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士(公交车)上,贼居然把钱包塞进了便衣警察的衣袋。引起了一桩大案。

  还有这样的事?

  先看看发生这事的大环境吧:


  

  车站这儿永远是这么热闹。就是在总站也挤不上个座位。那边墙根一溜停着不少辆汽车。这边站牌子底下站着一大群人。大伙儿都伸长了脖子朝汽车那边望着。半天,一辆汽车启动了。售票员探出半个身子,一边敲着车皮一边朝外边喊着:“让开,让开!你那个烟摊摆到哪儿来了?还有你,再不挪开就把你那笸箩包子撞一边去!”小贩们一边骂,一边躲着,车好不容易开过来了。没等车停稳,有几个勇敢的小伙子已经扒上车门。车门一开,蜂拥而上,男士们捷足先蹬。几个老人,抱着小孩儿的妇女,赶紧退到一边,以免被推倒。等挤的差不多了,才跟在人们后边上了车。自然是早没了座位,找个能扶能靠的地方站稳就不错了。

  售票员按了钮儿。两扇车门刚要合上,伸进俩条粗壮的胳膊,一个人撑开门硬挤了上来。售票员狠狠瞪了那人一眼。

  那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皮夹克,牛仔裤,一脑袋脏兮兮长头发,人长得不算难看,只是两眼混沌,脸上透出一股邪气。

  车上并不算太挤,皮夹克上来就横冲直撞,有人被他扒拉得趔趄一下,有的看见这个架势赶快给闪路。皮夹克嘴角上挂着一丝淫笑。四处张望了一阵,突然直朝前排座位一团耀眼的颜色走去。

  紧靠售票台的一个座位上,坐着一位姑娘。紧身黑色健美裤,浓密的黑头发上一顶雪白的蓓蕾帽微微偏斜着,大红毛衣显得格外鲜艳。敞开的衣领里一条金项链闪闪发光。

  “姐们儿,上哪逛去啊?”皮夹克凑了上去。

  姑娘瞪了他一眼,把脸转向了一边。

  “干嘛这么大架子?上哪去有哥哥我陪着你保险吃不了亏。”皮夹克继续嬉皮笑脸。

  “我不认识你,少往我跟前凑!”姑娘说着,气愤地推开了皮茄克搭在红毛衣上的手。

  “呦,你刚才不是还说愿意当我媳妇儿那吗?这么一会就忘了?”说着就在姑娘脸上捏了一下。

  姑娘气得脸发白,咬着嘴唇站了起来,举起了手。

  皮夹克却笑嘻嘻地一把攥住了姑娘要打过来的手,另一只胳膊搂住了姑娘的脖子,顺势在姑娘的嫩脸蛋上亲了一口。姑娘“哇”地一声哭叫。

  全车哗然。

  女售票员骂了一句:“臭流氓!”

  皮夹克一只手揣进裤兜,一只手攥着拳头,朝车门旁的售票员走去。有人拽住了皮夹克的衣领。

  一位年近六旬的老者,干瘦干瘦的,头发胡子均已花白,对皮夹克怒目而视。

  皮夹克转过头来:“干什么?”

  老人一脸愤怒:“先问问你自己在干什么?”

  皮夹克一边挣巴,一边嘴里不干不净:“你他妈管得着吗?活腻了,老丫挺的!”

  “你敢在公共场所耍流氓,有管你的地方!”老人义正辞严。

  见老人揪住不放,皮夹克肩膀一晃,胳膊朝后一摚,老人一个趔趄。亏得后边有人扶住,老人才没摔倒。老人嘴唇哆嗦着,朝皮夹克扑过去,皮夹克没等老人挨上身,便一拳朝老人脸上打了过去,老人眼镜掉了,嘴角流着血。

  车上一片鸦雀无声,有人往后退,有人望着窗外。

  也有人要上来劝。皮夹克一声怒吼:“你们谁敢拦我?谁挡我我就把谁撂这儿!”

  皮夹克红着眼睛,朝售票员走去:“你这个臭娘们,刚才说什么来着?”一拳砸的售票台“咣当”直晃。

  售票员“嗷”地一声,跳起来朝车头方向跑去。

  车停。司机走了过来。

  司机三十出头,宽宽的肩膀,个头要比皮夹克大一圈。

  车上很多人都松了一口气。“这下有人管了。”

  “快打到售票员头上了,他能不管吗?”

  “把那个小子送派出所!”

  “送总站也行,才开出不到一站地!”

  车上已有几个人站在了皮夹克后边。司机站在了皮夹克和售票员之间,看着皮夹克。

  “就冲着司机那块头儿,肯定能打过那小子。”有人小声说。“还有车上那么多人哪!”有人应和。

  皮夹克有些惶惶。

  全车人的眼光都集中到了这俩人身上。

  司机开口了:“你下车吗?你要是想下去,我给你开门。”

  皮夹克看了看司机,又看了看身后几个人:“我还憋着一泡尿哪!你要不开门我可就尿这儿了!”

  车门开了。司机连哄带推,皮夹克下了车,还回头不知朝车上谁喊了一句:“你丫挺的等着!饶不了你!”

  关上车门,司机调转车头把车开回了总站。

  大家一齐嚷:“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刚开出一站就回去了?”

  “没售票员,能运行吗?”司机扔下一句话下车走了。

  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才发现售票员不知什么时候从司机上下车的门走了。

  只有那老先生,站在没人注意的角落,一手拿着掉了腿儿的眼镜,一手捂着嘴角儿。

  被欺负的姑娘突然叫起来:“项链,我的金项链没了,千足金项链!”

  全车人议论纷纷:

  “这也太不像话了,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耍流氓,偷东西,行凶打人,太猖狂了!”

  “这老先生太倒霉了,和自己不相干的事,站出来主持公道,却挨了打,还没地方说理去!”

  “找谁说去?肇事的都放跑了,告到派出所也没多大用!”

