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辰清明之夜,一轮皓月当空,几滴老泪淋漓,我又一次捧读石门抗战文化研究会编写的文史小册子《南兵营》。每逢清明之际,石家庄不少市民都会自发来到石家庄平安公园,祭扫石家庄集中营遇难同胞纪念碑。

  冤魂有祭,泪以悼之。恨也不灭,国人醒之。醒而不弃,卧薪尝胆矣。

  碑文有义,万骨不枯。夫也无名,歌以悼之。悼之不已,永志哀殇矣。

  清明前夕,又见石家庄平安公园内集中营遇难同胞纪念碑前有红领巾少先队员集体献花祭奠凭吊。


  寻找石家庄南北两个集中营

  《南兵营》介绍抗战时期,石家庄曾有两个集中营,都是国军和日本侵略军驻扎地。北兵营在今新华区大郭村村北,后为我空军四航校。南兵营则在今天平安公园一带。南兵营被学者称为中国北方的奥斯威辛集中营(德语:Konzentrationslager Auschwitz-Birkenau,又译奥斯维辛集中营)是纳粹德国时期建立最主要的集中营和灭绝营,位于波兰距克拉科夫西南60公里的小城奥斯威辛。

  这里曾关押着来自德国、苏联、波兰等三十多个国家的犹太人。壁垒森严,四周电网密布,内设哨所看台、绞刑架、毒气杀人浴室、焚尸炉,用于消灭欧洲的犹太人,是希特勒种族灭绝政策的执行地,奥斯维辛是纳粹德国犯下反人类滔天大罪的历史见证。

  80多年前在石家庄也有这样一座集中营。那时候小孩子,刚懂事了,总听大人训斥淘气惹事的孩子,“你不听话,送你去南兵营!”南兵营是什么地方,那时并不懂,只懵懵懂懂觉得那是个恐怖吓人的地方。

  稍长才知道二战中纳粹德国在奥斯维辛等地建立过集中营,却从来没有听说过日军在中国也建过战俘集中营,后来得知所谓南兵营就是日军侵华期间在华北重镇石门市建立的战俘集中营。

  早春去平安公园拍片,却意外地发现了石家庄集中营的蒙难同胞纪念碑,“众里寻他千百度”,却意外的在闹市区的这里发现了“南兵营”。

  坐落在省会裕华路上的平安公园,今天是一个花团锦簇、碧波荡漾、供人们休闲娱乐的好地方。而80年前,这里却是充满恐怖、死亡的人间地狱南兵营,是日军在中国开设时间最长、关押人员最多、迫害最惨烈、斗争最激烈的战俘劳工集中营。

  日寇占领石门期间,由于大批军队驻屯于此,市内市外军营密布,堡垒林立,石家庄军事城市特征凸现。

  由于石门军事城市功能的日益突出,军事设施地位的扩大,为满足大量对建筑材料的需求,日军还在石门专门建设一座军用炼瓦场。

  石门市不仅是日寇扫荡周围各抗日根据地的基地,也成为关押“战俘”的集中地。1939年日军在石门南兵营建立了占地数百亩的战俘劳工集中营,用于被关押从冀中、冀南、冀西、太行等地抓获的八路军战俘。


  人间炼狱南兵营的蒙难同胞纪念碑

  1997年8月15日,石家庄市委、市府在集中营遗址、现平安公园内,修建了这座石家庄集中营蒙难同胞纪念碑。这是抗战胜利60年来,中国第一个为蒙难于日军集中营的中国同胞建立的大型纪念碑。

  《南兵营》史料载,集中营内岗哨林立,戒备森严。为防止战俘劳工暴动,日军在围墙四角设有三丈多高的炮楼和瞭望哨位,昼夜都有日军站岗把守。

  据碑文介绍,从1938年建立到1945年日本投降,7年间,南兵营先后抓捕关押抗日军民和无辜群众约5万多人。其中,约3万多人被送往华北、东北和日本各地当劳工,约2万人被折磨而死在集中营。

  南兵营不仅是日军对被俘抗日军民进行奴化教育、策反利用、奴役使用、输送劳工的大本营,也是血腥镇压中国抗日军民的人间地狱。

  抗战时期,日本军国主义在中国建立的集中营,百分之七十设在华北。共有石家庄、济南、太原、北平、塘沽、青岛、洛阳等总计20多座,关押人数超50万。

  石家庄平安公园地处城市中心区域,今天这里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珍贵花木,处处绿意葱茏,生机勃勃,还是石家庄冬泳爱好者活动中心。在这里人们很难会想到这里曾是石家庄集中营魔窟,脚下每一寸土地都浸染着中国人的鲜血。

