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山西太宽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崇山峻岭,扑入你眼帘的,除了树还是树。

  太宽河的树实在是太多了,不仅数量多,而且种类多,多到令你目不暇接。波涛汹涌的林海之中,有些树是大家熟悉的,比如春风里浪漫起舞的山桃、夏日里清香四溢的刺槐、秋阳下婀娜多姿的杨柳、冬季里青翠碧绿的油松,像我们熟识的朋友。有些树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叫人心里或多或少有些惦念。碍于时间和空间的距离,我与它们很多只有一面之缘,但都留下短暂而又清晰的印象。

  这些生机勃勃的树,现在就生长在我的记忆之中,挥之不去。闲暇的时候,只要闭上眼睛,它们就会一棵一棵、一队一队、一片一片、一座山一座山地向我走来,走出一帧又一帧连绵不断的美好画面,然后从容定格,相互凝视,亲密交谈。其实,每一棵树都是有情感的,也是非常有灵性的。我们认真观察每一棵树的生命状态,都会找到自己,找到生命之源,找到大自然生生不息的真谛。

  第一次路过太宽河柳仙洞南马峪村,我便与一棵树不期而遇。这是一棵极其普通而又平凡的树,虽然长得枝繁叶茂,却并非气势磅礴,只是在风中飘摇的每一片叶子都绿得那么自然,那么清新,让我忍不住看了它一眼又一眼。村庄里的树大多我都认识,但是这棵树很陌生,似乎从来没有见过。询问从身旁经过的村民,也没有找到确切的答案。直到有一次,北京来的生物学博士也发现了它,我才知道了它的非凡之处。博士告诉我,这棵生长于海拔1208米的石头上的树是全国罕见的桃叶卫矛古树,树龄在130年以上,树高15米,胸径为60.5厘米。尤为奇特的是,桃叶卫矛一般为灌木和小乔木,分布很广,但很少长成大树,成为古树更是全国罕见。博士的一席话令我对这棵古树的敬意油然而生。我想,扎根在一块贫瘠的土地上,又没有天然优秀的基因,这棵树该是如何吸纳天地的精华,历经风雨磨砺,破天荒地长成参天大树的?唯一的解释是,这棵树是顽强的,它将根深深地扎进土壤里,坚持不懈地向上生长,直到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这棵树同时又是幸运的,既没有被村民砍了当柴烧,也没有被锯了当椽使,它与村民们和谐相处,最终成为保护区里的一抹亮色。

  铭刻在我记忆里的还有两种树,一种叫青檀,一种是白皮松。青檀主要生长在上坪武家坝小李家河大约2500亩的范围内,其中最大的一株高14米,胸径为48.7厘米,冠幅达15米。我是在小李家河沟谷两岸与青檀成为知音的,它美丽的容颜从森林中脱颖而出,让我一眼就迷恋上了它。青春期时的青檀树皮呈青灰色,质地细腻,亭亭玉立的样子令人疼爱。青檀是我国特有植物,也是国家二级保护植物,具有较高的园林景观价值。我尤其喜欢石灰岩山地上安安静静生长的青檀,好似邻家质朴文静的小妹,安然地在森林中唱着一首动听的歌。

  太宽河的白皮松是天然野生的,其群落沿唐回窑底后岭山脊两旁分布,绵延1100余米。在我的眼里,白皮松不仅是森林中的美男子,并且展现了难得一见的硬汉形象。苍茫的大山之中,我国特有的树种之一白皮松大多生长在立地条件较差的山梁之上、乱石之中,更加令人敬佩的是,白皮松四季常青,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恶劣环境,都从不妥协。我们见到的白皮松并不高大,但却英姿挺拔,面对烈烈酷暑、凛凛寒风,不屈服,不弯腰,仿佛挺起的是一个民族永恒的脊梁。除此之外,保护区里分布的山白树、领春木和杜鹃兰等多种珍稀濒危保护植物也令人叹为观止。

  太宽河聚集着很多植物群落,其中最大的一个是栎类家族,而且不乏天然的古树群落。这个庞大的家族里有麻栎、栓皮栎、檞栎、檞树、辽东栎、橿子栎等,几乎囊括了我国主要的栎类种类。

  站在位于窑沟的天然檞栎古树群落里,抬头看天,天被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空间,似乎触手可及。目光里的檞栎叶子又绿又大,轻轻摇动时仿佛是在问候我们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没过多久,就能感到一股潮湿的空气从四周弥漫开来,沁人心脾,不时还有水珠滑过你的脸庞,清爽瞬间降临。这时候,你会不禁停下脚步,来一次深呼吸。密林中的空气太清新了,人们的脚步也不知不觉变得轻松起来,源源不断进入肺腑的负氧离子,让眼前的一切都变得如此美好。这些古树胸径大多在60厘米左右,最大的一棵达到98厘米,平均年龄在100年,是华北地区极为罕见的林龄在百年以上的古树群落。

  我也非常敬佩太宽河的天然麻栎与栓皮栎混交的古树群落。行走在松软的泥土上,我学会了仰望,仰望来自生命积极向上的力量。这些古树长得高大挺拔,用自己坚毅的生命,默默为人类营造了和美舒适的生存环境,创造了一个个无法替代的自然传奇。

  如果你愿意,不妨到森林里走一走看一看,和漫山遍野的树谈谈心说说话,或许,你会有不一样的感悟,希望自己也像一棵树,脚踏实地地成长,朝着天空的方向自由自在地伸展。


  (原载2023年11月7日《中国自然资源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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