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金戈铁马入梦来》是我上大学时作家表姐送给我的一本书,书里写的是我外婆一家的故事。

        日伪时期外婆就在拉林北山养蜜蜂,小时候妈妈常领我去外婆家,但一次也不让我和外婆住在一起,理由都是蜜蜂蜇人,山上有狼。直到抗日战争结束,外婆有一段时间还在山上坚守着她那几箱蜜蜂,我去了,妈妈不再坚持领我回家,终于可以在山上的小屋里吃到外婆专门为我烙的甜甜的蜜饼,听到了山上的鸟鸣、风吼,我不困的时候,外婆和声细语给我讲故事。可是总没看到外公,只记得我们全家吃到外公打来的野味。

       外婆有两个孙子,大勇、二勇,是我的表哥,也和我一样,上山看奶奶可以,不许在山上留宿。那时,舅舅不在家,当大夫的舅妈精心抚养身边的两个孩子,特别是大表哥,我觉得外婆和舅妈有点偏爱,小表哥忒懂事,也处处让着哥哥,包括我们家也是如此,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

       刚解放那两年,拉林还没有学校,我的两个表哥都已经十多岁了,可能是外婆的安排,舅妈每天都是把两个孩子送到我家,让爷爷教他俩认字。小哥俩一高一矬,大表哥比二表哥高出一头,哥俩学习很用心,我还小,爷爷也不强让我跟着习字,可以做个“旁听生”。

       时间长了,我发现个秘密,大表哥居然穿个红兜肚,上面绣着几个字,妈妈告诉我,那几个字是:金戈铁马入梦来。

       啥意思,我不懂。

       不过,有一天晚上,我在外婆小屋里,一下看到了窗户外树桠上挂着大表哥的红兜肚,我当时大声地念出了上面的几个字:金戈铁马入梦来!外婆很惊讶,从外面进来,一下抱过我,说:你妈妈教你的?

       我点点头。

       外婆说,你妈妈告诉你啥意思嘛?

       我摇摇头。

       外婆指着红兜肚上的几个字:这是你外公留给我们的一首歌,记住,金戈铁马,古人在战场上杀敌的长矛大刀,就像外公在山里消灭日本鬼子……

       那天晚上,我实在忍不住了,问起了外公,外婆一下沉默了很久,搂着我说:想外公了?

       我说,是的。

       外婆搂着我,眼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外公在打日本强盗……

       我说,日本鬼子不是打跑了吗?

       外婆说,还有反动派。你舅舅不是也走了吗?打完了坏蛋,外公就回来了。

       山上的夜晚有时很静,风刮着树叶沙沙的声音都听得见,月亮像挂在树梢,很亮,透过小屋的窗户,久久地不愿离开我们。外婆一直搂着我,滴到我脸上的泪水还觉出来热乎乎的。

       是我提起了外公,引起外婆无限的思念。

       我从小知道外公是位猎手,人称“炮手”,可外公有个绰号“山神”,五常附近的大山里,他了如指掌,打狍子野猪那是手到擒来,所以我们家各种野味不断。

      我觉得外公真厉害,野兽都怕他。长大了,知道外公是“抗联”,和三军司令赵尚志是战友。知道了外婆的养蜂小屋是抗日军的情报站,外公一家,连同我的妈妈都有秘密身份。1945年“8·15”以前,我们两家都在日夜警惕中度过,好在平安无事,只是外公一直没有消息。

       那天晚上,外婆搂着我,望着天空中的月亮,含着眼泪给我唱着那首歌:白山黑水,三千万,英魂永在……

       那歌声伴着外婆的泪水,同天空淡淡云彩中时隐时现的月亮一样,轻轻飘散,忽高忽低,我仿佛看见在大山森林、江河水畔,外公的猎枪射向逃窜的野兽……

       唯独那一句“金戈铁马入梦来”,我至今印象尤为深刻。

       外婆不唱了,摸着我的脸蛋:你困了吗?此时外公也知道我们在想他,闭上眼睛你就会看到外公了。

       那一夜,我真的梦见了外公。早晨起来,听见外屋有人说话,原来是舅妈来告诉外婆,舅舅随着四野打完德惠,正在围困长春,她们娘俩还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我的舅妈长得很漂亮,我不知叫啥名字,镇里人有的叫陆先生,有的叫陆大夫,她中医西医全能。妈妈告诉我,舅妈出生在哈尔滨医生世家,舅舅在哈尔滨师道念书时认识的,舅舅毕业后回到拉林,不去当教员,却愿意种地,说帮助姥姥养蜂,而我的妈妈和爸爸订婚前倒是镇上的小学教员。

