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封面连同封底通体呈新绿色的书册写成于十一年前,届时是为了纪念以知青亲历体悟为文学创作起点的著名作家史铁生逝世两周年而作。封面显要处嵌进一幅图片,乃是史铁生生前坐在轮椅上对着天空拍摄下的一棵大树的雄健枝桠,于此恰好寓意撑起着遮天蔽日的新绿树冠。新绿是生机勃发的表征,且有着生命鲜活的内涵,故此恰当地衬托出一个蕴含着穿越时空意念与哲理的书名《让‘死’活下去》。此书著者,乃是史铁生的妻子陈希米。

回想四十年前,自己作为“文革”中辍学下乡继而当兵的一名知青,退役后返城安排进入一家国企负责青年工作。此间,在以青年人为受众主体的一本杂志上,读到了一篇记叙知青下乡插队务农生活的文章《我的遥远的清平湾》。不长的篇幅里皆是我熟识的场景,那一行行文字仿佛一帧帧画面回放于脑海,一种说不清的亲切归属感、同情怜爱感、莫能相助脱贫脱困的噬心无力感、似是逃离者的负罪自责感等等交织涌出,以至情不自禁地热泪盈眶。由此对该文作者史铁生十分留心关注,后又相继品读了其《我与地坛》《梦隙碎笔》等力作,并每每叩击心灵深处以至夜不成寐。我与该作家虽未曾谋面,但近乎同龄及雷同的知青经历与关情总觉得亲如故交,便在日后谈及或写及他时,已然沿用当年知青群体中惯用的称谓唤其为铁生大哥,顺推尊称其爱人陈希米为希米嫂子。

命运多舛一说,铁生大哥当为显切实例。由各种传媒报道知晓,他1951年生于北京,中学就读于清华附中,1969年做为知青去陕北乡村插队务农。1972年患腰椎疾病返城治疗,不久双腿瘫痪,只能靠轮椅做身体位置挪动。后又患上肾病,再发展为尿毒症,每周需去医院做3次血液透析才能维持生命。拖着如此重疾折磨的病躯,他自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开始,坚持专注写作30年,代表作有小说长篇3部、中篇6部、短篇27部及散文随笔14篇。先后十数次收获“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老舍散文奖”、“鲁迅文学奖”等盛誉。作品《秋天的怀念》入选小学高年级语文教材,《我的丁一之旅》入选“新中国70年70部长篇小说典藏”书目。其欣慰之余亦时常不无悲切地自喻:职业是生病,业余在写作。2010年12月31日,他因突发脑溢血猝然离世,距满60岁生日仅差4天。长年与病痛斗争和踔厉文学创作的艰辛跋涉,铁生大哥何以能够乐观充实、坚毅前行,做为他的知音与知心爱人、生活与精神支撑,希米嫂子定然功不可没。在失去丈夫两周年之际,她把那份依然保有灵犀相通的挚爱鎸文成歌,使得万千读者能够从中管窥他们的内心世界,体味感悟人世间信念纯素乃至人格高洁的力量、幸福爱情以及生命意义之真谛所系。