  “这司机怎么这么窝囊,那么大个子,害怕那小子?”

  “我要不是带着孩子,早上去揍那个小子了!”

  正说着,司机回来了。

  一位中年男子迟疑了一下,上前说道:“师傅您怎么把他放跑了?他还偷了那姑娘的金项链!其实刚才只要您一先动手,我肯定上去帮您!”

  “是呀是呀,我们都会帮您的。”一片呼应。

  司机笑了笑:“谢谢您了,各位。可要是我真先动了手,我不知道真能上来帮我的有几位。再说这种人进去也关不了多长时间,他们都是成群打伙吃这条线的,万一他们盯上我来报复,我可是拉家带口的人呀!”接着朝大家摆摆手:“这不,售票员不敢跟车了,这俩车一时半会走不了,对不住各位。另换一俩车吧!”又一指那位姑娘:“你可以去报案,派出所离这不远。”

  车上的人没辙,只好嘟嘟囔囔下车:“真倒霉,耽误了这么半天功夫!”可又怨谁呢?


  
  这辆车够挤的,人贴人,车进站了,两位中年妇女打招呼:“蔡大姐我先下去了。”蔡大姐说:“哎,再见。”

  一位农民模样的老汉挤上了车:“同志,上××医院到哪站下?”买完票,老汉将鼓鼓囊囊的钱包塞进怀里,时不时还从衣服外边按一按,摸一摸。

  离老汉不远处,站着一个戴变色眼镜的小伙子。在他旁边,站着一对穿着入时的青年男女,女的穿着黑皮短裙,男的一缕长发批散在额前,但是还是掩饰不住时不时露出的额角上的一道伤疤。两人搂抱在一起,说笑着。

  变色镜的手无意中碰了那老汉一下。老汉赶紧用手捂住衣襟,手再也没放下来。

  变色镜朝一对青年男女看了一眼,三个人对视了一下,变色镜努了一下嘴,朝旁边挪了挪。

  一男一女挤过来了。那女的往老汉身上靠去,几乎贴在老汉身上。

  突然,女的一扬手,打了老汉一个耳光,嘴里不停骂着:“老流氓!”

  老汉愣住了,一手捂着脸,一手指着那女郎:“你,你,你……”

  女郎继续骂着:“瞧你那样儿,你个老东西还想上这儿占便宜,也不看看姑奶奶是谁!”一边拽着老汉的衣服撕扯着。同行的男青年自然也上来给老汉一拳,“你他妈找死哪!”一男一女把老汉夹在中间,撕扯着,推搡着,老汉脸色苍白,嘴唇抖着说不出话来,全车人都看着这扭在一起的一团……

  车要进站了,那小伙子放开了老汉,拉着那女郎说:“行了,行啦,算了算了,理那个老家伙干什么,别误了咱们看电影!”两人骂骂咧咧,朝车门挤过去。

  老汉老泪纵横:“天地良心!我没有啊,我没有……”

  这时,站在旁边的蔡大姐说话了:“你看看自己丢什么东西没有吧!衣服扣子都被拉开了。”老人一愣,伸手一摸,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钱,买药治病救人命的钱,没了!”

  人们恍然大悟。

  中年妇女大声叫道:“司机师傅,别开门,贼就在车上!”

  “报警吧!”有人说话了。“报了警,就得等警察过来,这车可就不能走了!”有人提醒。变色镜开始嚷嚷:“车走不了,谁都不能下去,耽误了上班谁负责,这年头,迟到了弄不好饭碗就丢了。”

  人群里开始议论纷纷:“这老汉也真是的,带那么多钱出门,也不藏好了!”“要不有关的人留下,无关的下车!”“那样恐怕就说不清了,连贼都放跑了。”

  已经没有人再去理那个气得哆嗦,老泪横流的老汉。人们开始往车门口挤,大声喊着:“到站了,到站了!”“开门开门!”“别为少数人耽误多数人上班!”已经有人开始砸车门。

  也有人说:“放跑了贼,让好人吃亏,这不是是非颠倒,助长坏人吗?你看那老汉多可怜!”

  一窝蜂中,司机站出来说话了:“各位各位,这么着吧,谁错拿了钱包扔到地下,要是老汉的钱包找到了,咱们就开车,什么也别说了。如果两分钟后,还没找到钱包,谁也别怪我不开门了,前边一站地就是派出所,直接开那儿就得了。”说完司机回到座位上。摆出了马上要开车的架势。刀疤男和那女的不声不响地挪动了一下位置。

  车上从来没这么安静过。一分钟后,司机说:“大家看看脚底下,帮老汉找找!”

  果然,老汉在大嫂的帮助下,找回了扔在地上的钱包。

  车门开了,刀疤男和黑皮裙夹在一窝蜂的人群里下了车。

  车继续往前走。大家安慰着老汉,同时赞扬那位姓蔡的大姐,蔡大姐一身近郊农民的打扮,看上去爽利,说话也脆生生的,:“贼人胆虚,要干坏事之前,总是贼眉鼠眼地寻摸四周,我就觉得那俩人不对劲!”

  有人说:“要说您也真够大胆的,您要是给说破了,要是他们对您下手呢?”

  蔡大姐笑了:“邪不压正。车上这么多人呢!”