       关于舅妈,是妈妈后来讲给我的。妈妈说,大约是1936年,她一个人来到拉林和舅舅结婚,在镇上开了个诊所,由于看病认真,为人热情,特别是针灸,那简直是神了,加上外公一家的声誉很快就打开了局面,十里八村乡间大病小病都来找舅妈。据说,拉林警察署日本指导官小林怀疑过舅妈身份。有时,舅妈去哈尔滨买药,他还跟踪过舅妈。

       妈妈说,小林这家伙一条腿被抗日军打断了大腿骨,只得靠拐杖走路,阴天下雨痛得尤为难受。有一次,他跟踪舅妈从哈尔滨返回拉林仓,赶上个下雨天,他腿痛得通身是汗,让警察队长刘瘸子请舅妈看病,刘瘸子知道舅妈去了哈尔滨,说陆大夫没在家,小林龇牙咧嘴,说,快去呀!是我跟综她从哈尔滨回到拉林的。

       刘瘸子只好去诊所,告诉舅妈日本人小林怀疑舅妈身份。舅妈谢谢刘瘸子,她只带一根银针来给小林治腿。小林半信半疑,舅妈却没有看腿,找准小林身上的穴位一针下去,捻动提插,小林的腿居然顿时不痛了,这个小鬼子感激舅妈,舅妈却说:你以后不要跟踪我了吧!小林无地自容,从那时以后,真的不再找舅妈的麻烦了。

       但舅妈在拉林镇很不开心,竟然有人背后指指点点,原来他和舅舅结婚三个月,就有了穿红兜肚大表哥。不怀好意的人说舅舅真傻,这个孩子不知是谁的种,更有人散布舅妈为妇不贞洁。

       我真的看见过舅妈抱着妈妈哭。妈妈劝她说,不听他们的!自己什么人自己知道就行了。还有人和外婆说,儿子当兵在外,这个媳妇可得看住啊!外婆听了大骂:我的儿媳妇我清楚,两个孩就是我孙子,谁再埋汰我儿媳妇,我撕烂她的嘴!背地里,安慰舅妈。舅妈说:妈妈放心,我坚持得住!

 

                                                                           二

       朝鲜战争爆发,舅舅从部队回来,把我的两个表哥领走了。不久,舅妈被上级点名参军入朝,成了一名军医。外婆不再坚持住在蜂场小屋,搬进村里给她建的三间新房,和奶奶一起,在拉林镇组织小脚宣传队,宣传抗美援朝,保家卫国,动员家家户户晒干菜、摊煎饼、做棉手闷子等等,支援前线。然而,当我睡在外婆身边,外婆还是望着流云星空,眼含泪水给我唱那首歌——《金戈铁马入梦来》。

       我知道外公仍然没有消息。

       那时,我们家已经搬到延寿,我大伯在朝鲜前线是汽车队长,军医舅妈也在朝鲜战场上救死扶伤,外婆一个人,除了经管北山的蜜蜂,就是和奶奶的小脚宣传队在一起。

      我在延寿上中学时,大伯因腿部伤残转业回家,她竟然带回来舅妈的消息:原来,大伯在冰冷的水里修车,冻坏了双脚,三十九军军长吴信泉下令:一定要治好我的汽车队长的两条腿!然而由于伤情严重,大伯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双腿没有知觉。军长请来一位擅长针灸的军医大夫给大伯针灸,人们看见,这位女大夫给大伯一边针灸一边掉眼泪,直到十几天后,大伯的腿恢复了知觉,军医大夫才破涕为笑。大伯睁开眼睛一看,这位大夫原来是我舅妈!但因大伯小腿组织坏事,最后只好做截肢处理。舅妈和大伯告别,继续到战场上救死扶伤,大伯则转到丹东荣军医院,继续治疗。

