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吃过晚饭,在玩“跳房子”的时候,小女孩素佩成为一桩奇案的证人。事情发生在她家对面的房子里,而且估计是一件谋杀案!但是,因为她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孩子,她并不关心别人家的事情……

  人们叫她“素佩”,是因为她的奶奶和爷爷喜欢这样的名字。“素佩”的意思是“美丽”,而素佩也确实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她和年老的爸爸妈妈生活在一起。爸爸妈妈没有估计到会生下她这样一个孩子,因为她的三个哥哥姐姐都已经结婚了。

  那天傍晚,素佩刚刚在她家门前的空地上画完“跳房子”的格子。因为她还小,因此有很多和大人们不同的想法。她用粉笔在格子里写上号码,而在最上面的格子里写上“天堂”,在最下面的格子里写上“地狱”。如果不能把沙包抛进规定的格子里,或者在跳的时候踩了线,她就必须重新从头开始。奇怪的是,她每次都不能跳到房顶的“天堂”,而总是要回到“地狱”重新开始,这使她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在儿童们玩的游戏中,只有“跳房子”最受欢迎,百玩不厌。

  素佩很容易地跳到第六格,但接下去总是出错,总得从头开始。素佩生气地想把沙包扔掉。突然,她回头看见对面副市长罗蒙家的窗户里透出灯光。素佩看见一个女人坐在桌边,两只手似在挣扎,接着看见一个背对着窗户的男人正在掐女人的脖子。虽然背对着自己,但素佩看见,那个男人的眼睛在发光。看到这里,素佩赶紧转过目光去看别的地方,因为小姑娘想到,人们经常说,不要插手去管邻居的家务事。素佩问自己,那个女人是谁?那个男人是罗蒙先生吗?据她所知,罗蒙先生夫妻和睦。她回过神来继续抛沙包,但跳的时候还是不断出错,使她总是回到“地狱”。她嘴里轻轻地哼起了歌曲。

  罗蒙先生的房间里不再有灯光。素佩继续玩跳房子。她想,她的好朋友达奈一定会来和她一起玩的。她一直等到天黑了,也没有见达奈来。她想,可能是数学老师给了不好的分数,使达奈遇到了困难,把卷子拿去让爸爸妈妈签名了……

  最后,素佩决定回家。她看见爸爸妈妈正坐在电视机前,妈妈正在看电影,而爸爸像以前一样,只要一有电影节目,他就会睡着,发出响亮的鼾声。素佩走到妈妈身边,吻了妈妈,就回自己的房间去睡觉,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说话声把她从睡梦中惊醒。那时已经是夜里12点钟了。素佩从房间里走出来,把耳朵贴在客厅门上。

  “我去叫醒她。这件事太可疑了,她真的看到什么了吗?”这是妈妈的声音。

  素佩走回去躺在床上,因为大人不喜欢让孩子插手他们的事情。接着她的妈妈走了进来。

  “素佩,起来!一位警长到咱们家来了!你的数学老师的妻子被人掐死在罗蒙先生的家里了!天啊!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儿!快起来,孩子!”

  警长的名字叫布拉特纳,肚皮有些凸出,大鼻子,胡须浓密,戴着眼镜。素佩的爸爸倒了一杯啤酒给他,他端起来吮了一点儿又放下了。素佩暗暗祈祷,长大后可不要有这种在夜里喝啤酒的丈夫。布拉特纳先生看着素佩的脸,目光和蔼地问道:“素佩侄女,你傍晚跳房子的时候看到对面房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素佩把看到的情形讲了一遍。布拉特纳声音温柔地说:“你说,有一个男人掐你的数学老师妻子的脖子,但他背对着你,为什么你知道他的眼睛会发光?你想说什么?我不明白。”

  “叔叔!我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我背对着你,你能看见我的眼睛吗?”

  “不!看不见!肯定看不见!”

  素佩的爸爸妈妈疑惑地一会儿转头看看素佩,一会儿转头看看警长,使素佩忍不住想笑。

  “如果是罗蒙先生背对着你,那么……”

  “我没有说他是罗蒙先生!”素佩小姑娘打断布拉特纳先生的话,“我也不认识我的数学老师的妻子!”