  周围人不断感慨着:“像这样敢管事的如今真是不多了……”

  “哎,我就这个脾气,看见不公就憋不住要说几句,也没少给自己惹麻烦,儿女们都劝我少管闲事呢。可今天,看着老汉怪可怜的,您说能不管吗?”蔡大姐说着,便往外挤:“得得,劳驾,我该下车了。”

  车到站,蔡大姐下了车。变色镜也跟着下了车。蔡大姐换了一辆开往郊区的公交车。变色镜尾随其后。

  蔡大姐下了车,到集上转了一圈。冬季日短,等她往家走时,天已经快黑了。这是一条郊区公路,周围没什么人家儿。也很少有行人,怪偏僻的。

  蔡大姐往前走,变色镜不远不近地在后面跟着。

  走黑路,怕没人,又怕碰到人。蔡大姐有所觉察,心里紧了一下。果然,走到一片树林边时,变色镜跟上来了。蔡大姐心里疑惑,变色镜很和气地说:“大婶儿,跟您打听个道,上××镇怎么走?”一边说着,一边凑到了跟前。

  蔡大姐正要转脸朝那边儿指,变色镜突然一只胳膊夹住了蔡大姐的脖子,另一只手亮出刀子,在蔡大姐鼻尖上晃了晃。

  蔡大姐便挣扎边喊:“干什么,你!”变色镜哼了一声:“你敢挡老子的财路?!你不就是眼尖嘴快吗?这回我要让你以后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说不出来!”一边说,一边把蔡大姐往路边树林里拖。

  树林里传来了厮打的声音……

  一辆吉普车开过来了,车灯亮亮的,冲破了周围的黑暗……


  

  车站广场。这里是个公交枢纽,多少路车总站都设在这里。广场东边不远有个长途汽车站。广场西边两百米就是火车站,所以这个广场就叫“车站广场”。连附近的派出所也叫“车站派出所”。广场整天车进车出。人来人往。穿着时尚的年轻人走路穿梭一般;抱着小孩儿拉着大孩儿,衣衫不整的妇女在寻人问路;农民工背着铺盖卷扛个编织袋就敢进城,那眼神充满好奇,寻求,却又有几分胆怯,似乎怕丢了什么。广场地面上是清洁工永远也扫不干净的塑料袋儿,水瓶子,面包纸……

  广场的灯柱上贴着告示:“请保管好自己的财务,严防扒窃。”在灯柱下围坐着一群人,不知是刚下汽车想歇一歇还是等火车的。行李堆在中间,人们围成一圈,靠的靠,坐的坐。一股烤红薯的香味飘了过来。那人堆里一个三四岁的孩子拽着爷爷闹着去买,却被孩子的爹喊住了:“吃饭没过俩钟头你就饿了?买什么?找事吗?”老人说:“小孩子,吃块红薯怎么了?”孩子的爹看来是在城里打工有几年了,很有些见识:“你老不知道这地方有多乱!去年夏天,就是在这儿,我们一块儿的工友,带着个两三岁的孩子出来,孩子要买冰棍儿,等买了冰棍从人堆里出来,他爹身上的钱全没了!半年的工钱啊!气的那当爹的一巴掌扇了过去,那孩子成了聋子。到现在也不大会说话,怕孩子成了哑巴,他爹后悔的什么似的。就像你老,零钱整钱不分,哪天弄不好为了花小钱儿,把大钱丢了!”说完了老的又按住了小的:“老实坐这儿!”

  又围过来不少人,像是听说书,有人插嘴说:“是啊,出门在外可是要多加小心!”

  有人接着补充:“听说前些天一个老汉在公共汽车上把看病救命的钱都丢了!”旁边有人纠正,“钱找回来了,有个大嫂当场指出了那个贼!”

  人们开始议论纷纷:“这女人可真胆大,现如今还有这么敢管事的吗?找死哪?”“可不是,听说那女人挨了好几刀,现在还在医院,不知死活呢!”“哎呀,可管好了东西,保好自家吧!”


  

  车站广场是乱哄哄。车站派出所的会议室里却是一片沉寂。

  公安分局刑侦大队和反扒大队的领导都来到了这个派出所。分局赵副局长刚刚听完了各方面的汇报:公共汽车上扒窃案有增无减扒手频繁出动,偷盗几近变成谋杀,案子看似破了,其实疑点甚多,头绪尚未完全清理。社会上议论纷纷,流言四起。冷不丁会有人在派出所后窗外边喊一嗓子:“人民警察辛苦了,你们忙什么哪?”这就等于指着警察的鼻子向:“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看到会议室里鸦雀无声,赵副局长开口了:“那个受重伤的妇女现在怎么样了?”派出所长回答:“在医院救治。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幸亏被那吉普车上的几个解放军救了,及时送到了医院。被害人舌头被割伤,现在说话还不清楚,一只眼睛几乎看不见,现在正尽全力保住另一只眼的视力。不然,又哑又瞎,可太惨了!”赵副局长说:“到医院去看看,请医院尽最大力量救治!”“是”“凶犯呢?”“逃往外省,正在追捕,”“刑侦大队要加快行动。”“是。”

  赵副局长接着指示:“这是一起团伙作案。成立‘车站广场反扒小组’,尽快彻底破案。我们要是办案不利,群众就会沉默,不敢说话,罪犯就会更加猖獗,必须尽快稳定周边社会秩序,不然民心不安。”

  反扒小组成立,牵头儿的是老秦——四十出头儿的秦俭。其他几个组员,有派出所的,也有分局刑侦队的,反扒大队的,最年轻的一位是刚从警校毕业的小伙子——二十出头儿的小郑,郑一然。

  老秦先和几个队员分析具体情况:1016路车上的事,有人反映过。老人挨了打,司机放跑了皮夹克,群众挺气愤。可司机做的并不算犯法,何况那丢项链的姑娘自己也没报案。老人的救命钱毕竟找回来了,那一男一女差不多是作案未遂,他们跟变色镜是什么关系,背后还有谁,都还没弄清,要紧的是赶紧配合刑侦队抓捕变色镜,现在一是盼着蔡大姐快点儿好一些,能提供些线索,再是马上跟车抓现行,快到年跟前了,贼们想捞一把,只要他们伸手,咱们就先抓他几个打打歪风,兴许还能再找出线索来。

  散了会,老秦拍了拍小郑的肩膀:“愿意跟我干吗?”小郑啪一个敬礼:“能给秦队当徒弟,当然光荣!谁都知道秦副大队长是反扒老手,可有经验了!可是……”可是后边的话小郑没说出来。刚毕业,小郑心里充满了幻想,当一名侦查员,当“卧底”,揣着枪飞檐走壁,天天跟演侦探大片似的,多么惊险,多么刺激,当个刑侦警察多荣耀!可是现在,刚工作就跟一帮毛贼打交道!小郑的“可是”没说出来。老秦却看出来了,问:“可是什么?”“上了好几年警校,我是一心想进刑侦大队的,现在却要天天跟车抓小偷儿……”“大材小用了是吗?”“不是不是……”“先干着吧!”

