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进“红磨坊”酒吧的时候,舞台上的一对靓女组合,正跳跃着唱“How Do you Do。”

  晚上九点,正是城市“夜生活”被陆续点亮的时候。而我置身的这家坐落于洋楼风情区的酒吧,早已开张纳客了。

  我站在昏暗的吧台前,左右环顾着。此刻,舞台上光影斑斓而炫目,两位女歌手和三位演奏者随着欢快的节奏,在不停地摇摆着身体。几何造型的屋顶和地面上,几盏五颜六色的镭射灯,也随着铿锵的打击乐,上下翻飞着,快速扫视着大厅里一张张陌生的脸。

  呼吸着烟酒混杂的气息,我被一位穿红坎肩的男招待引到靠墙的一张铁艺圆桌前坐下。

  圆桌的位置靠着墙,只摆下两张圆形靠背椅。桌上摆着一个黑色的骰盅和一支摇曳的红蜡烛。

  显然,这样的座位是专为泡吧的情侣或借酒浇愁的孤男寡女们准备的。

  快进十月了,晚上依然有些闷热。从下榻的酒店步行来这家酒吧,我大约走了十几分钟。

  现在,我感到喉咙有些干渴。于是,我点了一杯冰镇的鲜榨汁。

  很快,“红坎肩”将托盘里的果汁杯,小心翼翼地摆在我的面前。然后微笑问:小姐,请问您还点什么?”

  我仰起脸说:“来一杯加冰的柠檬水,等我朋友来了之后再点。”

  “红坎肩”轻声应道:“好的。”随后便消失在嘈杂的黑暗中。

  你们猜的很对,今晚,我不是一个人来“泡吧”的,我的确在等一个朋友。

  我的这位朋友叫子轩——说是朋友,其实还有点勉强,毕竟我们昨天下午才认识的。

  我对北方这个沿海城市基本是陌生的,因为我不是当地人。

  在年轻的女性中,我的颜值属中等偏上,皮肤白皙,平时喜欢健身和美容。此外,我还拥有一头飘逸的酒红色长发和匀称的身材。走在大街上的回头率,自然不会让我失望。

  譬如昨日黄昏,我身着一袭粉色长裙,提着蓝色的“爱马仕”包,腕上是金灿灿“宝格丽”手链,走在这个城市的街道上,如果我不开口,我想任何人,都猜不出我是土生土长的闽南女子。

  但我确信,在这个繁华的旅游都市,我发音生硬的闽南普通话,是不会引起当地人好奇或嘲笑的;因为在街上,我已经碰到许多外省来此观光的游客,听到了他们与导游和商贩交谈的外省普通话。

  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当我说了三句话之后,子轩便微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福建闽南一带的人!”

  对他这个精准的猜测,我的脸上掠过一丝惊诧和羞涩,就像被人抓住了什么把柄似的,敬佩地点头应道,“哇,你好厉害啊!”

  在一个陌生城市,能偶然邂逅一个英俊而潇洒的陌生异性,对我来说,这的确还是第一次。

  我与子轩的相识过程是这样的。

  昨天黄昏,我准备到酒店附近的风情区去游览传说中的百年洋楼。

  出门前,我特地精心化了一个夸张的彩妆,因为我要拍照留念,形象和装束是非常重要的。

  换上粉色的长裙,腰间束上蓝色腰带,踩上暗金色的“香奈儿”高跟鞋,再拎上我的“爱马仕”——我对梳妆镜里的这个超级”白富美”非常的满意。

  五分钟后,我迈着轻盈的步子,从电梯间里款款走出来。与陌生人擦肩而过的瞬间,我断定,身后肯定有无数惊鸿一瞥。

  我没有出酒店,而是径直走向酒店的服务台。我要向服务员打听,去洋楼风情的路线。

  柜台前,正簇拥着七八个办理入住手续的外地游客。我用生硬的普通话,请服务员给我画一张去洋楼风情区的路线图。

  低头忙碌的女服务员显然有些不耐烦,表情木然地说了句,请等一下吧。

  于是,我拎着包儿,无聊地在服务台附近徘徊等待着。

  大约等了十几分钟,服务台前的游客们陆续办好了手续,满意地拉着各自的行李上了电梯。

  女服务员发现我依然站在服务台前,就无奈地从柜台里抽起一张便签,附身给我画了一张路线图。

  我接过图,道谢后转身离开,却听到身后传来不解地嘟囔:“手机不是有导航吗?”

