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见她就喜欢,那时还小,是在爷爷奶奶的院子里,全是白色的。走近,有一种奇异的香味,是所有花都不具有的香味,然后就莫名其妙地喜欢,喜爱,深爱至今。

半月前,上班路上,看见一个人摆了两纸箱菊花,在闹市口上卖,那些花与闹市如此的格格不入,我不由的上前询问,问的结果是,两纸箱花一株不剩我全部买下,总共12株50几朵花。如此静美的花居然3元一株,实在让我忿忿不平,当然,我并未因此多给卖花者一分钱。

花是买下了,根本没管自己已经久见窄小的家是否能盛下,先兴高采烈地买花盆,下了班不顾家人的反对,兴高采烈地种花,种菊花。没地方就当下摆在客厅里,占了一米见圆的地方。顾不上吃饭,在家人的愤怒声讨声中有滋有味看我那傲然静美的菊。

很难描述菊花,所有关于花卉的描述几乎都不适合她,她那么多色彩,却不能用万紫千红,姹紫嫣红,那是描述春夏开花的植物的。她那么姿态万千却不能用千娇百媚,鲜艳夺目。她不娇不媚不夺目,然而,她却美,冷冷的,静静的,清清的,爽爽的,仙风道骨地开放,四处开放,遍地开放,在天高云淡时开放,在秋风扫落叶时开放,在大地结霜时开放。

有一首菊的诗在我少女时让我少女的心田荡气回肠,那是黄巢的诗,就跟我少女时读岳飞的《满江红》一样。

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黄巢显然没有当了青帝,过了一千多年了,菊仍是秋冬开,这太好了,与桃花开在一处,菊的香让桃花颤抖,桃花的香让菊感觉喧闹。

当然,“为赋新词强说愁”时,也自怜地对自己说,“人比黄花瘦”,“黄花瘦”十分符合菊花的品性,菊肥了就令人诧异。很遗憾现在培养的菊就有肥壮如牡丹者,富富态态的一付臃肿模样,失了菊的傲岸,又未曾赢得牡丹的高贵,实为败笔。

菊的最高境界,我以为是老陶同志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我倒不怕陶渊明嫌弃我攀雅枝,把他引为“同志”,他睡着了,我醒着,但攀无妨。

设想老陶扶锄在劳累了半天的一亩三分地边暂歇,天很高,几朵干净的云从南山悠悠然然飘过,空气很凉爽,日头从山后散出薄薄的看起来有些暖意的余晖,老陶心情不错,顺手把眼前的菊花采了一朵,我敢肯定那是一朵黄色的菊花——戴在了鬓角。这种状态叫怡然自得。我喜欢的不得了,所以要引他为同志,比之我儿时喜欢的黄巢的菊花就少了许多战斗气,令人心紧的慌,黄巢还说:“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戴黄金甲”。我是早没了这种锐气,只喜欢“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喜欢菊花因为:

秋丛绕舍似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

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这是1000多年前唐朝的元稹写的,也引为“同志”,“此花开尽更无花”,那叫别具一格,叫个性,菊如此活法,人亦当如此。

李时珍对待菊花是另具慧眼,他尝了千草万草,也尝了菊,尝了菊之后,他说:菊“味甘,性平,无毒”,“长期服用利血气,轻身延年益寿”。“治腰痛无常,除胸中烦热,…….”“用菊作枕头可明目”,“生熟都可食”。菊明目我信,这就是我认为的菊的“性能”,我倒愿“生熟”都“食”一些菊,增加一点仙气,雅气,君子气。

菊令人心喜的是我国本土花卉,其年代久远快赶上中华有文字的历史了——三千年的栽培史,多年生宿根草本花卉,三千多年前被栽培的第一丛菊花和陶渊明采的菊花一样肯定是黄的。黄色的菊花本是菊的本色,所以菊本也叫黄花,菊叫黄花极贴切,素洁,淡雅,凌霜不凋,从不以妖艳取媚,从不招蜂引蝶,后世栽培的多了,就有丧失其品位的,比如“醉舞杨妃”,“鸳鸯戏水”,这些和菊不搭界的杂种菊。若是“鹤舞云霄”,“空谷清泉”倒也罢了。你看人家唐朝刘禹锡《和令狐相公玩白菊》:“仙人披雪氅,素女厌红装”。还有唐朝的李商隐《菊》:“吾家满山种秋色,黄金为地香为国。”

但愿有一时“吾家”能在现代大小都市钢筋水泥的丛林里,满“山”种秋色,黄金为地香为国,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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