  1937年10月,日军占领石家庄后,很快建立了石家庄火车站东南方的南兵营,后来逐渐发展成为华北地区最黑暗、残暴的石家庄集中营。

  《南兵营》详实记载每天拉尸队都到集中营的停尸房抬成堆的尸体,赤裸的尸体像秸垛一样码在大马车上,被拉到“万人坑”里掩埋,“万人坑”地点在今天建设南大街西侧东风西路北侧石家庄运输公司第二汽车修理厂内。最多的时候,一个晚上就杀死290多人,拉尸队的平板车拉不过来,敌人就用汽车往外拉。


  集中营暴动,囚徒拼死抗争

  《南兵营》记载1943年以前,集中营曾发生过数次逃跑事件,除了单个外逃外,还不时发生有中共党员秘密组织有计划地逃跑和暴动。1944年春,当人们知道自己会被送到日本当劳工之后,集中营接连发生了几起有组织的暴动外逃事件。

  第一次暴动是1944年2月,冀南滏西大队的40多人送进集中营后被关在一块,其中共产党员张喜来等人秘密策划暴动,他们用木杠子和砖头作武器,趁夜半天黑,砸倒门口的日军警卫,突然向门外冲出,等敌人开枪还击,已冲出二三十人,七八个人当场被打死,几个被枪弹打伤没逃走的,日军将他们的人头割下来,挂在电杆上示众。

  1944年5月,原伪军辛集剿共旅李佩玉部500人,被送到集中营编入劳工队,他们也秘密商议暴动。发起者是河北高阳的共产党员王秋长,他们商定破电网、垫壕沟、打门卫,以咳嗽为号,却因走漏风声,王秋长等三人被抓,头被日军割下挂起来示众。

  这一年12月,天寒地冻,饥寒交迫,集中营每天都死几十人到上百人,战俘们看到在集中营是死,到日本也是死,于是在我地下党员策动下又酝酿暴动。一天晚上,趁日伪人员吃饭时,砸坏门窗做武器,拿着木棍砖头向大门冲去。守卫在大门口的日军用机枪封锁了大门,围墙也被岗楼用枪弹封锁,又调来华北特别警备队包围了集中营。

  据当事人回忆,当晚被打死电死10余人,打伤数十人。第二天,又清查出50余人,经审讯查出骨干分子20多人,共产党员数人都被日军杀害在集中营内。此次暴动失败后,日军守备兵力扩充到100多人,集体暴动更加困难。

  1945年春节前后,盟军先后出动飞机48架(次),对石家庄日军进行了轰炸。每次飞机从集中营上空飞过,战俘劳工都跑出监舍欢呼,而日军则非常紧张,命令他们不得乱动。

  《南兵营》书中记载:春天到了,油菜花又开始吐着芬芳。日军投降后,石家庄集中营被国民党先遣军接收,绝大部分战俘劳工被迫加入了国民党军队。

  日军在石家庄8年里,驱赶战俘和当地民工修建了五大兵营、两个飞机场、几十处军事工程、数千个碉堡和几十公里长的封锁沟。只要看看这么大的工程量,就可想象到战俘劳工们在石家庄干了多少活,受了多少苦。

  除了繁重的劳役,日本法西斯还经常对我党员战俘,施以酷刑。吊打、棒敲、坐老虎凳、压杠子、灌辣椒水、用烙铁烙、用军犬咬、关地牢、把烧红的煤球往战俘劳工嘴里放等,各种酷刑都被日本鬼子施尽了。

  一次日本少佐得到一把新刀,为了试其锋利,就从地牢里拉出一个战俘劳工,当着日本士兵的面试刀。一刀劈下,这位无辜的劳工便身首异处。


  囚徒抗争,抗战史专家如是说

  “如果说德国法西斯在奥斯威辛集中营屠杀几十万犹太人,是草菅人命的刽子手;那么,日本法西斯在中国对战俘劳工的残害,则是敲骨吸髓的刽子手。”抗战史专家如是说。

  石家庄集中营的囚房老照片,女俘在日军魔窟中惨烈战斗,在关押中国抗日军民的石家庄及华北一带集中营,有着最残酷的死亡,也有最激烈的战斗。《南兵营》一书都有图文记载。

  高墙、电网、炮楼、巡逻的哨兵走来走去,女战士梅欧被押进一个空荡荡的大屋子,脚还没站稳,一股刺鼻的药水朝她劈头盖脸地喷过来。“躲啥躲?进这儿来,每个人都要先消毒。”她睁不开眼,只听见有人大声喝斥。消完毒,梅欧接过一个号码是907的布胸章。自此,她变成了一个囚徒代号。