  我的脸不觉泛红,有些狼狈地走出了酒店。

  没错儿,我的“爱马仕”包里的确装着一部最新款的“三星”折叠手机。但我还是愿意拿着这张手绘的路线图,边走边查找着方位,似乎更有异地寻踪的感觉。

  城市的中央有条蜿蜒的河,水势奔涌,汇集了几条支流后直奔渤海而去。临河而建的高层建筑和纵横的街道因河道的走向,错落的让人迷茫。

  我与很多外乡人一样,逐渐失去了方向感。

  好在路上,还有很多与我一样的外省观光客。我便寻着他们的背影,穿过几条街道,终于找到那片充满地中海风情的洋楼别墅区。眼前的别墅真是漂亮。走在街上,我感觉像参加一次规模盛大的西式建筑博览会。

  这些独栋或联排别墅,不仅建筑年代久远,而且还与诸多中国近代风云人物有关联。

  我和身边的游客们一样,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好奇,从包里拿出手机,不停记录着眼前这些漂亮的老建筑。

  我在一个带有喷泉的院落前站定,因为院子里那幢灰白相间的三层建筑和四周茂密的花草树木,无不凸显出一种幽静和神秘之美。

  从门前那块白色大理石上刻的文字得知:原来这是张少帅与赵四小姐当年的宅邸。

  我不能失去这样一个探秘和记录历史的机会,我高举起手机,在门前变换着自拍的视角。

  但是,这样自拍出来的结果,却让我很失望。

  因为手机距我的脸很近,几乎每张照片中央都出现一张大大的“饼脸”,很是煞风景。

  我举着手机,无奈地摇着头,表情沮丧地茫然环视着。

  是的,我此刻的想法,就是想请一位身边的游客,为我拍几张满意的靓照。

  “你好,我帮你拍好吗?”

  一个浑厚的男低音从我身后传来。声音是好听的普通话,发音清晰且充满男人的磁性。我可以肯定,这不是我这种外乡普通话。

  我转过身子,见一位穿浅色运动装,头戴白色棒球帽的高个儿青年,满脸真诚地看着我……

  他大约二十七八岁,体型瘦削,面部轮廓清晰,鼻梁挺括,帽檐下是一双略带忧郁的眼睛——这个大男孩,直接让我想起一位韩国影星。

  只是,与银幕上那个让无数少女痴狂不同的是,站在我面前的他,脸上多了善意的微笑和青春的朝气。

  他为我拍的照片非常漂亮——如醉的夕阳,从街对面屋顶和树的缝隙中散射过来。肩上几缕长长的发丝,被秋风高高扬起,轻抚着我的面颊和微笑。

  直到现在,我的手机屏保依然保存着我在“少帅”府门前,那张颇具质感的图片。

  我的游览还没结束,我与他道谢后,打算继续前行。可他的一句话,却让事情发生了改变。

  “如果不介意,我来给你当导游吧?”他双手潇洒地插在裤子口袋里,微笑着补充道“当然是免费的喽!”