希米嫂子小铁生大哥整整10岁,铁生的处女作《爱情的命运》于1979年在西北大学编印的一本杂志上发表时,希米正值在该校读书。这位灼灼韶华的姑娘心底柔软处,一下子就被铁生笔下人们的观念由社会氛围局限酿成的爱情悲剧深深叩动,她主动致信作者建立了文友间的联系,并随着书信往来交流,从相知到相爱感情日笃。十度春秋之后,她毅然决定嫁给躯体病残的铁生,成为他的日常生活帮手和文学创作助手。前来参加婚庆仪式的亲友们对希米的印象是:她年轻、美丽、温柔、明朗,有着天使般的微笑,像一尊右腿轻残的维纳斯。狂喜中的铁生写下了这样的绮情诗句:“希米,希米,/我怕我是走错了地方/谁想却碰上了你!/……希米,希米,/见你就像见到家乡/所有神情我都熟悉。/……希米,希米,/你这顺水漂来的孩子/你这随风传来的欣喜。/……希米,希米,/你来了黑夜才听懂期待/你来了白昼才看破樊篱。/听那光阴恒久/在也无终,行也无极/陌路之魂皆可以爱相期?……”(《致妻子诗》)。希米则沉静亦不乏风趣地说:“我们不幸被上帝选中。我们庆幸被上帝选中。我们各自怀揣一份‘痛苦’走到一起。”有了希米的陪伴加持,从此铁生不再孤独,他勇气满满地摇着轮椅,勉力不懈地向文学的珠穆朗玛攀登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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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灵魂伴侣维度看,希米嫂子和铁生大哥在一起度过的22年伉俪时光是幸福和令人艳羡的。他们时常共同品评读解名家著书、交流逻辑思辨心得、启发萌生创作灵感、构思谋划新篇立意,在文学海洋中尽情徜徉。她是他每个故事的第一听众、每部新作的第一读者,因此也是铁生每项文学成就揭帷出闺之前,第一位使之臻于完美的精雕细琢者。然而,生活日常并不全是快意轻盈,而必不可少的吃喝拉撒,对于躯体均有残疾的一对夫妻,当是十分繁重的劳作,那是操持良久的8000个日日夜夜啊,仅为了不使丈夫瘫痪部位皮肤潜生褥疮和防止血液透析时出现感染,需要为他擦拭身体这一项,妻子便每天坚持做下来从未停歇过。一幅在其家中抓拍到的黑白照片,对这种让人不忍直视的场景做了写实:在塞满日用家什的陋室里,直面的铁生和背对的希米如常忙碌着,倚靠在她弱小体格旁边的那只单拐和承载着他全部身体的那辆轮椅,无声地昭示着度日的何等艰辛。许是为了安慰摄影师的直感悲切,抑或还有为了概拒日后见到这幅照片的人们顿生怜惜,定格画面中展现的是:希米矜持掩面,淡定自若;铁生昂首含笑,神情坦然。此情此景,教人怎能不黯然心酸?!

铁生说,我的生命密码根本是两条:残疾与爱情。如今我也是年近花甲了,手摇车是早就摇不动了,透析之后连一般的轮椅也用着吃力。上帝见我需要,就又把一种电动轮椅泊来眼前,临时寄存在王府井的医疗用品商店。妻子逛街看见了,标价三万五。她找到代理商砍价,不知跑了多少趟。两万九?两万七?两万六?不能再低了小姐。好吧好吧,希米小姐偷着笑:你就是一分不降我也是要买的!希米说,他们曾经决心要过好,要真的幸福。不是要给人家看,而是要试着自己做。他们没有把握,只是决心努力。铁生的作家圈子中好友这样评价他们,铁凝说:“有一次到铁生家,闻到有烤面包的香味。铁生说那是他爱人希米刚烤的面包,你喜欢吃,就多吃点,也可以都拿走。于是,我就吃了起来。我觉得,铁生与希米的日子,是有尊严的,有情有义的。”王安忆说:“倘若史铁生不残疾,会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也许是‘章台柳,昭阳燕’,也许是‘五花马,千金裘’,也许是‘左牵黄,右擎苍’……不是说史铁生本性里世俗心重,而是外部生活总是诱惑多,凭什么,史铁生就必须比其他人更加自律。现在,命运将史铁生限定在了轮椅上,剥夺了他的外部生活,他只得向内心走去,用思想作脚,越行越远。”故此,我由衷地敬同一位素不相识文友的扪心感叹:生活若有不如意,想想铁生和希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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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不知道那一天会是最后一天。那个星期四,直到最后我也没有任何预感,你会离开我。在救护车上,你对我说得最后一句话是:‘我没事。’”希米在《让‘死’活下去》叙文开篇这样写道。失去日夜陪伴、相濡以沫的至亲爱人即刻产生的巨大悲恸,往往使生者出现难以置信、不能自己的缭乱、恍惚、迷茫、空玄幻觉。“被思念笼罩,失去了理智”的希米用看似近乎梦呓的道法自然语式,精准复述了彼时失智盲从放任自流的下意识行为样貌,真切还原了概因突袭而至的过度伤感生成的无泪无措情境:

“在你进了手术室等待做器官移植之后——事实上,已经意味着永远没有了你。我居然还可以跟别人大声说话——几个月之后,我很难做到。”“我不知道什么是死,一丁点都不知道,忙碌了几天,不睡觉也不困,甚至也不那么痛苦。”“到第七天,我第一次有梦,并且梦见了你。”“你说你没生病,是骗他们的……你是说你没死?你骗他们的,我也知道你没死?咱俩一起骗的他们……或许,真是一场骗局,我是在梦里做梦?只要醒来,就没事了。”“下雪了……雪很好看,你一定又想到院子里去拍照。我的车改三轮之后安全多了,不怕下雪,还是你说得对,这车是真该买。我会当心。一到社里就会给你短信。你在哪儿?”