       在丹东荣院,国家给大伯安装假肢,他闲不住,开始给院里修车。一天,军报上有一篇通讯,标题是《谁会唱金戈铁马入梦来?》文章里写陆军医在朝鲜战场上抢救了无数伤病员,她的一根银针出神入化,那些因酷寒冻伤的患者恢复了神经、抢救回生命,然而,这位陆大夫,在敌机狂轰乱炸的时候,为了保护一个朝鲜儿童,被敌机流弹打中,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大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牺牲的军医居然就是我的舅妈!

       大伯挥舞着报纸,流着热泪,喊着:谁写的这篇文章?我会唱《金戈铁马入梦来》!我要见这位记者!

       荣院马上通知了军报,那位军报记者很快来到丹东荣院,大伯看见记者是个年轻姑娘,她见了大伯,经过初步交谈,一改常态,像见到亲人一样,流着眼泪左一个叔叔又一个叔叔,请大伯讲陆大夫的有关情况。然而,我大伯除了知道陆大夫是弟妹的嫂子——我的舅妈,他真的讲不出更详细的身世情况。这位记者对《金戈铁马入梦来》这首歌有一种特殊的感情——记者告诉大伯说,她的妈妈常是流着眼泪唱这首歌,几十年来了没和女儿说过原因,只告诉女儿,世上还有流着眼泪唱这首歌的人。

       大伯深受感动,他把我妈妈的地址告诉了这位记者姑娘。

       不久,大伯被爷爷奶奶接回了拉林镇,他拒绝了县里的安排,又开始了这位车神的行当——修车。

        ……

       记得,好像是暑假的一个下午,正在上班的妈妈回家对我说:你去买点菜,鸡鱼肉都要买,一会你爸爸要领来一位客人。

       等我回来,爸爸妈妈和一位姑娘都是泪流满腮,我想一定是那位写《金戈铁马入梦来》文章的记者了。她看见我进来,过来搂着我说:是妹妹吧?

       第二天,我上学了,爸爸说,给你妈妈请假了,这位记者要了解你舅妈的情况,只有去拉林见你外婆,还说她真要给我当姐姐。

       这位记者姐姐和妈妈去了拉林,谈了什么,妈妈回来没说,我却觉得妈妈的情绪好像有些魂不守舍。妈妈和爸爸说,这位姑娘来,身负公私两大任务,为公,志愿军有关部门还在等待记者采写舅妈的详细资料,然后研究烈士级别评定;为私,她只说在这世上找到了会唱《金戈铁马入梦来》的人。

       当时,我一下想到了在拉林北山养蜂小屋,想到了那月夜星空里,外婆眼里含着滚烫着泪水唱《金戈铁马入梦来》……

       只是,很长时间那位记者姐姐没有消息。

        我上高中时,舅舅转业回来,原想外婆不再孤单,可以和儿子在一起了。谁想,舅舅又去了另一个乡镇任党委书记,还告诉外婆,大勇二勇两位表哥都入伍参军了。

       外婆明显老了,没有外公消息,不仅是外婆的挂念,包括双东区委和后来的拉林县委动用了军队、国家机关,希望能给外婆安慰的信息,可都是无果而终。

       妈妈在延寿,舅舅在乡镇,常陪伴外婆的除了奶奶,就是那些老姐妹们。那位记者姐姐走后,外婆常常自己上小北山,站在小屋前出神,有时忘了回家,奶奶就去把外婆找回来。

       我考上大学,接到录取通知书,爸妈决定回拉林给爷爷奶奶报喜,然而,没等我们动身,接到舅舅打来电话:外婆病危!