  “这怎么好意思呢?占用你宝贵的时间?”我婉转的推辞里显然有了接受的意味。

  就是在这儿,他猜出了我是福建闽南人。

  他摘下棒球帽,用手梳理着额前的长发说:“不必客气,叫我子轩吧,我是搞美术专业的,现在专职搞油画创作。”

  “原来是画家啊!幸会!我叫刘小微,昨天刚从福建漳州过来旅游的。”

  在“少帅“府门前,我们就这样相识了。

  我的这位临时“摄影师”,拍照水准的确很棒。估计这与他从事的美术专业有关。

  他非常讲究构图,且不时变换画面的背景和角度;还不时教我摆出不同夸张造型。

  拍好一张,他会马上跑过来,让我检验图片的效果是否满意,如果不满意,他会马上删除。那耐心和认真的样子,让我的心暖暖的。

  我们沿着街道,继续浏览着那一幢幢百年建筑。听他如数家珍地介绍某建筑的年代和风格特点,还有曾在此居住的那些名人轶事。

  他流利且风趣幽默的讲述,让我真的怀疑,他就是一个在景区里靠招揽生意,主动与游客搭讪赚钱的专业导游。

  可是,他的确不是导游。

  “如果你想了解一个城市的过去,那么,你就去看看这个城市里最古老的建筑。”子轩感慨道。“可惜啊,几年前大规模的住房改造,一些更老建筑也被拆除了!”

  “这些被保存下来的老房子,可就更珍贵了哦!”我转身说“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

  子轩看着我说:“我是大学油画专业毕业的,身边这些建筑和历史,都是我要研究和作品里表现的主题。”

  随后,他眯起眼睛,指着远处一座水花四射的喷泉雕塑说:

  “你看那座和平女神雕塑,这是意大利一位雕塑家为纪念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胜利而专门设计的。只可惜真迹早被拆除了!这只是件仿品。

  现在,我在搞一组系列创作叫《城市记忆》。我想把这位和平女神,请进我的作品里,作为这个城市记忆里的一个符号。”

  我仰望着那尊高举橄榄枝的美女雕塑感叹道:“我今天真幸运啊,认识了一位大艺术家!”

  我的赞美,让子轩不好意思地笑了:“太夸大了,我哪是什么艺术家啊!就是这个城市的一个小画匠。”他的表情满是谦虚和真诚。

  我们边走边聊。交谈的话题也从身边的洋楼和风味小吃逐渐移到我这个异乡女子身上。

  “恕我冒昧,你怎么单独出门旅行呢?为什么不找个伴儿?譬如男朋友、闺蜜或是同学什么的?”子轩认真地问。

  他的好奇,并没有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试想,一个时尚小女子,孤身跑到距家两千公里外的陌生城市游览观光。这样的出行方式,旁观者的疑问和好奇是很正常的。

  我笑道:“我喜欢独来独往的生活节奏,包括上街购物和出门旅行。从小学到大学毕业,我已经自由惯了。说实话,就连我爸妈都管不了我。另外,本小姐目前还单着呢!”

  子轩听罢,调侃道:“像你这么漂亮时尚的女孩儿,追求者估计得排成长龙了。”随后,他说:“请把你左手伸出来。”

  我伸出一支白皙的手,手腕上的镶钻的金手链,在夕阳下闪着耀眼的光。

  “你的家庭经济富足,你应该是家里的独生女。你的父母很伟大,靠着多年的努力和汗水,打拼下一个譬如服装加工、海产养殖或是餐饮之类的家族产业,而你从小就是在蜜罐儿中泡大的,任性甚至有些叛逆。”他轻捏住我的指尖说。

  “你喜欢张扬的个性,不愿意被人管束,对未来的生活和爱情,充满了理想化的憧憬。”

  他像一位走江湖的相面先生,仔细地看着我手心的纹路,一字一句勾勒着关于我的过去。

  我知道,他对我家庭的推断,部分来自我身上的穿戴——因为,我拎的“爱马仕”和手腕上的“宝格丽”手链,就价值20万人民币。

  我睁大眼睛说:“哇,你可真厉害哦,不仅精通油画,还会看手相哦!”