接着,作者继续运用意识流导引写作手法,似清夜冷月下幽婉低回的大提琴弦音缭绕,如泣如诉地表现了初为遗孀之时的孤独与自闭心绪。“——他死了之后,你还好吗?”“我不知道怎样回答别人的关心,我不想说我很好,也不想说我不好。我不想被关注,不想说话,一句话、一个字也不想说。”“最可怕的不是流泪。不是眼泪,是沮丧,极度的沮丧,那种尖锐的对活的恐惧。”出于出版社编辑检索典籍的职业习惯,她频频向先哲们求教,问伊壁鸠鲁、柏拉图、叔本华、尼采……读卢梭、施特劳斯、卡夫卡、伍尔夫……经过心境寂寥逼仄的熬煎揉磨,在仿佛长笛悠远惆怅加单簧管纯净哀婉的深沉场景中治愈,继而想明白了那些忧郁自杀的人、无目的地出走的人行为动因与施救转圜门径。厘定“把自己的忧伤抱紧,不受人安慰是英勇的。”“这样的长久的时间之后,她才有起身的力量,才能做他期望她做的事:吃饭洗澡,看书写字。”神智走失多时的她开始找回灵觉清澄,接受现实并重新审视自己的迥途。

此时的叙述又如同雄浑的钢琴弹奏声响起,作者意识渐次恢复醒悟后,方直觉袭来的至极悲痛是倚靠的缺失。“他死了之后,她最大的遭遇是,凡事一不能再问他怎么办——他们永远是一起决定一切事,并且几乎总是意见一致。他知道,他早就想过死以后,所以他认真地告诉过她:‘记住你的一切决定都是对的,你做的就是最好的。’现在,她无数次无数次遇到这样的时刻,她永远情不自禁,抬起头想要问他——一次又一次。然后她就让自己想起他说的这句话,让自己相信,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他期望的,他看她做了决定,就赞同。他为他的死带给她的最大的痛苦,做了准备。”阅读至此,不能不为冥冥之中的琴锤榔头沉雄发力敲击心弦而泪目太息。高位截瘫且患有严重肾病的铁生,分分秒秒承受着从肉体到精神难以名状的苦痛折磨,但他毕竟是一个丈夫、一个男人、一个于妻子年长的大哥,还是一个文化人、一个明白人、一个哲人。由是,出于完全自为抑或是还有几多无奈,他恒持操守给定慰藉爱人、朋友、当下以及后世的人设,总是豁达乐观、策勉励志的。人们不曾忘记他摇着轮椅在一座废弃的古园中留下过那般唯美(凄美)的感叹:

“如果以乐器来对应四季,我想春天应该是小号,夏天是定音鼓,秋天是大提琴,冬天是圆号和长笛……还可以以艺术形式对应四季,这样春天就是一幅画,夏天是一部长篇小说,秋天是一首短歌或诗,冬天是一群雕塑。”“如果以这园子里的声响来对应四季呢?那么,春天是祭坛上空漂浮着的鸽子的哨音,夏天是冗长的蝉歌和杨树叶子哗啦啦地对蝉歌的取笑,秋天是古殿檐头的风铃响,冬天是啄木鸟随意而空旷的啄木声……以心绪对应四季呢?春天是卧病的季节,否则人们不易发觉春天的残忍与渴望;夏天,情人们应该在这个季节里失恋,不然就似乎对不起爱情;秋天是从外面买一棵盆花回家的时候,把花搁在阔别了的家中,并且打开窗户把阳光也放进屋里,慢慢回忆慢慢整理一些发过霉的东西;冬天伴着火炉和书,一遍遍坚定不死的决心,写一些并不发出的信……以梦对应四季呢?春天是树尖上的呼喊,夏天是呼喊中的细雨,秋天是细雨中的土地,冬天是干净土地上的一只孤零的烟斗。因为这园子,我常感恩于自己的命运。”(《我与地坛》)