  第二天,郑一然就跟着秦俭穿着便衣上了公交车站。半天下来,竟然两次都抓着了没扑空。

  上班早高峰时,人真是多,挤得车门都快关不上了。一个干瘦干瘦的男子很热心地把挤在车门口的人往上推,嘴里还唠叨着:“往上挤挤,关不上门谁也走不了,都不容易,再迟到了就保不住饭碗了。”那瘦干儿狼一只手往上推,一只脚蹬住车门坎,膝盖正好顶住前边一个矮个子的屁股,瘦干狼的腿向上掂了一下,另一只手顺势扶了矮个子一下,说了声“太挤了”,好像自动谦让似的,退了下来。车门关上,老秦一把抓住了那瘦干狼,一边朝车上喊:“看看你丢了什么?”

  小郑帮老秦把瘦干儿狼挤到了路边墙角。老秦冲瘦干儿狼说:“交出来吧!”瘦干狼装傻充愣:“交什么呀?”老秦说:“你挤了半天不上车,你不能白挤吧?我早盯着你呢!还往上推人,不会是做好事吧?你用腿把人家兜里的钱包掂出来顺到你自己手里,还有什么可说的?”老秦的手像钳子一样攥着那家伙的手腕子,小郑又站在旁边,那瘦干儿狼见是跑不了了,只好交出了钱包。却又狡辩说:“这钱包是我的……”老秦说:“你能说清楚里边有什么吗?”瘦干狼低头了,却又说:“大哥,算我进贡了,您放了我吧!”老秦一声怒喝:“放屁!你当我跟你分赃哪?我是警察!”瘦干儿狼傻眼了。

  把瘦干儿狼送进派出所,师徒两人又上了公交车。车上两个中年妇女站在车过道,手扶着椅背,脸朝着窗外,指指划划正聊得欢。一个穿着挺体面的人朝四周望了望,好像是在看哪儿有空位,然后,靠近了那两位中年妇女。那人在两妇女身后也就站了几秒钟,转身就朝车门走去,却被老秦挡住了路。老秦和小郑抓住了那贼的两只手。老秦对两位妇女说:“看看你们的背包吧,丢了什么?”两位妇女惊叫起来:“哎呀,我的提包拉锁开了。”“我的皮包被割了一个大口子!”老秦请两位妇女到派出所去做一下笔录,两位妇女却说:“东西您帮我们找回来了,派出所就不去了吧!”

  跟着老秦干了几天,小郑很是佩服老秦的眼力。小郑问:“师傅,您怎么那么准那么快,一眼就看出来谁是贼呢?”老秦说:“知道一个词吗?贼眉鼠眼,贼的眼睛专门盯人家的提包,衣兜。”接着又教了小郑几招,小郑挺高兴。

  一个星期下来,车上的贼们似乎不敢下手了。老秦对小郑说:“咱们跟这条线好几天了,贼们大概都快认识咱们了。咱们在他们不动手,咱们就不能抓现行。他们在跟咱们绕圈子,想新招。咱们也得再动动脑筋想想办法。”


  

  这天,秦俭要到分局开会。小郑想把师傅交的招数“实习实习”,就穿着便装一个人上了1016路公共汽车。

  车上人不少,但还没挤得人贴人。小郑注意到一老一少,老的胡子拉渣,满脸皱纹,眯缝着的两只小眼里却透着光。小的不过十六七岁,一脑袋小卷毛。老的看了一眼小郑,脸马上转向了车外,手却在下边暗中拧了一下小卷毛的大腿,嘴角向一边牵动了一下。小卷毛也看了一眼小郑,又看看老的,老的丌自望着窗外,好像和小卷毛不认识,但老的皱了一下眉。

  小卷毛向一个女学生模样的人靠近。女售票员咳嗽了一声。女学生看了售票员一眼,售票员也直看女学生,那眼神有点像是提醒什么,女学生并没有在意。小卷毛与女学生贴得更近了。小郑看到:小卷毛脸上装得若无其事,手指却拉开了女学生的背包拉链。小卷毛手里夹着一个钱包。小郑上去一把攥住了小卷毛的手腕,说:“别动,跟我走。”心想:“刚参加工作没几天,我就一个人抓了一个贼!”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小卷毛一反手,竟将拿钱包塞进了小郑的衣袋。还大声说:“他偷我钱包了!”小郑一愣,接着大怒:“你偷那女孩儿的钱包,是我先抓住了你的手,你这个贼,我是警察!”

  那小卷毛竟不害怕,好像事先背好了词:“我是贼,谁证明?现在我的钱包在你的口袋里,就算你是警察,你说得清吗?警察就个个都那么干净吗?”气得小郑的脸都紫了,看着那张虽然年轻却无赖透顶的脸,小郑举起了手,真想用尽全身力气一巴掌扇过去,但咬了咬牙,举起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小郑说:“闭上你的臭嘴!诬陷警察,你会罪加一等!到派出所总会说清楚!”同时又对那女学生说:“还有你,去作个证!”女学生却哭哭咧咧地说:“我分不清你们谁是谁,求你们把钱包还我吧,实在不行我也不要了!”说着,直往边上躲。那满脸皱纹的小眼睛老头儿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

  小郑冲周围的人大声嚷嚷:“你们谁看清楚了,说句公道话!”车上人都沉默了。有的看着窗外,好像外边有什么更吸引人的东西,有的好像太累了,靠在座位上半闭着眼睛养神,有的一边听着MP3,一边用手机玩着游戏……