  子轩笑而不答,松开我的手,故意大声轻咳两声以示自己推测论断的正确。

  我缓缓地说:“你猜的基本正确,不过呢,我家经营可不是什么加工厂,也不是海产养殖和酒店餐饮,而是专门种植和经营茶叶。

  我家在当地有两座茶山呢,在漳州和温州都有茶叶加工厂和三家店铺。可是,我对做生意是没有一点兴趣的,家里外边都是靠我父亲来打点。我唯一的爱好就是健身、美容和户外旅行。”

  子轩默默地听着,不时的微微点头。

  天色昏暗下来,我脚下的步子变得有些迟缓。子轩低头看着我的双脚说:

  “我看今天的游览该结束了,再走一会儿,你的脚该磨出泡来了。”

  这番话,正是我心里所想的。因为我的尖细的“那都乐”鞋后跟儿,不允许我再继续前行了。

  于是,我们折返回身,沿着原路朝回走。

  夜色降临了,远近的街灯点亮了城市的夜色,车辆和行人们在路上往来穿梭着。

  我说要回酒店休息。子轩说,我正好顺路。

  中途,他问我,晚餐是否有朋友安排?

  我回答说:“没有啊。”

  子轩说:“相识是缘,给我一个机会,我来安排晚餐?”

  我面带愧色地说:“不行不行,下午给我添这么多麻烦,必须由我来买单才是!”

  他坚持道:“不必客气,你是远方来的客人,请务必让我尽一份地主之谊!”

  我停住脚,固执地说:“不行,你陪我转了两个多小时,还给我拍了这么多漂亮照片,让你买单,我会于心不忍的!”

  子轩站定:“别争了,听我安排好吗,你喜欢吃北方的什么菜呢?”

  我坚持道:“那怎么能行呢?你不答应我买单,那我只好回酒店吃自助餐喽!”

  子轩无奈地看着我,最后笑道:“真是个任性的姑娘,好吧,我答应你!”

  我高兴地说:“太好了,不过我还有两个条件,你也得答应我。”

  他面带疑惑:“你说吧。”

  我清清嗓子:“第一、我的脚现在有点痛,不想再继续往前走了。你就在这儿附近选一家安静的餐馆,但是档次一定要高一些,千万别给我省钱哦!”

  十分钟后,我们走进街拐角儿的一家西餐厅,在临窗的一张餐桌前坐下来。

  餐厅开在一家老式别墅的二层楼上,门窗楼梯和木地板都已经很老了,在灯下泛着幽暗的岁月光泽。

  我将菜单递给子轩,请他点菜。他推辞道:“点菜我是外行,就听你的喽!”

  对于西餐文化,我不是什么行家。但基本规则还是了解一些的。从刀叉的摆放和点餐的种类和酒水程序,我是不会闹出笑话的。

  餐厅里很安静,我晃动着高脚杯中的红酒,看着对面的子轩用餐刀轻轻切割着盘中的牛排,突然感到,生活真是有些神奇和不可思议。

  譬如几个小时前,我们还是彼此陌生的路人,此刻,却面对面地坐在灯下,一边吃着西餐,一边畅谈彼此生活和人生。

  我们互报了年龄,子轩说比我大4岁,今年刚满三十。但他的外表比实际年龄要小很多。

  三十岁的男人应该成家立业了,可是,他说自己至今仍然单身。

  我感觉,搞艺术创作的人,性格大多都很孤僻、高冷甚至高度的自我,这从他们的穿衣打扮上就能体现出来。

  譬如从事现代派音乐和绘画的人,多喜欢不修边幅,留着“嬉皮士”的长发或是络腮胡子,穿着皮夹克和陆战靴,坐在露天酒吧或是斜靠在一面破砖墙上,目光和思绪仿佛时刻在神游在自己世界。

  我眼前的这个谈吐优雅青年画家,为什么情感世界依然是空白呢?

  红酒的刺激与兴奋,让我直白提问。

  子轩叹一声说:“不瞒你说,我曾谈过三个女朋友,最后都是无果而终。我认真反思过,失败的因素有很多,最后的总结,还是我工作起来太投入了,有时十天半月都不能见面,这点她们无法接受的。”

  “创作一幅油画有必要这样投入吗?”我不解释的问。

  子轩冲我一笑:“你看,连你都不理解,说明这就是我恋爱失败的原因。”

  “恋爱是需要双方的投入的,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和情感陪伴。你几次牵手失败,我觉得是你在敷衍应付,并没有真正的投入哦。”我喝了一口红酒,语气越说越大胆。

  也许是我的言语过重,子轩将头低下了,呆呆凝视着眼前的白色餐盘。

  “不过,并非天下女孩儿都是这样!缘分到了,你躲都躲不掉!”我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热。

  我从“爱马仕”包里拿出香烟,递给他一支说:“来支烟吧?”

