘完给女儿独上月楼要的枫叶后，他对着九月的秋天，说了一句他一辈子都不曾说过的粗话：格老子的，区区倭寇，岂敢欺我堂堂中国无人？


　　这就是英雄。明知不可为，却要舍命为之，这不是英雄，又是什么？


　　二：借问酒家何处有


　　独孤求败也倒在了黑衣人的刀下。消息传来，独上月楼抱着枫树，放声大哭。这个打击，对于只有十八岁的她来说，简直就是睛天霹雳。谁也没有这个权利，要求她不哭。


　　眼泪并不代表懦弱，但，懦弱的唯一武器，却偏偏竟是眼泪。多混乱的逻辑。


　　独上月楼并不懦弱，她甚至还有点调皮。因为，偏偏在痛哭完之后，她想到的，竟然是喝酒。是不是人在极度悲伤的时侯，总会做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呢？


　　她找到了二个人喝酒。一个是她的死党希萍，另一个是她爹的死党风清扬。独上月楼的朋友虽然不少，但真正能在一起喝酒的，却只有这两个。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要喝酒，真的不需要太多，二三个就足够了。


　　三杯下去，风清扬开始打破了沉默，问道，“月楼，你父亲有没有什么留言？”


　　独上月楼说：“写在枫叶上了，只有短短的几句：子从东来，叶已新摘。十步杀人，快哉快哉。”　


　　风清扬又问：“除此之外，再没有其它？”


　　独上月楼点了点头：“没有了。”


　　风清扬沉吟了一番，说道，“子从东来，是说倭寇已经东渡；叶已新摘，是说你要的枫叶，都已经准备好了。最后两句是说，他决定去赴生死局，快意恩仇去了。好像再没有什么其它的深意了吧？”


　　独上月楼又点了点头，“嗯，好像再没有什么了吧。”


　　喝完了面前的三大瓶杏花春酿，三个人淡淡地散了，甚至也没有告别。


　　从此，江湖上再没有独上月楼的一丝消息，她居然跟“江湖包打听”穿越书生一样，神秘地人间消失了。


　　三：谁说木剑不是剑


　　二十年后，东海海滨，锦帆船上，一左一右，站立着二个人。一个是黑衣人，另一个，赫然就是失踪了二十年之久的独上月楼。


　　黑衣人的倭刀，海风吹过，刀面竟发出了死一般的光泽，美得令人眩目，令人窒息。


　　是不是死亡本身，就像这刀光，也美得让人无法拒绝呢？


　　独上月楼缓缓地举起了剑，居然，竟然，是一把小儿用的木剑。人群中一阵惊呼，甚至连一向沉稳的希萍和风清扬，都不禁发出了低低的叹息。


　　黑衣人的话，很短促，“阁下，请亮你的武器。”


　　独上月楼的话也不多，淡淡一笑，“对付倭小，这，足够了。”


　　黑衣人不再说话，因为，他知道，用刀说话，远比用嘴说话，来得实在，来得更有说服力。


　　刀直直地向独上月楼砍来，独上月楼并没有轻身迎上，而是不可思议地向后一转，鬼魅般地，向黑衣人的身后掠去。那身法，那姿式，比风还要轻，比电还要快。人群中又是一阵惊呼。


　　太阳出来了。阳光照在黑衣人的脸上，像一张纸一样，苍白得没有血色。


　　独上月楼出剑了。那一剑的速度，快到超过了人类的极限。事后，连一向自负的风清扬，亦不无惊叹地说：“那不是剑，是一道光，一道美丽而致命的剑虹！”


　　“好快的剑”，三个字还没说完，黑衣人便倒下了。他的眼光中，充满了恐惧，怀疑，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欣赏。


　　高手过招，从来都不是马拉松式的你来我往。一剑的光华，足以让任何东西，黯然失色。


　　只是，那一剑的背后，又岂是凡夫俗子，所能体会的？


　　四：此中有真意


　　还是那家酒肆，还是三瓶杏花春酿，还是这三个人，在静静地喝酒。


　　一向沉稳少语的希萍，这时，好奇地发问了，“月楼，这二十年，你到底在做什么？”


　　独上月楼淡淡一笑，“没做什么，只做了两件事，一是摘枫叶，一是看父亲的留言。”


　　希萍一脸困惑，“就这两件事？”


　　独上月楼轻轻地答道：“嗯，就这两件事。”


　　“哪你的武功？”


　　“我的武功，是从父亲的留言中领会到的。我父亲，其实已有了破敌之术，只是他身衰了，心老了，达不到最好的战斗状态而已。子从东来，是父亲要我从东向西进行攻击。人在一转身时，阳光会直直地射向黑衣人的眼睛，会有一瞬间的目眩。有了这一瞬间的目眩，任何事情都可以发生了。叶已新摘，一击不中全盘皆输，父亲要我，取新鲜的枫叶，当做人心，做到万无一失。十步杀人，身法必须十步当一步走，才能躲过黑衣人的致命的攻击，实施那一剑的刺杀。快哉快哉，如果不快，那一瞬的机会，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那木剑呢？”


　　“虽然阳光能刺痛黑衣人的眼睛，但，我更需要一击必中的自信！”


　　风清扬一杯而尽，不禁连连点头赞许，更是对这后起的翘楚，大生敬意。


　　如此惊心动魄的大战，独上月楼不禁话语轻轻，脸色淡淡，而且，仿佛这些事，跟她没有一丝丝的关系。


　　一个人，二十年专注一件事，这份定力，这份专一，试问天下，谁还能与之为敌呢？


　　三人喝完酒后，独上月楼又神秘地失踪了。连死党希萍，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


　　有人说，黑衣人一战后，独上月楼淡出了江湖，在一乡村私塾，教孩子们子曰诗云，做孩子头去了。也有人说，她随风清扬，去了银河悦读，从此看破红尘，青衣古佛，读篇经书，成为自扫地僧之后的又一代超尘武圣。更有人说，她不再摘叶练剑，而是枫叶题诗，精妙绝伦，终成李清照后的又一代女词宗。


　　生活每天都是新的，没有什么不可能发生。因为，　世上本没有路，一个人走多了，也就成为路。所谓的英雄，不都是如此走出来的吗？比如说独上月楼，从榕树下，到雀之巢，再到银河悦读，那一份无悔的坚守，不正是这种说法完美的解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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