       妈妈急得哭了,爸爸安排车,我们连夜赶回拉林。车进院,看见屋里屋外全是乡亲,我吓得大哭,爷爷奶奶和舅舅出来安慰我,说外婆没事,正在请医生治疗。

       我们进屋,人们给我们让出空间,奶奶伏在外婆耳边:妹妹,女儿女婿外孙女回来了……

       我和妈妈扑在外婆身上,握着外婆枯瘦的手,妈妈喊着妈妈,外孙女喊着外婆,我突然觉得外婆的手抓住我的手,还看见一双眼睛睁开,在我们一家人脸上慢慢地扫过,嘴在蠕动,有着轻微声音发出,妈妈让我把耳朵贴在外婆嘴边 ,我听见外婆断断续续说出几个字:我去……见你……外公……

       奶奶拉过外婆的手:妹妹……妹妹……我们都想亲人啊!

       这时,外婆的手忽然抬了起来,向院里指了下,又重重地放下。

       忽然,院外传来汽车喇叭声,一辆轿车在大门口停下,人们看见车上下来的第一个人是大伯,后边跟着跳出车外的是那位记者姐姐,接着是两位军人,几个人扶着车门,搀扶着一位穿着当年抗日联军服装的五六十岁女士,人们赶紧让出一条道来,扶着的几个人都没有松手,一直进屋,那个女士站下了,认真仔细地望着外婆的脸,一下跪在地上,哭喊着:您就是我的妈妈!我来晚了……

       全屋的人惊呆了,爸爸妈妈看清了,和记者姐姐来的两位军官原来是大勇二勇。此时,跪在地上的女士喊过大勇:跪下,给奶奶磕头……

       大勇跪下来。她拉过大勇说:我是大勇的妈妈。1936年,我在延寿东山里大荒沟生下大勇,抗联部队准备奔下江,退守远东,赵司令决定把这个孩子留下,交给山神(我外公的绰号),山神叔叔把孩子送到您的手上……

       外婆苍白的脸上突然泛起红晕,一双眼睛慢慢睁开,突然说:扶我坐起来,爸爸妈妈和身边的人把外婆扶坐起来,拉过女士的手:你就是那个电报员……

       她赶紧贴近外婆:是的,是的,我是三军情报处译电员马松江一号……

       外婆的眼里淌下两行热泪,一双手颤颤巍巍地摸着身后枕头,掏出一块红布,上面写的正是“金戈铁马入梦来”几个字,然而是半块!大家看到,马松江激动地迅速解开衣襟,从贴身内衣里也拿出一块红布,双手捧给外婆,两个半块一对是个完整的一面红旗,只见上面写的几个字:三军敌工情报处译电员马松江(玛丽)!

       外婆张开手,玛丽扑上去,两人抱在一起,流着热泪,轻轻地唱起:白山黑水,三千万,英魂永在……歌声虽不高亢,却充满激情,在屋里飘荡,带来的是和弦共韵,和人们的含泪和声……

       歌声停了,外婆和玛丽紧紧地抱着,玛丽摸抚着外婆的脸:妈妈,谢谢你们一家把孩子养大,今后您就是我的妈妈!

 

                                                                         三

        那天,马松江,玛丽,敌工部情报处译电员一号,终于讲到了外公,讲到了我的大表哥。

       1936年,日本侵略者妄想巩固在东北的统治地位,制定了“三年治安肃正计划”,除了调动大批兵力对抗联部队进行残酷“讨伐”“围剿”,还在东北各地,尤其哈东大建“集团部落”,推行“保甲连坐”等高压政策。抗日联军活动空间越来越小,日伪政权妄企图用“治本”“治标”毒辣手段,切断抗日联军与人民群众的联系,扑灭抗日斗争的火焰。

       为了保存抗联部队有生力量,党中央决定东北抗联各军逐步退守远东。就在这时,在延寿东山里大荒沟,电报员马松江一号生下了儿子,鉴于当时局势,赵尚志决定把孩子交给“山神”,由他安排,一定把孩子养大成人。

       就这样,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我外公在北山养蜂的小屋,把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交到了外婆手中,留下的信物是一块红布的一半,和“金戈铁马入梦来”几个字,并且交代,红布的另一半在婴儿母亲手里,那是母子见证的信物。另有约定,“金戈铁马入梦来”出自一首谱曲的《满江红》词,相会的一天两个人都唱这首歌,喊出“金戈铁马入梦来”才是孩子的亲人!