  她知道,布拉特纳先生正在注意地看着她。

  “小姑娘,你想清楚点儿。罗蒙先生强调说,在凶杀案发生的时候,他正在另一边的花园里挖地。”

  警长拿起杯子又喝了一口啤酒,回头对素佩的爸爸说:“你的啤酒味道非常好!”然后他笑着对素佩说,“素佩,当你看见一个男人掐一个女人的脖子时,你感到害怕了吗?”

  “我不知道他是在掐那个女人的脖子!我还以为他们在亲热呢。后来我就又继续‘跳房子’了……”

  “如果你再看见那个男人背对着你,你还能够认得出来吗?”

  “是的!一定能认出来。”她回答说,“就像演电影那样。”

  “好!谢谢小姑娘!”布拉特纳高兴地说,“侄女可以回去睡觉了,晚安!下次再见!”

“谢谢警长!以后再见!”素佩像个大人似的说道,但并没有讨好的意思。

 

  “叔叔发现什么线索了吗?”后来,素佩问警长。

  “不!还没有找到任何踪迹。侄女你知道吗?除了你之外没有任何人看到!因此凶手应该感到害怕。”

  “为什么会害怕?”

  “怕你认出他呀!没有任何人的眼睛会发出光来的!”

  素佩认为警长的话是正确的。她责备自己,为什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布拉特纳先生与素佩一起在原来的地方玩“跳房子”。在罗蒙先生的家里,有两名男女警察正在灯光下演示受害人和凶手的动作。有些警察拦着好奇的人们,不让他们靠近。人们还看到有一位法官和一些法院的摄影师在现场。素佩兴奋地凝视着那位女警察。布拉特纳先生轻轻地拍拍她的肩膀。

  “哎!我在这儿呢!把你的沙包抛出来!”

  “是让我抛错格子吗?”

  “对!就像发生凶杀案那天一样。抛吧!亲爱的侄女!我一步一步跟着你跳。”

  听到人家叫她“亲爱的侄女”,素佩心里非常高兴,因为从来没有人这样叫她。她把沙包抛错地方,以便回到“地狱”里回头看罗蒙先生的家。

  “停!”布拉特纳喊道,“苏本,你掐查薇的脖子!哎!素佩侄女!看到他的眼睛发光了吗?”

  “没有!”素佩立即回答。

  站在人群中的达奈瞪大眼睛望着素佩,甚至忘记了闭上嘴巴:“天哪!难道我的好朋友素佩真的像地方报纸上说的那样会成为这个谋杀案的证人吗?”

 

  由于疲倦,布拉特纳警长脸色苍白,面颊凹陷,眼圈发黑。他考虑到了穿衣镜、窗户、门、柜子的玻璃,越想越头痛,但是他仍然希望找到办法揭穿凶手的真面目。

  事实上,罗蒙副市长并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因此法官决定先把他拘留。

  “他是凶手吗?”布拉特纳问自己,然后摇摇头,“我不相信!罗蒙是一个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任的人,他根本不会有这种犯罪的行为。他不会像疯子一样干出这种事来,再把自己交给警察!”

  素佩眼睛凝视着女警察,最后,小姑娘决心提一个问题,因为她想在长大后也当一名警察。

  “我很想成为一个女警察!怎么做才能实现呢?”

  布拉特纳的胡子太浓,掩盖了他对素佩幼稚而真诚的问题露出的笑容。

  “要去上学,要学习高棉语……你还有很长时间去实现你的理想。不要转移话题,还是回到我们的事情上来吧。掐你的数学老师妻子脖子的人一定有什么特征吧?”

  “是的!确实有,就是眼睛发光,”素佩顽固地对布拉特纳警长说,“有时候叔叔的眼睛也会像杀人凶手那样发光!”

 

  布拉特纳经常带着素佩到城里的咖啡-米粉店去吃饭。当看到他的大手里握着小小的杯子的时候,素佩就想笑。

  “素佩!叔叔的眼睛真的发光吗?这是我们应该考虑的一个新问题。眼睛在什么时候发光?”