这种对爱人、对生活的入微垂爱,何尝不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好人甘愿负累,果敢担当起家国责任的确然彰显。斯人既逝,期许生者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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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米重新振作起精神,决意继续去做铁生喜欢、致力和未竟的事情。她用王安忆相赠的一只精致优雅的小匣装入他的一点骨灰,携带飞去遥远的德国小镇罗藤堡,在那里即行购买了丈夫生前喜欢却因售价太贵而舍弃的黑森林布谷鸟咕咕钟,这是一只走时不甚精准的机械钟。“正好,我就要它的时间和这个世界的时间不同,它是另一种时间,意味着另一种在,单属于我和你。”在这般夜以继日周而复始的嘀嗒声中,希米开始着手将留存在家中电脑里的丈夫尚未发表过的心血之作进行整理,历时整整五年,在一己执念支撑及友人鼎力相助下,得以完成《史铁生全集》编纂,并在第七个年头上出版问世。此前,铁生逝世两周年之际,在对友人们组织缅怀活动的感动中,希米将两度春秋酿就的心语修撰成书,和盘托出以为纪念。是时候了,她所崇尚的英国意识流文学作家伍尔夫就曾说过:“因为人不可能在当下就意识到某种情感。它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不断延展,因此,我们只能对过去而非现在拥有最完整的情感。”“我到哪儿你就也在哪儿”,在之后日夜兼程的脚步丈量中,希米察觉出了自己胆识与聪慧的源流,原来并不是孤身一人在走,铁生依然与自己如影随形、无处不在地相伴进发前行。

“实际上在她的内心深处,史铁生一直是存在的,是她独自吟诵的倾听者和应答者。”陈希米所著该书腰封上这行醒目的文字,当是对《让‘死’活下去》书名暨主题做出的最通透的诠释。 

由于“文革”期间初中辍学下乡和重疾缠牵经年叠加因素困扰,史铁生一生未能受取系统的高等教育及写作科班训练。故而,他的作品多是用第一人称述事遣情,且文学体裁难以用完全合规的范式匡定,但却能够打动万千读者的心灵,连同他的名字广受人们由衷敬仰。缘由何在?从陈希米的著书中,我们知晓了一个质朴而笃定的答案。她写道:我和铁生“什么也没有,只有诚实。对自己,对彼此,诚实了再诚实。后来才知道,这是用之不竭的财富。”“你做了什么?我说,你做的最大的事是:践行了诚实。”“你是一个真诚到底的人,根本就没想过自己的模样,没想过自己的姿势,只顾‘掘金’,只想探寻有关最重要的事物的真理,对‘永恒事物’怀着最质朴的思考,想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从哪儿来,到哪儿去,顾不上玩味,你的情绪被始终困扰和吸引你的问题占据了,那些东西更有牵引它的力量。”“现在我唯一的法宝,是诚实,那是你留给我的最大财富,是对付人生最有效的方法。这一点点都不夸张,我看着你就是用它对付人生的,我已经学会,不管是对问题还是对人,只要静下来诚实地问一问自己,差不多无一例外,一切迎刃而解。”

王安忆曾这样说起过史铁生的真诚:“他写的《我与地坛》这篇东西怎么归类,也是经过一番争论的。当时在《上海文学》发表时,编辑和主编都认为它是一部好小说,可以作为一篇小说来发表。可是史铁生自己不愿意,他说这一定是散文,而且他说为什么要把散文看低呢?这就是散文,因此,后来还是作为散文发表了。”关于他频繁使用不时遭逢写手圈内轻慢的第一人称写作,2018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托卡尔丘克这样认为:“我说到第一人称,指得是那种狭隘地围绕着讲述者自我的故事。讲述者或多或少直接地写他自己,或通过他自己而写。我们已经确定,这种个性化的观点,这种来自自我的声音,是最自然的,最人性的,最诚实的,即使他放弃了更广阔的视野。第一人称叙事对文学,普遍来说对人类文明所做贡献怎么高估也不为过。”今天算来,史铁生去世已逾十年,他早已不在江湖,可江湖上传说他的故事依然鲜活。如此襃誉流芳,云趋鹜赴的文学海海中能有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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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名为史铁生品性特质与写作偏好的契切拥趸者,除了相似出身成长经历形成的人生观趋同因果外,还因自己受这位知青大哥启迪摹习作文逾20年来,亦惯用第一人称。此等积习成癖的因循在于,每每以“我”的口吻起笔述事,思绪总会情不自禁地穿越时空,随即被一种朦胧浮现的莫名感动浸润濡染身心。其间有小学课堂上,老师指点学写第一篇作文《我的妈妈(爸爸)》的那份童心纯真;有芳华初绽时,高声朗读与工农相结合践行上路《决心书》的那份正实执着;有立足成人门坎前,于边关哨卡油灯下字字千钧地填写《入党志愿书》的那份信仰赤诚;有驰过而立、不惑、知天命之年后,回望职场风雨中的那份初心坚守与步履从容……正是在这种创作意境中写成的非虚构作品,示人时方唤得几多共鸣共情。知名散文大家栾纪曾、金翠华两位先生,分别在为我的两册散文结集赐序中勉励说:“作者的全部笔墨是要把自己经历过体验过的人性中最美好的东西记录下来……与许多优秀散文作品相比,虽然还有差距,但这是作者心灵历程的真实记录,他写的都是真情的坦诚告白,文心所在,这就够了。”“我眼前的这条河,无论是顺境还是逆境,它都心存忍耐,谦卑恭让,流淌着心源微笑的波光。我不曾见它因环境、时机的限制而消极缓流,只见它迅速调整水流勇往前进,激越的河水拍打着河岸,回响成一曲曲生活的欢歌。”