  突然,响起了稚嫩的童音:“是那个卷毛大哥哥拉了大姐姐的书包拉链!”清脆的声音,像一声炸雷。全车人的目光都在寻视,那是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两只眼睛又黑又亮,清澈如秋水。小郑说:“小朋友你再说一遍!”可那小孩子的嘴却被妈妈用手捂住了。当妈的连声说:“小孩子的话不作数的!”一边说着,一边把孩子的脸搂在自己怀里,朝小郑说了句“对不起”,向车门挤去。

  小郑的注意力放在小卷毛身上。以小郑的功夫,对付这个比他矮半头的小贼不成问题。

  车路过派出所。车门开时,小郑扭住小贼下车。招呼那女学生,女学生说:“刚才我看了,那钱包不是我的。我自己的钱包还在书包里。”说完扭头就跑。那带孩子的妇女拉着孩子飞也似的拐进了胡同。小郑只好先抓住小贼不放,把小卷毛扭送到了派出所。

  那小卷毛竟然一口咬定自己的钱包在小郑的口袋里,还能说清里边就十块钱和几张毛票儿。还主动出示身份证,那上边显示小卷毛未满十八岁。暂时把小卷毛当做询问对象留在派出所,还得管他吃喝。


  

  钱包送去检验指纹。

  派出所里谁不会相信反扒小组的警察会在公共汽车上偷人钱包。就算小郑年轻,那也绝对是个干净孩子!奇怪的是这个十六七岁的小卷毛哪儿来的这么大的贼胆,又怎么会有如此恶毒狡猾的手段,对警察栽赃陷害,还是在公共场所,大庭广众之下,这也太嚣张了!

  气愤归气愤,直觉归直觉。要认定小卷毛偷盗栽赃,还要弄清他背后是谁指使,这要查线索,找证据。

  物证钱包已送去检验,现在关键是人证。小郑是真想把那小子狠揍一顿,打掉他几颗牙,撕烂他那张臭嘴。但他知道那样做不但违纪,也于事无补,最冷静的办法就是找出证据。让那小贼受法律的制裁。小郑压住了满腔怒火,开始思考,想理清这件事的头绪。人证?带孩子的妇女和女学生是不好找了,就她们当时那态度,找着也不会出来作证。谁呢?小郑想了半天,有了!售票员!那女售票员冲女学生咳嗽了一声,该是有意的,而且那眼神也像是在对女学生提醒什么。对,就找她去!

  当天下午,小郑就来到了1016路公交总站办公室。知道了那女售票员姓何,跟车去了,这一圈至少得一个钟头以后才能回来。车队办公室地方不大,司售人员到这儿交接班的,临时在这儿扒拉口饭,喝口水的,屋里挺挤。这些司售人员要么早上四点多就得出来,要么晚上十二点多才回到家,这工作挺辛苦挺不容易的。让他们歇会吧。小郑把椅子让给了一位老师傅,自己站到了外边。

  北方的腊月刮着风,外边挺冷。小郑把衣领竖了竖,跺着脚。一个小时后,那辆车回来了。车门刚开,小郑伸手扶住了何姐。何姐中等个儿,微胖,脸和眼睛都是圆圆的,怎么看都应该像个厚道人。小郑拉着何姐的胳膊说:“何姐,您可回来了!”

  何姐楞了一下,看了看小郑,似乎反应过来了:“噢,啊……”小郑赶紧说:“何姐,上午的事,您一定看见了,您明白是怎么回事!”何姐说:“我看见了吗?我可没太看清。”“何姐,您冲那女学生咳嗽,使眼色,您一定是看见了,她身后那贼在干什么!”何姐说:“我咳嗽了吗?我们这些卖票的天天跟车,哪一站不得疏导乘客大声嚷嚷?差不多个个都慢性咽炎,嗓子又干又痒,老想咳嗽!对了,我还得马上跟车,再转两圈,您放我喝口热水行吗?”小郑只好先不说什么,跟着何姐进了屋,看着何姐喝水。小郑说:“昨天我从您的眼神里看出来您是在提醒那女孩儿,您是个好心人。”何姐说:“眼神能看出什么?贼要是像您这么想,那我可就给自己找事了!再说您看那丫头领情吗?这年头儿谁还愿意,谁还敢多管闲事吗!”小郑还要往下说什么,何姐以快步走出屋子上了车,小郑紧跟出来,车已经开走了。看着车上何姐的背影,小郑一脸茫然。

  第二天,见到了秦俭。叫了一声“秦队”,小郑满肚子委屈,却又一时说不出话来。老秦拍了拍小郑的肩膀:“事情我都知道了。检验结果出来了,那钱包上没有你的指纹。有那个小卷毛的指纹。一般的情况,被抓住的小偷都是想办法把脏货转给同伙,没有同伙,偷不成就把货扔了,怎么会还往抓人的兜里塞呢?唯一的解释就是栽赃!你说了你是警察,他还那么张狂地叫板,就是想当众恶心警察!还有奇怪的是他能说出钱包里有什么,那钱包里没有任何证件和信用卡,就装了十来块钱,这钱包就是个道具。再有,钱包上还有另外一个人的指纹,这个人是谁?这事挺复杂呀!”

  小郑说:“秦队,您相信我吗?”老秦说:“我当然相信,不光我,大家都相信你!问题是贼咬一口入骨三分,我们当警察的要是让贼咬了,这邪气也太张狂,这正气怎么上去!”小郑说:“我要不穿着这身警服,我早把那小王八蛋揍扁了!我现在就审那小子去!”老秦拽住了小郑:“那小子跑不了,就凭栽赃诬陷也可以先拘留他些天。以现在的情况,你直接跟他面对面,恐怕他一时不会说实话。咱们还得再想想分析分析,他这么个十六七岁的半大小子,怎么会想出这么狡诈毒辣的招数?后边一定还有人!但咱们得找线索,找证据!”