  “在叔叔这样转过身去,而且有灯光照在叔叔的眼镜上的时候!”

  布拉特纳对他精明的合作者的解释愣了一下神。

  “小侄女,你是想说,当有灯光照在叔叔戴的眼镜上的时候,叔叔的眼睛会发光,是吗?那么说,掐脖子的人大概是戴眼镜的了?”

  “是的,是这样的!”

  “罗蒙先生是经常戴着眼镜的。”

  “不是罗蒙先生!”素佩边咀嚼着包子边说。

  “侄女的话是什么意思?说清楚点儿。你说什么?叔叔不理解。”

  “因为罗蒙先生的头发是直的,而那个人的头发是卷曲的!”

  布拉特纳认真地观察着素佩,因为她是一个记忆力很好的证人,虽然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但她仍能够清清楚楚毫不含糊地逐步表达出来,只不过她没有说出罪犯的姓名而已。重要的线索是,在数学老师家周围,除了罗蒙之外,没有任何人戴眼镜。

  法院仍然继续拘留着罗蒙先生,尽管警长说明没有足够的证据对他进行指控。那个地区的居民私下传说,副市长是一个凶恶的人,是与别人妻子通奸的可恶的人,竟敢故意杀人。而素佩小姑娘仍然不断地重复说,罗蒙先生不是罪犯,根据是他的头发是稀疏的直发,而掐脖子的人是浓密的鬈发。

 

  受害人的家属按照传统风俗为数学老师的妻子举行了葬礼。数学老师接受了行动限制的规定,他的活动范围只能从家里到墓地,从寺庙到咖啡店,不能到其他地方去,而罗蒙先生仍然被控制在法院里。

  虽然对自己的能力并没有完全的把握,但布拉特纳先生仍然在努力侦查这一案件。素佩恢复了她的正常生活。在学校里,一位女老师代替了过去的数学老师。每天傍晚,素佩还是和自己的好朋友达奈在曾经发生案件的房子面前玩“跳房子”。一天,当夜幕降临时,达奈感到害怕,飞快地跑回自己家去了。只剩下素佩一个人继续玩。她一边玩,一边嘴里哼着歌,以排除寂静的气氛。她把沙包抛进第九个格子,然后用单腿一次跳过三个格子……突然,一个细长的影子出现在她和第六个格子之间,把她吓了一跳,不小心踩了线。噢!太遗憾了!已经跳到第九格了,还得回去从头跳起!

  “晚上好,素佩!我想单独和你谈点儿自己的事情。”

  是数学老师。素佩微笑着回答:“晚上好!”

  数学老师面容憔悴,衣衫不整。素佩心里想:当失去妻子的时候,每个人的态度都会变化的……这没有什么奇怪的,有时候还会喝酒的。

  “老师说‘自己的事情’,是什么事儿?”

  数学老师勉强笑了笑。素佩觉得,妻子死了,丈夫应该会发生与过去不同的变化……

  “素佩!老师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但你不能告诉别人啊!”

  他向周围看了看,嘴唇上现出微笑,但目光暗淡,好像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是,老师!我同意,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素佩说。

  小姑娘非常爱自己的数学老师,因为他和蔼可亲,对她态度很好,特别是在上数学课的时候。

  “我是说……我不想现在就告诉你。”

  “那么,老师想让我怎么办呢?”

  “素佩,你能到我家里去吗?我想给你看一件对继续侦破谋杀案有重要作用的东西。”

  “啊!那是什么东西呀?”

  数学老师转身走向围墙的阴影里。

  “我好像不想告诉你了,这是经验。如果你认不出来那件东西,那就是我搞错了。”

  “如果我还记得,还认得出来,那又怎么样呢?”

  “你应该把它拿去交给布拉特纳警长,可以启发他调查凶杀案。你能跟我去看看吗?”

  素佩点头同意了。她希望自己能够认出那件证物,而且可以把它交给警长。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呢?她急于想知道,想看到!