  这是1941年10月初的一个下午石家庄集中营,几天前,日军包围了灵寿山区的一个村庄,逮捕了正在村里养病的《晋察冀日报》记者梅欧,并将她关进这里。

  天刚蒙蒙亮,集中营就被尖利的铃声惊醒。操场上凉飕飕的,一些男难友用草绳把水泥袋捆在身上御寒。低头一看,到处都是前露脚趾后露脚跟的鞋子。太阳旗和汪伪政权的旗帜在音乐声中升起。

  集体跑步结束后,管理人员抬过来一个大木箱,盛有高粱米饭和烂菜叶。有人用日军扔的罐头盒当碗,多数人没有碗筷,用木棍夹,用手抓,很快将饭菜一抢而空。

  一天的劳役开始了。男难友在集中营内的工场、农园劳动、挖战壕、筑碉堡、修建军事工程。梅欧等女难友则去洗衣服、做鞋子、缝补衣服。

  晚饭后,难友们拖着疲惫的身子参加政治学习。“某某于此幸福之石门,共渡幸福生活,对友军乃至为铭感也之。”这些经常出现在伪《石门新报》以及《新民报》上的句子,是大家被迫学习的内容。梅欧入营的第一天,就被要求学唱《东亚进行曲》《劳工训练所歌》等日伪歌曲。

  第二年8月,日军第110师团从保定迁往石家庄,在南兵营里成立了名叫“俘虏收容所”的集中营。

  1941年是个转折点,当年8月,集中营改名为石门劳工教习所,

  促成这一变化,有两个原因。从1941年起,日军对石家庄周围的晋察冀、晋冀鲁豫两大根据地的冀中、冀南、太行、北岳四区进行反复“扫荡”,清剿、抓捕的抗日军民成倍增加。

  另一方面,则是日本关东军北进战略的需要。1941年4月,关东军和华北方面军约定,把华北的俘虏作为特殊工人送往伪满,满足日军的要塞工程建设所需,同时送往日本矿山。

  石门劳工教习所,直属第110师团司令部和华北方面军参谋二课所属的日特组织“北平六条公馆”领导。

  日军采取的是“以华制华、以俘治俘”的策略,从被俘人员中挑选“战俘干部”进行管理,有班长、科长等干部。干部班各科管理普通班。普通班有鞋工班、理发班、缝工班、菜园班、老头班、妇女班、病号班、炊事班等等。梅欧和其他20多个女战俘就被编在妇女班。

  妇女班人少,住在单独的监舍里,挤一挤,每个人都还能勉强躺下,而男战俘们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往往几十个人挤在一间狭窄的木板房里,地上铺几张席子,用砖当枕头,睡觉时,几床破棉被让大家拉来扯去。

  每次“大扫荡”后,集中营里的人就会猛增。木板房住不下就围一些席棚子,一个长30米的席棚内睡五六百人。不少人没有地方睡,只能坐着打盹,或者躺在在棚外。


  人间地狱残酷发指

  《南兵营》以史实记载,由于吃不饱饭,体质差,不少人带着伤病参加劳动,稍微干得慢点,就要遭到监工的训斥和毒打。有的人干着干着就昏倒在地上后死去。

  除了繁重的劳役,日军对战俘常常施以酷刑。3909部队小监狱、1417部队监狱、石门宪兵队监狱和石门警察署监狱驻地军、警、宪、特设立的小监狱,是同集中营相联系的,有的战俘在集中营被发现是共产党的领导干部,就转到小监狱审讯。

  梅欧入营,以农村妇女的身份登记,可没过多久就暴露身份。她被按倒在凳子上,四肢与四条凳子腿捆在一起,头仰着垂下,打手们提着水壶往她口鼻里灌。憋不住想用鼻子吸气时,一股冷水灌进去,疼痛顿时从鼻腔烧到胸部。

  灌凉水、吊打、棒打、坐老虎凳、压杠子、过直流电、用烙铁烙、用军犬咬、关地牢……这些酷刑,战俘们已经司空见惯。更有残忍的日军,把烧红的煤球往战俘劳工嘴里放,用烙铁将男战俘的生殖器烙坏。

  中共党员、栾城县县长李凤鸣被捕后,被关进小监狱的冰笼里,敌人要他写《告栾城县人民书》,劝老百姓归顺日军,他坚持不写,被敌人严刑拷打了24次,折磨得皮包骨头。后来,他用刮脸刀破腹自杀,以示抗议。