  子轩忙摆着手说:“我不会吸烟!”

  我摸出打火机点燃香烟,又拿起酒瓶为他的杯子里填酒。

  子轩的酒量很好,几杯红酒过后,他依然面不改色地注视着我。听我滔滔不绝地说着最新的网剧和银幕上的明星轶闻。

  他听着,目光逐渐变得神秘起来,似乎在捕捉着我脸上的每一个细节和表情。

  “你失恋过吗?”他突然问。

  我没有回答,而是喝干杯中红酒说:“实话说,我已经不相信爱情了!”

  子轩看着我说:“跟我说说好吗?”

  我的失恋故事,远比子轩的要复杂和伤感。

  ——半个月前,在英国读书的男友正式提出与我分手。他是我大学的同学和初恋。

  他来自偏远的山村,家庭经济贫困,父母极力反对我们的交往,但我没有听从父母的劝阻,毅然选择了他。

  出国备考阶段,我出资在市中心为他租了一套租金4500元的新房,甚至从家里搬过去一起生活,为他洗衣做饭,陪伴照顾他的日常起居。

  没想到,到英国不到两年,这个昔日甜言蜜语的人就变了心,我五年多的陪伴和那些海誓山盟,一夜间变成了逝去的云烟……

  我讲的很平静,就像讲述发生在别人身上的遭遇一样。我没有掉泪,我对子轩说,因为我的眼泪已经流干了。

  “我不需要安慰,我只想拼命的消费,才能让我的心得到一些宽慰……”我端起酒杯,大口喝干了最后一滴酒。

  ……回酒店的路上,我的步伐明显有些散乱,虽然子轩不时用手搀着我,但我依然满脸不开心。

  我不开心,不是因为我刷卡结1200元。而是拿起包准备出门时,子轩向我透露的一个秘密,让我顿时目瞪口呆。

  “小微,你是个直爽而坦诚的人,我考虑了半天,觉得不应该骗你。我没有跟你说实话,其实,我不是什么职业画家,而是一个便衣刑警。”

  我一下跌回到椅子上,提包也从手里掉落在了地上……

  我傻愣愣地望着他,似乎在昏睡中,突然被人迎面泼来一盆冷水——天啊!这是怎么回事?

  看到我傻呆呆的表情,他弯腰捡起“爱马仕”,用纸巾轻轻擦拭后交给我。随后,他从上衣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个折叠的黑皮本子。

  那是一个警官证,我打开一瞧:闪耀的警徽,一位年轻警察英俊的脸——没错,他就是T市治安管理总队民警路子轩。

  “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骗你的,而是我的职责所在,希望你能理解!”子轩面带愧疚的说。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对我隐瞒身份?你是不是将我当成不良少女啦?”我百思不得其解。

  “这几天,我们巡控组一直在洋楼区巡视。有个流窜的扒窃团伙,最近频繁地在附近作案,专门扒窃外地游客的手机和财物。”子轩低声解释道。

  “说实话,我不喜欢和警察打交道的!”望着河对岸璀璨的灯火,我轻声说。

  “可你也离不开警察啊!譬如你遇到危险或什么麻烦事,你肯定会想到110吧?”子轩的身体与我近在咫尺,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温热。

  “下午在风情街,你太惹人注意了。带着这么多高档的奢侈品,还独自外出活动。我想那贼暗地里已经盯上你了!”子轩用臂弯轻轻碰了一下我说。

  “真的啊!上帝啊!”我的表情和身体触电般抖动了一下说,“原来你是出手相救啊!”