  数学老师再一次对她笑笑,这次他的笑容像是跑了气的轮胎那样柔软。接着,他贴着墙边离开了那里。素佩把沙包藏在一个洞里,然后远远地跟在他的后面走去。

  她像平常一样镇静。她的爸爸妈妈专心致志地坐着看电视,并没有想到她。

  数学老师住在一幢教育部门提供的房子里,新年时素佩曾经到他家去过一次。那里离她家不远,路上也没有恶狗。数学老师已经关好窗户在门边等着她。当素佩进入房间后,数学老师很快地关上门,长出了一口气放松紧张的心情。素佩注意到,他没有把房门插上,看来他并不怕别人看到他和素佩在一起!妻子的死使他有一些变化……在桌子上有一个酒瓶和一副眼镜。

  “坐下吧,素佩!你想喝点汽水吗?”

  素佩听老师的话坐在椅子上,但她拒绝喝汽水。

  “老师!我不能在这里时间太久!如果时间久了,我爸爸妈妈会担心的。到底那是什么东西呀?”

  “就是这副眼镜!我想,你一定有能力揭露杀死我妻子的凶手!”

  “是的,老师!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这副眼镜呀!老师就是想说这点事情吗?”

  数学老师在桌子旁边走来走去。在教室里,为了活动坐麻了的腿脚,他也是这样走来走去的。他在她的身后停下,把手放在她小小的肩膀上。

  “当知道我的妻子背叛我成了罗蒙的情人时,我就告诉自己,要惩罚他们两个。我找碴儿和我的妻子争吵,后来她就跑到了罗蒙的家里。那时罗蒙正在他的花园里挖地。素佩,你在听我说吗?”

  素佩开始害怕了,她认为,数学老师的精神不正常。他身上带着酒味,而放在桌子上的酒瓶是空的。

  “那天傍晚,你在空地上跳房子,而我绕到后面进了罗蒙的家。我的妻子毫无警觉。我戴上罗蒙的眼镜掐她的脖子。素佩,你看到了吗?老师的手是有劲的!是这样吗,素佩?”

  数学老师的手压在小姑娘的肩膀上,然后紧紧地握住她的脖子,使她不能动弹。

  “我等你转过脸对着窗户时,便侧过一点儿身子,为了让你看到我的眼镜,因为我希望,你一定会误认为我是罗蒙。但是我忘记了我的头发。原谅老师吧,我是被迫这样做的!”

  他用力掐紧素佩的脖子。知道危险了,素佩想张开嘴喊叫,但没有用处。

  那时,门咣当一声打开了,布拉特纳先生和两位穿制服的警察出现在房间里。他们跳过来逮捕数学老师。素佩逃脱出来,蹲在一个墙角。

  数学老师凶狠地还手与警察搏斗,最后,三名警察制服了他,给他戴上了手铐。

  “把他带走!”布拉特纳警长命令他的部下。

  数学老师乖乖地被警察拉走了。事情结束后,布拉特纳先生转过脸来对素佩说:“怎么样,亲爱的侄女?你没事吧?”

  素佩用手抚摸着脖子周围。

  “叔叔来得太及时了!他紧紧地掐住我的脖子,我差点儿就被他掐死了。叔叔应该事先告诉我呀!”

  “如果叔叔告诉你,你就不会跟着他来这里了!快站起来,叔叔带你回家去,我还要和你的爸爸妈妈说些事。”

  布拉特纳警长和素佩一起离开了数学老师的家。布拉特纳把手搭在素佩的肩上走着,使她感到非常舒服。布拉特纳说道:“侄女真是一个勇敢的孩子,而且善于仔细观察。你要努力学习,取得好成绩,长大以后,你就可以成为一名真正的警察了。”

  对于这些鼓励和嘱咐,素佩高兴极了。不仅如此,布拉特纳先生还给素佩的爸爸妈妈带来一个好消息:数学老师的妻子投保的人寿保险公司同意发给素佩一笔奖金。素佩是唯一的小证人,她的记忆力好,能够记住凶手的特征,为这起谋杀案的侦破做出了重要的贡献。

   ([柬埔寨]佚名  著,王忠田译自柬埔寨《大众》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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