  小郑急了:“证据?钱包就是物证,人也能找到,可人家就是不肯出来说话!既然不让我审那个小王八蛋,我就现在找人证明我的清白去!”说完,甩开老秦的手,走了。

  小郑先打电话问清了何姐的跟车时间,今天她是早班,跟最后一趟车回来是下午三点左右。小郑在停车场门口迎上了她:“何姐,还得跟您聊聊。”“聊什么?”何姐头也不抬,推上自行车往外走。小郑一步跨到车前:“何姐,何姐!昨天的事,您能忍心看着我受诬陷吗?再说公民有义务出来作证呀!您能看着不管吗?”“可我没看见什么,我能作什么证?我没看见什么,就不想和他们当面对质。”小郑还要说什么,何姐说:“真对不住,陪不了您了!”说着跨上了自行车,一蹬出去挺远,回头给了小郑一句:“我得赶紧接孩子去!”

  小郑只好又回到了车站派出所。秦俭正和几个人一边翻看什么材料,一边讨论着什么。见小郑进来,老秦说:“你快坐下。再说说那天车上的情况,那天车上可疑的就那个小卷毛吗?”小郑想了想说:“我上车时,看见那小子旁边站着一个老头儿,可不能确定他们是不是一伙儿的。”“那老的什么样?”“得有六十了,头发花白,模样没什么明显特点,就是眼神怪怪的。”“这就是了。”老秦说着,从那堆材料里翻出一张照片,“是他吗?”“像。”“再仔细看看。”“我那天只顾逮那小的,没太注意他。应该是挺像,可本人看上去比照片上的老。”“这照片是几年前的。”老秦站起身来:“走,去查指纹档案资料。”


  

  这是个老贼。姓游,外号泥鳅。从十几岁开始偷偷摸摸作案不断。但抢银行的事他从来不干,每次偷的钱财数目也不会构成“巨大”,所以都是即使被抓住也判不过5年。油嘴滑舌再装得表现好点儿,两三年就出来了,接着偷。几“进宫”了,盗窃似乎成了他的职业,就这样混了四五十年。这种人当然有案底,钱包上的另一枚指纹就是老泥鳅的。

  老秦先提审了小卷毛。

  “你说钱包儿是你的?”“是。”“那你为什么把自己的钱包往别人兜里塞?”“不是我塞,是他偷的。”小卷毛耍赖。老秦说:“你撒谎!这钱包上只有你的指纹,没有他的指纹,他先抓住了你的手腕子,你怎么解释?”小卷毛低下脑袋不说话了,老秦“啪”一拍桌子:“你知道栽赃陷害是什么罪吗?你知道你这行为用到警察身上,对你得判多少年吗?”小卷毛有点害怕了,腿开始打哆嗦,一会儿却又抬起头来说:“反正我还不够十八岁,你们不能把我怎么着。”老秦起身走到了小卷毛身旁,拽住他的领子,看着他的脸,看得小卷毛直发毛。老秦说:“你总不至于说你还不到十四岁吧?瞧你这长相,再看看身份证,你怎么也十六七了。十四岁以上要是触犯了法律,就得接受法律制裁!你是不是想进去尝尝劳教几年的滋味?”小卷毛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哭起来,“我没偷东西呀!我还想回家过年呐,要知道这样儿,我出来干嘛呀?”老秦说:“想从轻处理,是吗?”小卷毛赶紧小鸡啄米似地点头。老秦说:“说老实话,谁给你出的招?”小卷毛一哆嗦:“谁?没谁。”“没谁,就凭你,你能想出这么阴损的招儿?跟你一块在车上的那个老头儿是谁?说!其实我们都已经查出是谁,让你说,不过给你个从轻的机会!”

  卷毛这才开始交待:从上初中也就不想读书了。反正干什么都是挣钱,挣了钱自己花着多自在多痛快!他从外地飘落到北京,听说北京挣钱容易,捡破烂都能捡出金子来。可他没学历又没本事,晃了些天,不但没发了财,混到了没饭吃的地步,想回家也没辙了,没钱买车票。正坐在火车站大厅里发愁,遇上了老游老泥鳅。老游把他带到自己家管吃管住。小卷毛没挨饿受冻,正不知道怎么感谢这位“老师傅”。老游说:“你帮我干个活,干好了我给你一千块钱。”一千块呀,哪儿找去!小卷毛说:“行,以后您就是我师傅,您说叫我干什么吧!”老泥鳅如此这般说了一番,小卷毛说:“这叫什么活呀?”老泥鳅说:“我这是为你好!你是未成年,干什么谁也不能把你怎么着!再说,你上哪儿这么容易挣一千块钱去?”于是便出现了那天车上那一幕;老泥鳅不放心小卷毛,于是相跟着上了车。老泥鳅见民警小郑上了车,就给小卷毛发暗号,小卷毛拉开女学生的书包,引起小郑注意,再把老泥鳅事先给他的钱包塞到了小郑口袋里。小卷毛在笔录上签了字。

  把老泥鳅传来,连夜审问。

  这老奸巨猾的东西一开始把自己洗刷得一干二净:“这小卷毛在我那儿吃住几天了是没错,可是我没教他干什么呀!他要出去转转,我怕他没饭吃,还给他十块钱装进钱包儿,让他买盒饭!”“那当时为什么你也在车上?不是你教唆他,他一个十六七的孩子,没前科,能想得出这种损招?你看看他招的供!”

  这时,有警察进来在老秦身边耳语几句。老秦点了点头。老秦看着老贼:“刚才抓了几个小贼招了,你那儿就是他们的窝。他们给你进贡。惯偷加教唆,你升级了。”老泥鳅装出满脸委屈:“我老了,眼睛花了,手也不灵了,我吃什么呀?这也是没办法呀!小卷毛的事,是那几天您带着那个小警察盯得太紧了,我们挣不来钱,气急了,才想出这儿个招儿。”老秦说:“惯偷加教唆加诬陷人民警察,你想想吧,得判多少年,你还出的去吗?”