  我的情绪在夜色中,变得舒缓而柔和了:“真要感谢你哦,路警官!”我很江湖的拱手道谢。

  “别开玩笑了!”子轩的一只手轻搭在我肩上说,“其实,我本想暗中保护你的。只是看到你的眼睛之后,我突然感到,我们曾经是熟悉的人。”

  “熟悉的人?可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啊?”

  “这就是前生缘啊!任何人都无法躲避的缘分!”子轩在我肩膀上轻拍了一下。

  我下榻的酒店就在眼前了。

  我伸出手准备与他道谢告别。子轩说,送人送到家嘛!他坚持要送我到酒店的房间。

  我用电子房卡打开1759的房门,问他是否进来喝杯水?子轩说不了,你早点休息吧。

  我凝视着他,声音轻柔地说:“今天能认识你,我真的很高兴!”

  子轩微笑说:“明天白天我巡逻,晚上七点下勤,九点钟,我请你到‘红磨坊’酒吧听歌吧?”

  我高兴地说:“太好了!可是必须由我来买单!你的那点工资还是省省吧?”

  我们互留了手机号。临别时,子轩没有与我握手,而是上前紧紧拥抱了我……

  我的思绪,被肩上轻落的一只手打断了。

  我抬头一瞧,正是我期待的子轩。

  他穿着一身黑色休闲夹克,带着一顶黑色棒球帽,单肩背着双肩包,在烛光中微笑看着我。

  “红坎肩“端来两杯加冰的苏格兰威士忌和几种精致的佐酒菜。

  舞台上的灯暗下来,伤感的旋律开始在大厅里环绕升腾起来。我们听着女歌手那如醉如痴的颤音,就像久别重逢的老友一样,在烛光里慢慢端起了酒杯……

  此刻,我很想听的,是关于他的“警察故事”。

  听了我的请求,子轩摇晃着杯子笑道:“每个警察肚子里都有一堆故事。只是你想不到,警察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神勇。警察也是普通人,身上也会有囧事!”

  我兴奋地张大嘴巴:“真的呀?快给我讲讲吧?我就喜欢听警察的囧事!”

  子轩低头想想说:“囧事有很多,我不说别人的,给你讲讲我的囧事儿吧!

  他目光警觉地朝周围扫视一下说:“我从警校毕业后,开始被分配在市局的缉毒队。有一次,我们到乡下村子里去抓一个在逃的毒贩子,把那个家伙藏身的院子包围后,队长让我在院子的后墙下守着,叮嘱再三,就是为了防止嫌疑人跳墙逃跑。然后,他带几个人从正门翻墙进了院子。

  紧挨着后墙有一棵树,四周很黑也很安静,我估计没什么情况,就蹲在附近的暗处。

  后来,听见院子里有脚步声。接着,有个黑影从墙头顺着那棵树溜下来。我站起身喊站住,对方根本不理睬,而是转身拼命朝街上跑。我又喊了几声,仍不见效,就朝他打了一枪,那黑影应声倒地。我跑过去一看,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那一枪正打在对方的屁股上。可他不是毒贩,而是毒贩老婆的情夫。

  送伤者去医院的路上,队长嘟囔说:‘妈的,平时你枪法这么差劲,今儿咋这么准呢!’”

  我被他的讲述和表情逗得笑出声儿来。

  其实,我想了解他更多的过去。因为,我感觉,眼前这个帅气的警察是那么与众不同。

  “我声明,有一点我没有骗你,我确实从中学开始就喜欢绘画,业余时间就是搞油画创作。”子轩轻轻与我碰杯说。

  “你的恋爱失败故事,不会也是编的吧?”我狡黠地笑着问道。

  子轩笑道:“完全是真的。我的同学都相继成家立业了,可我把精力都投入到工作和自己的爱好中,所以恋爱总是不顺利。”

  “这个城市的社会治安真是很乱吗?“我突然问道。

  子轩拿起我放在桌上的蓝色“爱马仕”仔细打量着说:“说实话,你带着这么名贵的奢侈品,晚上出门是很不安全的。

  不久前,我们打掉一个飞车团伙,这些人晚上骑着摩托车,专门在风景区附近游荡,抢劫对象就是你这样的单身女子!”

