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存鑫和王六顺是1973年同时入伍的兵,他俩虽然不是一个县里的老乡,但是也是坐一列闷罐车来到太行山深处的某工程兵团的。在同一个新兵连还在同一个班,恰巧新兵连训练结束后又同时分到“风枪连”的同一个班。

  金存鑫初中毕业有一点文化,在班里算得上是一位“知识分子”。每一次班里组织学习都是他来读报纸啊,读《毛选》啊等等的。王六顺只上过小学一年级,只认识自己的名字和简单的阿拉伯数字,用他的话说生产队分口粮在地瓜堆上面压一张纸条认得名字就行了。再就是知道分了多少斤和每天知道在“记工本”挣了多少工分。

  金存鑫不仅有文化,还“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实实在在的端着风枪干活。由于他有文化心眼活泛,在施工中不断的搞一些“革新”,很快就成为班,排,连里的技术骨干。

  王六顺实在,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是连里典型的“老黄牛”。他的“党叫干啥就干啥,干啥就要干好啥”的“豪言壮语”被团政委多次表扬而且成为这个团里的口号。

  金存鑫和王六顺同时入团同时入党同时当了班长,还多次同时在连,营,团的“先进分子”大会上发言,又同时在入伍第一年被评为“五好战士”。

  金存鑫当兵四年被提了干,当了排长。王六顺当兵四年复员回家。四年里他们两个成为铁哥们儿,“铁战友”。每年金存鑫探家,都要去看望王六顺。王六顺回家后不久就担任了生产队的队长,酒量大,每一次都让金存鑫肚子里“酒满而归”,熏熏晕晕。每一次都会把王六顺送给他的用红纸包的整整齐齐的“地方特产桃酥饼”弄得粉碎。

  金存鑫转业后在县工业局工作,不久在改革开放的浪潮中下海,辞职去了深圳,时间不长就利用自己在部队技术革新的发明创造,试验成功了“存鑫”牌“风钻”,又陆陆续续研发了一系列技术含量很高的产品。投产后供不应求,经济效益非常可观。他打电话捎信请王六顺来深圳一起创业,后来知道王六顺生病了,每年都要给王六顺寄钱看病。

  今年春节前,金存鑫让儿子开车,他特意给王六顺分别装了一箱茅台一箱五粮液,还买了一条中华烟和广东特产来看望老战友。

  来到王六顺的家,金存鑫呆住了:破烂的院子破烂的房屋。他喊了好几声,才听到踢踢塌塌的动静。当王六顺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惊呆了!王六顺长长的乱乱的灰白色的头发,很久没有刮过的胡子上粘着饭粒,瘦骨嶙峋的拖着迈不开步的左腿依靠在门框上!歪斜了的嘴巴听不清说的什么,只有眼睛放着亮光!

  金存鑫泪流满面往屋里闯,却被王六顺抬起拐杖挡住门外,嘴里不住的说着含含糊糊的“脏脏臭臭”的话。

  “六顺,你,你这是怎么了啊?”

  王六顺凄然的脸面抖了抖,用力挺直胸脯。

  这时旁边的人告诉金存鑫,去年夏天,王六顺突然脑梗偏瘫,媳妇在拿药路上遭遇车祸,儿子回来处理了后事就打工挣钱去了,好挣钱给爸爸治病啊!

  王六顺“呜呜”地喊着要制止那个人的解释,尽量的要自己站直一点,目光也变成刚毅起来。

  金存鑫不再说话,上前几步抱起王六顺放进奔驰车里,问清“洗浴中心”的位置,又掏出一沓钱交给介绍情况的人,请他找人帮忙把王六顺的家里里外外给打扫一下便开车而去。

  时间不长,奔驰车开回来,金存鑫慢慢地把王六顺抱了下来。此时的王六顺澡洗了,发理了,胡子刮没了,穿了一身崭新的西服和锃亮的皮鞋。王六顺挣扎着站立,向金存鑫,向院子里的乡亲们敬了一个军礼!然后刚毅的往自己房门挪动。金存鑫让儿子把后备箱里的东西拿进屋子,他两只手若即若离的伸在王六顺的后背。

  王六顺挪动着但又坚定地向着一个橱柜走去,拉开橱门,拿起一包被油浸润透了的红纸已经黯然失色的“桃酥饼”递给金存鑫。金存鑫轻轻的双手接过来,把“桃酥饼”放在桌子上,解开浸润透了包装,拿起一块桃酥饼放进嘴里和着泪水嚼着咽着,掏出一张用白纸包着的银行卡放在桌子上,白纸上写着197612(他俩的入伍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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