  而有时候日军连理由也不用找,就任意残害战俘。最残忍的是用注射石炭酸水来残害抗日军民。1944年3月,邯郸日军宪兵队送来100名所谓的犯人,其中有30多人是我党打入伪机关的地下工作者,虽经严刑拷打却无一变节屈服,日军叫军医给他们注射石炭酸水,几十个人当场死亡。

  梅欧算是幸运的。她入营不久就被地下共产党员以要女工的名义,脱离了苦海。

  监号里狭窄的空间挤着几百人,虱子、跳蚤、臭虫成团。在这样的环境里,疾病和瘟疫威胁着每一个人。

  1942年,石家庄集中营设立了病栋。所谓的病栋,就是木板通铺,地面铺着厚厚的石灰,患了痢疾、伤寒、霍乱、猩红热的病人被隔离在这里。

  病栋的西头有两间木房,是集中营的停尸房,每天死的人都被抬到这里,由休门镇的拉尸队往外拉。每天傍晚,拉尸队进集中营,经过集中营日本医兵验尸,门岗验证,把尸体拉到休门义地的“万人坑”里掩埋。

  赵菊是当年的拉尸队员。据他说,最初用棺材往外装死人,反复使用,后来棺材不够用了,就用席子卷。再后来,席子不够用,就把尸体象码秫秸垛一样,码在大车上拉出去。

  1944年,洛阳战役结束之后,日军短期内往石家庄集中营送来一万多名国民党战俘,因人满为患,条件恶劣,伤病增重,每天都死几十人。最多的时候,一个晚上就死290多人,平板车拉不过来,就用汽车往外拉。


  小八路机警战斗在杀人魔窟

  《南兵营》记载王铭三,八路军除奸队员,被俘时年仅16岁,被关押在石家庄110师团的留置场。1941年6月,日军到各监狱物色管理人员。王铭三等人急于逃出魔掌,就佯装答应到劳工教习所当指导员,成了日军第一批物色的战俘劳工管理人员。

  这些战俘干部,除个别人外,并不真心为日军做事。反而私下里互相鼓励和告诫,不要忘记自己是共产党、八路军。发现军队和地方领导被俘入营,而又没有暴露身份的,战俘干部就想方设法为其改口供,编假身份,给予保护和照顾。

  有的战俘干部还通过活动,把一些囚徒按老残人员处理,取保释放。原冀南五地委书记王泊生,就是在处理科我方管理员的保护下,没有暴露身份,并秘密开展党的活动,后提前出营逃回根据地的。

  有的党员战俘,时时刻刻都想着与日军斗争,只不过斗争的方式不同。每天点名,敌人强迫战俘劳工喊口号,有的坚决不喊,有的只张嘴不发音,有的只举拳不张嘴。外出劳动,能拖就拖,有意识地把工具弄坏,制造小事故,拖延施工进度,降低施工质量。

  在衣粮厂和军用仓库干活的,故意把箱包弄破,把东西摔坏。有的还把仓库的衣服和食品带出来送给难友。尽管有人被发现,惨遭毒打致死,但破坏和反抗一直没有停止过。

  1943年以前,集中营更多的战俘,则是趁外出做工,或是在外送劳工的途中逃跑的。王铭三后来暴露了身份,被送到井陉煤矿当劳工,不久后他便逃离矿山,回到冀中军区。

  战俘劳工们不甘心忍受日军的摧残和欺凌,不愿到东北和日本当劳工,除了单个外逃外,还不时发生有组织有计划地逃跑和暴动。

  《南兵营》记载:从1938年到1945年,石家庄集中营所有的死人,都埋在休门镇公共坟地。看坟人李小可夫妇,1951年曾对来访者讲:“鬼子杀我们的人海(多)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哪天不死几十口。那年冬天下大雪,活活冻死好些人,平常都是太阳落了往地里拉,这回太阳老高就拉了,一车装30个,四个人拉,拉了三趟,咕咚咕咚地扔在一个坑里。后来没地方埋,就把原来埋的地方再刨刨填进去。我们看坟二年多,估摸着最少埋了两万人。”


  一本文史资料《南兵营》蘸满烈士鲜血,写就民族悲歌,唱响中国军民抗战壮歌!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作为石家庄集中营所在地——平安公园,现如今绿树环抱,庄严肃穆,是瞻仰、祭奠,开展各种爱国主义教育活动的理想场所,石家庄集中营蒙难同胞纪念碑,让我们永远铭记那一段屈辱的历史。


  甲辰清明来临,我将带上家人和孩子们再次来这里,祭奠先烈亡灵,进行不忘初心一次党史教育和心灵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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