  “可是,我现在不怕!有你这样的警探保护,我的安全系数,现在可是最高的!”我带着几分醉意,一把将包抢过来,双手抱在胸前。

  我们越聊越开心,感觉眼前两杯威士忌,无法体现酒桌上的酣畅和氛围,我招手喊来“红坎肩”点了一打“B52”。

  12个小酒杯分两列摆在我们面前,每个杯子里盛着三种不同口味的鸡尾酒。

  “红坎肩”用打火机将酒杯逐一点燃,酒桌上立刻燃起12盏明晃晃的火炬。

  子轩拿起骰盅,提议以摇骰子的方式罚酒。输者,要用一根小吸管,将酒盅里的鸡尾酒慢慢吸到喉咙里。

  于是,我们的桌上开始响起摇动骰盅的“哗啦”声,还有不时将骰盅倒扣的巨大声响。

  我双手支撑着脸颊,手指轻轻拢着颈上的“宝格丽“白金项链。着看子轩将酒精倒进喉痛苦的表情,开心地笑个不停。

  这样喝酒方式的确很容易让人兴奋。随着你来我往的胜负交替,圆桌上12盏燃烧的小“火炬”被我们逐一熄灭了。

  喝掉两打”B52”后,我摆着手说不喝了!

  虽然,我在酒桌上是一个出色的赢家——摇骰盅只输掉了5杯酒。但仍感到头有些眩晕了。

  我点燃一支烟,不住地摇着头道:“现在,我已经不认识回酒店的路了。”

  子轩拿过身边的双肩背,拉开拉链,从包里拿出一瓶红酒说:“小微,这瓶‘拉菲’是我送你的。”他似乎意犹未尽,“明天,我要去外地查案子。工作起来就滴酒不沾了!”

  我接过红酒,面带惊喜之色地说:“谢谢你啊,子轩!我也有件礼物要送给你的,就算你给我做导游的劳务费吧!可是,礼物在酒店的行李箱里哦!”

  “你太客气啦!子轩笑着看看手表说,“那样的话,现在我就送你回酒店吧!”

  我走到吧台前结过账。“红坎肩”微笑赠送给我一大包薯片,然后将我们送出酒吧的大门。

  在回酒店的路上,我一边走一边不停地甩着包,格格笑着唱着,就像一位中了巨奖的彩民。

  子轩用手搂着我肩,与我一起摇晃着身子,随声附和地一起唱着网络流行歌。

  电梯将我们送抵酒店的17层,我打开1759房间的电子门锁。

  屋里的灯亮了,我轻轻关上了房门,子轩突然一把抱住了我。

  随后,他温热双唇慢慢靠近了我的脸。我微合的眼睛突然睁开了。双臂用力挣脱开,嗔怒道:“哎!警察怎么能这样哦?”

  子轩笑道:“警察也需要爱啊,也有七情六欲!”随后,他神情地说:“我爱上你了,小微!”

  我面带羞涩地低下头说:“子轩,我……”

  子轩坐在沙发上:“你现在不说,今晚可就没有机会了。明天我可是要出差的哦!”

  “可是,人家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啊!”我在另一张沙发上慢慢坐下。

  “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我爱你,我就喊出来!”子轩想了想,把双肩背里的红酒拿出来。

  “小微,我想借你这瓶。为自己的真心告白干一杯?”

  “子轩,我也想为今晚干一杯呢。”我激动地站起身来,从柜子上拿过两个茶杯说。

  这时,我才发现整个房间里找不到启瓶器。

  我用电话打给酒店的服务台。5分钟后,房间的门铃响了,我跑过去打开房门,见一位戴着眼镜男服务员,拿着启瓶器站在房门前。

  我将启瓶器交给子轩说:“你负责开酒,我去补个妆,换件衣服!”然后,我拿着手机走进了卫生间。

  十分钟后,我换了一身红色家居服,将头发高高盘起,略施粉黛地走了出来。

  子轩看着我说:“小微,其实,我心里一直默默地感谢上苍,是上天把你从千里之外送到了我的身边,你就是我一直等待的那个人!”