       那天晚上,外公直到把这首歌教会了外婆才离开。然而,没想到外公随部队去了苏联远东,竟是一生的诀别!

      外婆把这个婴儿交给刚结婚三个月的儿媳妇手里。从此,年轻的舅妈在人们面前遭尽了白眼、谩骂、误解,直到舅妈有了二勇,镇上还有人不依不饶指指点点。我的舅妈承载着巨大委屈和精神压力把两孩子拉扯长大。在舅妈心里,外婆是舅妈的精神支柱,坚强的人生原则和坚强伟大的信念,彰显了舅妈人生最伟大的抉择!

      玛丽,马松江,作为抗联战士,她给外婆解开了对外公思念的苦恋:原来外公随部队退到远东,抗联部队组成了代号八十八旅,分成A野营和B野营,外公和三军敌工部在B野营,与军长赵尚志在一起。这期间,赵尚志根据旅部安排曾率小分队潜回国内搜集情报,第一次很顺利,曾攻下日本侵略者开办的金矿,夺取了黄金和物资,补充了营地活动经费。第二次军长的小分队潜伏到鹤岗附近,他们当中就有外公和携带电台的电报员玛丽的丈夫。然而,小分队活动中混进了特务,遭到日伪军围追堵截,激战之后,大本营没有了消息。后来,从敌人的广播里,知道军长赵尚志和小分队落入了虎口!

      1945年8月8日,苏联向日本宣战。9月3日,日本投降。电报员玛丽随部队返回祖国,她领养一个烈士女儿,分配到国家机关,负责对外电讯工作。她想念自己的孩子,虽然不知道在那里,但相信“山神”叔叔,自己的孩子会安排安排好人家并健康成长。

       她把烈士女儿抚养成人,大学毕业当了记者,参军去朝鲜前线,写了很多文章,歌颂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英雄,其中一篇《谁会唱金戈铁马入梦来》,真的找到了另一个会唱这首歌的人——我的外婆。

       于是,一篇完整的烽烟往事,演绎成壮怀激烈篇章《金戈铁马入梦来》,谱写了革命时代的传奇史诗。

       我记得,就在那一天,这个穿着抗联军装的抗联电报员马松江一号,当着满屋满院的外婆家人、亲属、乡亲,郑重地跪在外婆面前,庄严宣告:我,玛丽已经退休,从今以后,您就是我的妈妈,我就留在您的身边……

       然而,尽管亲人的呼唤,谁也没有留住外婆,我的外婆,也许得到了外公的准确信息,免去了牵挂,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我们遵照外婆的遗嘱,把她安葬在北上养蜂的小屋。几天后,一场天悲人泣的大雨,在外婆坟头冲出一块大石,宛如墓碑立在哪里,成了拉林天然一景——外婆的无字碑。

       舅妈的身世,是在表姐的《金戈铁马入梦来》一书里写到的:清末年间,哈尔滨阎家岗有一家陆先生药铺,老陆先生悬壶济世,手到病除,到1932年日本占领哈尔滨,陆先生参加义勇军,和冯仲云成了莫逆之交,他的药铺成为抗日军的医药供应站。1936年被人告密,满洲省委迅速转移了陆家药铺,冯仲云安排女儿投奔五常拉林和舅舅结婚,她即是一名大夫又是抗联的情报员。

       后来的故事,就是玛丽成了我的舅妈,两个表哥都成了共和国军官,战斗在保卫祖国的军营里。那位记者成了我的表姐,我上大学时送我一本书《金戈铁马入梦来》。

      

       附:《满江红》——外婆唱的那首歌:

       白山黑水,三千万,英魂永在。仇倭愤,誓斩顽魔,驱贼何待!刀枪剑戟杀敌去,金戈铁马入梦来。雄心敢填东洋海域,灭狼豺!同胞们,齐动员,星星火,燃桓脉。江川卷巨浪,林涛震云埃。热血染尽春花放,烈骨融园鋳莹台。待到红旗劲舞山河,竟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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