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8日,妻子突发疾病,来势凶猛,生命垂危。

        吃罢晚饭,妻子坐立不安,瑟瑟发抖。我将她扶上床休息,她翻来覆去,语无伦次,脸色苍白,眼球上翻,大汗淋漓。此情此景,让我十分紧张。“猝然临之而不惊”,我决定马上送妻子去医院,请来堂妹一家三口予以帮助,紧接着拨打了120。在护送妻子下楼时,外甥女在电梯口绊倒,膝盖跌破了皮,也没听她吭一声。晚上11点多,妻子被送达苏北人民医院急诊室。不一会儿,护士递来“病危通知书。”生来胆怯的我差不多崩溃了,强打起精神,哆嗦着签了字,默默祈祷妻子死里逃生。付款、取药、看吊瓶、守护病人,我和堂妹一夜未眠,妹夫和外甥女凌晨3点才回家休息。

        妻子被初步诊断为“感染性休克。”

        29日下午6时许,大女儿闻讯火急火燎从上海赶到了医院。帮手到来,我心里多了一分踏实,添了一分底气。女儿一上岗,事事抢在先,让我得到稍许喘息休整。

        妻子病情复杂,需进重症监护室。医生提示,可能花费较大。我劈口便说:“只要保住我妻性命,不惜一切代价!”“花钱事小,救命要紧!”女儿的立场和我一样坚定。抢救过程中,医生不断地吩咐买这买那,都是女儿操办。我几次欲打款给女儿,女儿不允。她哽咽着对我说:“妈妈含辛茹苦把我养大,现在她生病了,做女儿的为她花一点钱,难道不应该吗?”女儿一句话让我泪水难禁。

        3月1日下午4点多,医生通报好消息,妻子血压恢复正常,人也有了精神。我和女儿双手合十,连声说:“多谢医生,多谢医生!”晚上7点半,堂妹夫妇将自己做的蒸鸡蛋和鸡毛菜蘑菇汤从15公里外的仙女镇开车送到了病房。20分钟左右,护工传出话来:“你们家阿姨说,她这一顿饭吃得好香!”堂妹听了,开心地说:“只要嫂子口味香,我们天天送餐都愿意。”

        经过4个昼夜的救治,妻子脱离生命危险,转至江都人民医院康复治疗。知情的亲朋好友和老同学们纷纷以不同方式表示慰问和祝福。晚上,妻侄女夫妇送来青椒肉丝面,妻子吃了连夸味道鲜美。与小两口聊天,越聊越开心。女儿说:“妈妈现在好像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见了亲人朋友格外亲切。”我想,照现在这个样子,一个星期左右妻子即可回家休养。

        然而,我们正庆幸着,妻子又发高烧了,几天不退,病情急转直下,祸福难测。

        医生们抽丝剥茧,追根溯源。3月14日上午,彩超查出妻子肾脏外沿有一包块。经会诊,此包块疑是感染真凶,须立即对其进行造瘘引流。下午2点半,医生精心为妻子施行了造瘘手术,引出300多毫升脓液。

        从妻子体内清除了一颗“定时炸弹”,我们和医生以及现场为我壮胆的玉祥弟都为之高兴。

        3月16日晚上,远在西班牙的小女儿一家与我们视频。女儿问我:“爸爸,前几次与你和姐姐视频,我问妈妈在哪里?你们或说妈妈在跟朋友聊天,或说妈妈疲劳先睡了。妈妈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们要跟妈妈讲讲话。”眼看着纸包不住火了,我只得将妻子生病的过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并宽慰她:“有我和姐姐在你妈身边,没事的,你们尽管把两个孩子带带好。”“嗯,嗯。”小女儿深感鞭长莫及,力不从心,含着泪水祝愿母亲顺利度过难关,并要我抽空休息,保重身体。洋女婿要我将妻子的检查报告发给他,他要让西班牙医生看看。两个活泼可爱的外孙女听说外婆生病了,一定要看看外婆,还要跟外婆讲话。大宝说:“外婆你很坚强,我们为你点赞!祝您早日康复!”二宝说:“外婆你要快快好起来,我们很快要回中国,要跟你玩。”妻子见到两个小宝贝,陡然精神起来,连声说:“谢谢你们的祝福!外婆等着你们回来,给你们做好吃的。”宝贝们哪里知道,外婆得的不是一般的小毛小病,正经受着生与死的考验。