  桌上摆着两杯斟好的红酒,子轩拿起一个酒杯递到我手里说:“小微,为了我们的今晚,为了我们幸福的明天……”

  说完,他端起手里的酒杯,将半杯红酒一饮而尽。然后,拿着空杯,满脸幸福地看着我。

  我将酒杯慢慢送到唇边,看着子轩满怀期待的表情说道:“子轩,能认识你,我也很荣幸,你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子轩拿着酒杯,深情地望着我说:“谢谢你,小微,那我们的故事就从今晚开始吧!”

  我准备一饮而尽,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请稍等一下!我还有个惊喜要给你!”

  说完,我拿着杯子走到门廊的衣帽间前,将杯子放在茶盘里,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棕色提包。

  “子轩,我有件重要礼物要送给你!请千万不要客气。”我满脸真诚的说。

  子轩摇着头说:“小微,我不要你的礼物!今晚,我就想与你喝个痛快!”

  “不不,这个礼物请你一定收下!”说完,我从包儿里拿出一个厚厚大信封扔到床上。

  “小微,我知道你家缠万贯,可我喜欢你这个人,不是你家的财产,这钱我是不会收的!”子轩坚决地说。

  “不行,这个礼物你不收下,我会生气的哦!”我气恼地说道。

  看到我生气的样子,子轩无奈地将空杯放在沙发桌上,伸手拿起床上的大信封。

  拿起信封的一瞬间,我发现子轩皱起了眉头。

  那信封的确很沉。因为里面装着一把手铐。

  看着从信封里滑出的手铐,他呆住了。

  他缓缓抬起头,再看我时,他的目光更加呆滞。因为,我的手里握着一支六四手枪。

  房门被突然打开了,几个男人冲了进来,将发呆的路子轩按到在床上,用我床上的那把手铐反锁住了他的双手。

  接着,我将那杯掺了麻醉剂的红酒杯,交给带眼镜的男服务员——因为,这杯酒就是我们一直以来要获取的重要犯罪证据。

  你们猜对了。我就是T市刑侦局治安总队的反暴专案组侦查员——刚满实习期的女警。

  为了抓获这个在旅游风情区,专门麻醉抢劫外地游客高档奢侈品的“假警察”,专案组选择了我这个酷爱戏剧表演,酒量出众的闽南姑娘。

  不过,我要你们炫耀一下的是,为了钓这条狡猾的大鱼,我第一次享用了价值20万的名牌奢侈品,故意在酒店和街上张扬了一把,这些穿戴可是专案组专门借来的真品啊!

  另外,还要告诉你们的是,酒吧里的“红坎肩”和酒店那个戴眼镜的服务生是同一个人,他就是暗中保护我的刑警——我的未婚男友。

  还要说明的是,当我和路子轩进入1759号房间之后,房间里的一切,就已经在专案组的监控之下了。重要的是,我走进卫生间之后,他在酒杯中投药犯罪过程已摄录在案了。

  另外,还有两件趣的事,要与你们分享。

  在风情区西餐厅里,我打开他的假警官证,看到上面的工作单位,差一点笑出声来。因为,他竟然是我的“同事”。

  另外,路子轩给我讲述那个开枪误伤情夫的故事。我听了一半儿就感觉很扯。

  当年,我在警院图书馆,从一本公安期刊上,偶然读过这个很老的从警趣闻。

  我甚至记得,这篇文章是一位姓张的公安作家写的;而我的失恋故事,则是毫无准备情况下的“脱口秀”,内容虽老套,但表情真实。

  最后,在“红磨坊”酒吧里,当路子轩拿着我的“爱马仕”,给我讲“带奢侈品的单身女子出门如何危险”的时候,我的心狂跳不止。因为,包里放着我的警官证。

  假如他打开,就会看到我身穿警服的照片和我真实姓名——米芳。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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