几年前加入《银河悦读中文网》写手之列以来,奉出的第一人称散文稿件也数次得到编辑与文友的赞许并获评金星作品。时任总编的柴英大校对国庆征文《远方的诗行》一文置评道:“当年作者一代老军人挥洒青春建设、保卫的大漠地方,变成了世界瞩目的航天城。故地重游,不要说当事人,就连读者都跟着激动。当看到老兵们年过花甲,仍然气宇不凡,就知道军旅生涯对他们有多大的影响。作者第一次投入银河悦读,就把这么厚重的文章献给读者,希望看到你更多作品。”李玲站长在读书日征文《花季故事因不负时代的凄美演绎而延久》文后留评说:“当第一眼看到《走过花季》书名时,就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当年我中学的同学,一半去了部队,一半去了兵团。他们那段兵团生活真的好苦,我真心佩服他们。这是一代知青激情燃烧的岁月和精神蜕变与成长的真实写照,将会作为中国青年运动史上一幕励志活剧而流传延久。为本文作者和《走过花季》一书作者一并点赞!”我与网站的编审老师素昧平生,分布天南地北的一众文友皆是隔空交流,能够在这里体味到的风清气正、互勉共进的大学校氛围和大家庭的亲和力凝聚力,当是大家志同道合的达观真诚所蔚成。

诚然,一部能够感染打动别人、值得称道的文学作品,一定是发自作者情感的真诚,其讲述的故事及蕴涵的哲理方能赢得广大读者信服与好评,或者说,优秀作品实质上是作者三观乃至品格秉性笃正的映射,这便是史铁生著书与为人留存于世间的宝贵精神遗产。故而,每当听到自己撰写的拙文得到读者认可的恳切表示,我总会默默地感激作文修身伊始便得此教诲的老师——史铁生。

史铁生曾在《我的梦想》一文中吐露过这样的心迹:“我希望既有一个健美的躯体又有一个了悟人生意义的灵魂,前者可以祈望上帝的恩赐,后者却必须在千难万苦中靠自己去获取。千万不要说:‘倘若二者不可兼得你要哪一个?’因为人活着必要有一个最美的梦想。”在生前一次接受采访中,他说:“我从双腿残疾的那天,开始想到写作。敦料这残疾死心塌地一辈子都不想离开我,这样,它便每时每刻都向我提出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活着?——这可能就是我的写作动机。就是说,要为活着找到充分的理由。”写作,曾是这位重度病残作家勠力体现自身价值而自为自立地活下去的唯一动力,作为同是作家的他的生活伴侣的妻子,当是深知如何不负其灵魂伴侣的丈夫夙愿实现,她要把他的作品表现的抽象哲理生成的具象思考轨迹写出来。“写作,也是为了记忆,为了来世,为了轮回,为了重现。对我来说,写作更是手段,是‘与你’,是度过,是好办法,不然日子不知道怎么过去。你现在相信我了?知道我真的会去写,你肯定高兴,肯定。我现在的情形才真的是:生命的需要。”可以想见,《让‘死’活下去》成书,定是和着若干泪水与心痛酿就。孱弱且身残的希米做到了,为铁生、为自己、还有为了所有喜爱读他们的人。

铁凝曾在一次史铁生追思会上说:“铁生在我心里的份量是非常重的,他的写作贯穿了中国当代文学的30多年,是真正坚持了精神的高度和难度。无论是作为一个人还是一位作家,他和他的文学创造是中国文学宝贵财富。也常让我不断地想,诚实与善思对活着的人是多么重要。他坐在轮椅上那么多年,却比很多能够站立的人更高。他那么多年不能走很远的路,却比更多游走四方的人有着更辽阔的心。史铁生是一个伟大的作家,他当得起‘伟大’这个词。”

陈希米《让‘死’活下去》一书的结语,恰切妥贴又意味深长地引用了史铁生说过的这样一段话:“因为太阳,它每时每刻都是夕阳也都是旭日。当它熄灭着走下山去收尽苍凉残照之际,正是它在另一面燃烧着爬上山巅布散烈烈朝晖之时。”

(文中图片选取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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