  

  老秦带小郑去看望了蔡大姐。小郑看到蔡大姐眼上还蒙着纱布,眼角嘴边的刀疤,小郑心一酸,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老秦双手握着蔡大姐的手,恳切地说:“谢谢您,谢谢您。社会上真需要您这样的人。您看您有什么要求吗?我们会尽最大力量帮助您的。”蔡大姐的舌头基本上好了。蔡大姐说:“我就是盼着尽早把那个坏蛋抓住,给社会除了害,也给我报了仇。我就是个种菜的,大道理我不会说什么,但不能眼看着坏人为非作歹,让好人吃亏,这是公理!”老秦说:“对!”蔡大姐又提供了一些那一男一女、变色镜的具体境况,如相貌、声音等等,还交给了老秦一绺头发。是厮打时从变色镜的脑袋上揪下来的。

  从医院出来,小郑好生感动。对老秦说:“那何姐要能做到蔡大姐的一半,我就知足了。”老秦说:“要有耐心。”

  小郑去公交车队办公室给何姐送去过杭白菊、胖大海,还有一个精致轻便的保温水杯。小郑已经知道,何姐是个单身女人,早晚班地来回赶点儿,还要接送孩子,挺不容易的。小郑几次要帮助接送孩子,何姐一再谢绝。但小郑还是常常跟在那母子身后。这不单是想和何姐套近乎,让何姐帮自己说话,更是出于对这对母子的真切的关心和同情。何姐说:“我知道你是好人。但我们跟车的真惹不起那些贼。我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我们位置固定,他们流窜。他们现在吃上这趟车这条线了,他们已经放出话来:谁砸他们的饭碗。挡他们的财路,他们就让谁躺下!抓了这个跑了那个,这个进去了那个出来了,他们成群搭伙的,我们怕报复呀!”

  这天,小郑来到了小学门口。不知怎的,今天学校放学早了一点儿,小郑四处张望,发现五十米之外有一男一女拉着何姐的孩子说什么,小郑赶紧跑过去,一把把孩子拽了过来护在身后。小郑看这一男一女眼熟,问他们:“你们认识这孩子吗?你们跟他说什么?”这时何姐也赶过来了,小郑把孩子交给何姐,说了句:“快走!”便去要再盘问那一男一女,那一男一女已快步走出了十几米,小郑追了上去,男子跑着,一甩头,露出了右额角上的刀疤。小郑想起了老秦和蔡大姐说的车上老汉救命钱被偷的事,这一男一女正是那“刀疤男”和“黑皮裙”!

  小郑飞快地追上了那一男一女,右手一把拽住了刀疤男的后脖领子,说:“我是警察,你们跟我到派出所去一趟!”刀疤男见挣脱不开,亮出了刀子。小郑左手一把攥住了刀疤男拿刀的手腕。黑皮裙扑上来帮助刀疤男,刀疤男见有同伙助阵,小郑又年轻,刀疤男便越加发狠,一手攥着刀,一手用后肘猛劲向后摚小郑的胸口,想挣脱。那“黑皮裙”发狠咬了小郑的左手,小郑手一阵发麻,左手稍一松,刀疤男的刀尖朝小郑的胸部刺去,鲜血涌出,染红了衣裳,淌了一地……但小郑拽着刀疤男衣领的手,始终未松开。

  警车呼啸着开过来了……


  

  是何姐打了电话。当时她拉着孩子跑着躲进学校,从校门里看到了小郑追那一男一女,她见过那男女在车上扒窃,怕小郑一个人吃亏,便立刻报警了。加上老秦也正在随同警车巡逻,所以警车到得很快。刀疤男正举刀还要刺,老秦夺下刀疤男手中的刀,一脚踢倒了刀疤男。刀疤男和黑皮裙被捉住。小郑被及时送往医院。

  刀刺入了小郑的左肩,差俩三公分就会伤及心肺。幸亏无生命危险,但伤及肩周韧带,手术后要恢复起来,也还得一段时间。

  派出所的同事和分局领导都来看望小郑。分局局长说:“郑一然同志,你是个好警察!”

  何姐带着孩子,提着很贵的水果来看小郑,在医院楼道里先遇见了秦俭。老秦说:“谢谢您,谢谢您那天在第一时间报了警,不然那一男一女不会那么快被抓,小郑也许伤得更重。”

  何姐说:“秦队,您别说了,该说谢谢的应该是我。要不是郑警官到的及时,保护了我的孩子,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我挺对不住郑警官的,那两个坏蛋威胁我的孩子说:告诉你妈别管闲事,不然你安全不保。其实,要不除了这帮祸害,哪儿还来的安全!躲是躲不过去的,我也想通了,孩子的安全靠我一个人不行,百姓的安全还要靠公安机关。”老秦说:“公安部门也需要群众的配合支持。”何姐连连点头:“那天车上的事,我愿意站出来作证。其实我早该来的,我早作证,郑警官也不至于挨那一刀。”何姐眼睛湿润了。老秦说:“进去看看他吧,还希望你给我们提供更多的线索,记住,邪不压正。”何姐向老秦鞠了一躬。

  何姐证明:那天老贼和小卷毛是一起上车的,那小卷毛是在老贼授意下向小郑栽赃的。那刀疤男、黑皮裙和变色镜包括皮夹克都是一伙的。他们专吃着几辆公交车。

  黑皮裙说:是老泥鳅让他们吓唬吓唬何姐,他们看老泥鳅进去了,形势越来越紧,所以也决定要威胁何姐,想拿她的孩子说事,让她闭嘴。

  老泥鳅说:“我可没让他们动刀子。”老秦说:“你是罪上加罪了!”老泥鳅说:“报告政府,我提供线索,能轻判吗?”老秦说:“甭讲条件,该交待什么交待什么!”老泥鳅说:“刀疤男在外省××县有个远房表亲,变色镜可能上那儿去了……”