        清除了“定时炸弹”,妻子的病情应该趋向好转,可偏偏还是高烧不退。医生们坚持不懈地刨根究底,21日对妻子肺部积液做了穿刺引流,抽出积液180毫升,又排除了一大隐患。妻子说:“我这人怎么这么倒霉,烦人的事没完没了,还不知要折磨到什么时候?”我觉得妻子信心有点打折,连忙鼓励她:“这么多天来,你表现得很顽强,我和女儿的意志也很坚强,我们强强联手,一定能战胜病魔!”凭心而论,妻子这次生病确实表现得不简单。在她几乎瘦得皮包骨头的膀子上抽血、扎针不知多少次,有时护士找不着血管要反复数次扎针,她均未喊一声痛。由于引流管在身,妻子侧身卧床三十多天,用她的话说,“睡得骨头都疼”,也没有哼一声。我在陪护岗位上的表现也不差。打开水、拿饭菜、看吊水、叫医护、擦身换衣、端屎倒尿……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奢侈生活的我,一天忙碌下来,确实感到疲惫不堪。可能是走路超出极限,引起左腿浮肿,像灌了铅似的,疼痛难忍,有时迈步都很困难。为了挽救妻子的性命,我硬是咬着牙坚持下来。我的举动感动了保洁阿姨,她人前人后夸我是“模范丈夫”。我总是笑着回答:“过去妻子是模范,我现在是向她学习看齐呢!”大女儿也值得一夸。一边是繁忙的工作,一边是病中的母亲,一边是上了年纪的父亲,她肩上的担子很重。为了不误公事,力尽孝道,她总是周五晚上赶至医院,周日晚上返回上海,为母亲分忧解愁,替父亲分担辛劳。医生、护士和病友们都羡慕我们有这么个好女儿。    

        两次险情排除后,妻子的体温仍然降不下来,换用了多种药物来对抗,均不奏效。细菌和病毒占了上风,像座堡垒,久攻不下。关键时刻,我的老师李厚尧父子帮我联系落实好了妻子转上海长征医院对口治疗的有关事宜。刚到上海履职不久的妻侄也为姑母的治疗提供了有利条件。

        3月30日下午,在孟主任、护士小张和殷师傅的悉心护送下,妻子转至长征医院。细菌和病毒好像惧怕部队医院似的,妻子住院两天后身体便逐步得到恢复。

        可是,看似风平浪静的水面下往往隐藏着湍急的漩涡。又一次生命危险正向妻子逼近。

        4月3日晚8点半,我让陪伴了妻子一天的大女儿回家休息。我也放下陪伴小床,准备睡个早觉。临睡前,问一下妻子有无哪里不适,有无服务事项,查一下引流袋内液体多少,已成我的习惯。9点半左右,我正欲起身巡查,忽听妻子“阿呦喂”一声呻吟,“哪里不舒服?”我箭步来到她的床前。这时,只见妻子脸色苍白,无力回答我的问话。再看看1200毫升的引流袋,鲜血装得满满的。我意识到,妻子又遇上了大麻烦。说时迟那时快,我迅即按下了床头的红色按钮。护士立马来到,我用颤抖的双手捧起血袋抢先开了口:“快,快找医生!”“叔叔,你跟阿姨说说话,别让她睡觉,我就去叫医生。”护士边安慰我,边匆匆奔向护士站。险情就是命令,医护人员闻风而动,鱼贯而入。不一会儿,打针、挂水、输血……五六根管子很快接上了妻子的两只臂膀,一场“争夺战”在病房内激烈开打,虽无刀光剑影,但惊心动魄。

        由于出血过多,妻子已处半昏迷状态。为迅速查明出血源头,栓塞出血血管,影像介入诊疗中心已经做好了手术准备。4日凌晨1点半,医生微笑着对我和女儿说:“病人肾脏出血的那根动脉栓塞成功,她现在安全了。”妻子绝处逢生,我悬着的心顿时落了下来,连连向医生们道谢。女儿急切地奔向妻子,贴着她的耳朵说:“妈妈,妈妈,放心,你没事啦!”“我的命真大,又逃过了一劫。”妻子微笑着点点头。

        回到病房,温馨扑面。同室病友及其家属们给妻子送上各种祝福。更让妻子得到慰籍的是,小女儿发来9岁外孙女刚刚在西班牙国际钢琴比赛中荣获一等奖的视频和照片。“开心果”送来祝福大礼,妻子苍白的脸上显现出淡淡的红晕。

        早上8点多,妻子醒来,女儿拧好热毛巾,给她擦擦脸,我给她递上牛奶和剥好的鸡蛋。妻子望着我和大女儿,动情地说:“这么多天来,你们为我吃了大苦啰!”大女儿含着泪说:“吃苦是应该的,因为我不能没有妈妈!”我则翻开手机备忘录,给妻子轻声朗读了几天前就写好的一首诗,题为《不能没有你》:

        屋内双古稀,朝夕两相依;

        妪爱屏前坐,翁是码字痴。


        天涌莫测云,人有祸福随;

        翁刚腰疾缓,妪又大恙至。


        昔日她顾我,我言辛苦你;

        如今我侍她,她道累你啦!


        患难共担当,同舟风雨里;

        爱的旅途长,不能没有你。


        听完我的诗,妻子含泪微笑,抖动着嘴唇,没说什么。我感觉得到,她内心十分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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