  刑侦大队查到了变色镜的踪迹。半夜包围了他的隐身之处,变色镜跳后窗跑了,一摸被子还是热的,刑侦人员迅速追踪到后山上,那变色镜慌不择路,滚下了山沟,荆棘刺破了左眼球,刮了个满脸花,一条腿骨折了。警察将他抓获,先送到医院严加监管同时治伤,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皮夹克再次作案时被抓。


  

  半个月后,小郑伤愈出院,随同派出所所长及老秦一起去看望蔡大姐。蔡大姐一只眼睛已经有了光感。另一只眼睛也见好,医生说视力有望恢复到0.6以上。所长告诉蔡大姐,变色镜已经被抓到了,蔡大姐连声说:“好,好。”所长说:“今天我们是代表所里全体干警看望您,您安心养伤,医疗费用,我们会帮助解决。这两千块钱,是分局拨下来给您调养用的,一点儿心意吧。”蔡大姐直说:“谢谢了,谢谢了。你们又不是大款,不能让你们破费,再说我有儿女的。”趁老秦、小郑过来和蔡大姐说话,所长把钱悄悄塞在了蔡大姐枕头底下。

  所长问:“您还有什么要求吗?”蔡大姐说:“这儿的医生都挺好的,在尽力给我治。你们把坏人抓住了,我松了口气,我没什么要求了。”

  三个人走出病房前,不约而同地转过身来立正站定,朝着蔡大姐举手敬礼。

  小郑还去看了小卷毛。去之前,特意刮了脸,梳理了头发,穿好警服,在镜子前把领口系好。正了正帽子。镜子里,帽檐上的警徽闪闪发光。一身警服,浑身透着一股英气。满脸威严的郑一然,站在了小卷毛面前。小卷毛正在劳教大队里劳动,见到郑一然。小卷毛吓得一下蹲到了地上,摆出一副准备挨打的姿势,嘴里直说:“警官,我对不住您。”郑一然说:“你站起来!”小卷毛站了起来,躬着身,缩着头,郑一然直视着他,那目光又使他显得矮了一截。郑一然直视了他半天,走前放下一句话:“好好改造,你还年轻,以后出去学做好人!”


  十一

  春节前,派出所召开了警民联欢会。参加的有街道、居委会的干部,当然少不了车站公交的代表。何姐和基本康复了的蔡大姐也来了。来开会的人有的还不认识小郑,都把目光投到了这个英俊的年轻人身上。秦俭用手指捅了一下小郑:“自我介绍一下。”小郑起立,敬礼,环视大家:“刚毕业的,新来的警察郑一然。”大家笑了,赶紧鼓掌欢迎。

  开会了,先是所长讲话,对各方这一年来的支持表示感谢。所长承诺:反扒工作要继续进行,严厉打击各种刑事犯罪活动。最后所长感慨陈词:“我们不能让好人老提心吊胆,也不会让那些坏人活得逍遥自在有滋有味。天地不会倒过来。请大家记住:邪不压正!公安公安,确保一方公共安全,是我们的天职。也恳请社会各方大力协助配合,谢谢大家!”

  各方代表向派出所赠送了锦旗:“弘扬正气,保民平安。”

  正式讲话之后,所长说:“也没什么好招待大家的,就是花生、瓜子、桔子、茶水。大家一边吃着,一边聊着,多提意见和建议。”

  气氛活跃起来。有的说可以把居民组织起来。建立巡逻队;有的说要多挂些意见箱让大家对治安多出主意;有的说要设法奖励那些见义勇为的人,横人是老实人惯出来的,得让正气压住邪气。还有人说:“听说有的城市有‘反扒志愿者’队伍,咱们是不是也组织起来……”出了不少好主意,讨论得挺热烈。

  车站广场这儿永远是这么热闹。临春节前,人来人往,车进车出,广场上比平时更拥挤得多。但并不特别乱。火车站里和站外广场上都人有巡逻。公共汽车站有交通协管维持秩序,等车的人们都排着队。

  秦俭和郑一然穿着警服在车站广场巡视。老秦说:“枪战片里的场面,在日常生活中毕竟是少数。其实更多的是平时的这些工作;防范警示,安全宣传。破案也主要是调查研究取证,逻辑推理。可正是这些平凡繁琐的工作,是公安工作的基础。也是一方平安的保障。当然,这平凡琐碎中有时也会有流血甚至牺牲的危险。”小郑说:“是啊,反扒工作也不简单呢!”老秦说:“还有民心,如果群众跟咱们一心,敢说话,咱们的工作就好做得多。”小郑说:“咱们常跟群众聊聊,必要时搞几个讲座,鼓舞民心士气。看着巡逻队戴着红袖标一转悠,肯定有威慑力量!”

  1016路进站了。女售票员戴着红袖标,“治安员”三个大字格外耀眼。女售票员伸出胳膊大声招呼着大家:“排队上车别乱挤,看好自己的东西!”“扶好了,给老人小孩儿让个座,谢谢您哪!”“好,开车了,走!”

  售票员向老秦和小郑招招手,车上乘客也都微笑着看着两位警察。

  秦俭和郑一然目送着1016路公共汽车开出了广场。广场上,贼眉鼠眼不三不四的人也有,但他们都远远地睄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小郑问老秦:“还用跟车吗?”小郑摸了摸衣服上的口袋,自言自语:“要不要缝上?”老秦瞪了他一眼。小郑说:“不少公交车上换上了男‘治安员’,一律黑制服红袖标,这下小偷少了吧?”老秦说:“说不好。形势不断变化,警惕性不能放松。”小郑整理了一下衣帽立正:“是,警察永远责任重大!”老秦拍了一下小郑的肩膀:“二十三还能长个儿呢。”


  2024年6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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