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年前：一部惊天动地的革命史诗 
今年是大型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问世60周年。1964年一部入选“二十世纪华人经典音乐作品”的大型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与公众见面，其规模之宏大、水平之高超、影响之广泛，史无前例，让中国历代舞蹈史诗相形愧色，使中外艺术大师叹为观止。这部大型舞蹈史诗问世有着什么样的背景？如何成为“二十世纪华人经典音乐作品”？背后有着哪些动人的奇闻轶事？在《东方红》公演60年后，我们来讲述这部“二十世纪经典音乐作品”背后的故事。
创作演出《东方红》的来龙去脉
1964年7月20日，中宣部副部长周扬、文化部副部长齐燕铭和文化部艺术局局长周巍峙等几个负责文化工作的领导，被周恩来总理叫到了中南海西花厅。
周总理说，是不是可以用歌舞的形式来表现中国人民进行的艰苦卓绝的斗争，表现一下我们从胜利走向胜利、建立新中国的历史？这是《东方红》第一次被提到议程上，此时距离国庆节还有八十天左右。
周巍峙回忆说：记得当时参加西花厅座谈会的大概有四五个人，除了我之外，还有当时的中宣部副部长周扬，文化部副部长齐燕铭，对外文委副主任张致祥等人，周总理交办的任务时间紧迫，难度很大。
周总理看出了大家的为难情绪，定任务的时候，他怕大家压力大，所以他讲，搞成了就很好，搞不成等于是一次党史学习，也不要紧。大家不要紧张，我另外有别的节目安排，那时准备搞现代戏，搞个节目，顶着，不要紧张。
周总理提出搞典型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是有原由的。
1964年，上海筹备第五届“上海之春”。中共上海市委指示：“创作一台更大的歌舞，一直唱到大跃进。”“上海之春”源自1959年“上海市音乐舞蹈展演月”，1960年5月定名“上海之春”，以后一年一届延续下来。
上海市文艺界借鉴空军政治部文工团1961年“八一”建军节，创作演出《革命历史歌曲表演唱》的思路，集中30多首革命历史歌曲，创作了8场16景的歌舞《在毛泽东的旗帜下高歌猛进》。5月23日，在第五届“上海之春”开幕式上首演。郭兰英、刘秉义、朱逢博、施鸿鄂、任桂珍、才旦卓玛等著名歌唱家，以及上海和华东数省部分专业文艺团体、院校和业余合唱团、童声合唱团共2000余人参加演出，人们如潮水般地拥来，把观看演出当作盛大的节日，反响极好。
1964年6月18日晚，陈毅陪同来上海访问的坦桑尼亚总统观看了《在毛泽东的旗帜下高歌猛进》，看到外宾对大歌舞很有兴趣，便指示上海市委：“班子不要散，不要拆舞台，请总理来看一次”。
在北京周总理听陈老总兴致勃勃一番讲述，决定亲自去一趟上海。7月13日晚，访问缅甸刚刚回到上海的周恩来与陈毅一起，在上海市委书记、市文化局长陪同下观看了大型歌舞《在毛泽东旗帜下高歌猛进》。面对亲身经历过的一幕幕激动人心的场面，周恩来心潮澎湃，思绪万千，心中开始酝酿一个鸿篇巨制的大创作。王秉钺回忆说：演出结束后，周总理和陈毅连夜召集上海市文化局的领导开会，酝酿国庆之际在北京上演类似的大歌舞，艺术地反映中国共产党的光辉历程。
1964年7月14日，周恩来回到北京，请主管文艺的中宣部副部长周扬召集文化部、总政文化部、北京市委宣传部、中国音乐协会等研究国庆节的演出。
18日，周恩来在国务院各部党组书记会议上说：我们这回国庆要大庆祝一下。前几天我在上海，陈总把我拉去看了一个2000人的歌舞，很动心。我看还不错。有这么一个想法，就是最好在15周年国庆，把我们革命的发展，从党的诞生起，十月革命一声炮响，后来的“五四运动”，到大革命，然后又到井冈山，举起了红旗，都贯穿着毛泽东思想，通过这个表演逐步地体现出来。请周扬、徐冰同志及有关方面的同志帮助搞一下。现在离国庆只有两个月了。总之，要有人写，要写几首壮烈的史诗。请周扬同志主持一下。北京可以和上海合作。
此时，文化部和中国音乐协会正在筹办北京音乐节。20日，周恩来批示：“从这些文件上可以看出，我们有许多同志只习惯于坐在办公室内兜圈子，批公事，而不喜欢接触新鲜事物到群众中去解决问题。”当天下午，周恩来与有关人员谈话，认为办音乐节条件还不够成熟，不如创作一部表现党的斗争历史、展现毛泽东思想发展过程的大型歌舞，向共和国成立15周年献礼。
24日，周扬在致中宣部部长陆定一转周恩来和彭真的报告中，对周恩来提议的大歌舞总体设想、规模、艺术表现和组织领导等提出具体意见。在第五届“上海之春”前，空政文工团、中央歌舞团等文艺团体先后演过《革命历史歌曲表演唱》，舞蹈《大刀进行曲》《飞夺泸定桥》等。历史上还有大量的革命歌曲和新民歌，完全可以创作一部表现革命历史进程的高质量的大型歌舞。
30日，周恩来在中南海西花厅听取周扬等人的汇报，决定立即上马大型歌舞。确定《东方红》领导小组组长由周巍峙担任，副组长是总政文化部副部长陈亚丁。领导小组成员还有时乐濛、胡国光、李伟等。下分文学组、音乐组、舞蹈组、舞美设计组。组长分别由魏风、乔羽、徐怀中、张士燮、任红举等同志担任。经过讨论和最后拍板，导演组、文学创作组、音乐和舞蹈编导组等正式成立。
7月31日，国庆大歌舞指挥部成立，并在全国各地调兵遣将。周恩来总理亲自过问，要人给人，要物给物，一路绿灯。
8月1日，周恩来在周扬等《关于国庆期间演出大型歌舞“东方红”的请示》上批示：“与有关同志当面谈定下列原则：一、全力争取搞好，并在国庆节上演；如届时还搞不好，或新排时有大缺点来不及改正，就推迟上演，以现代京剧代替。二、演出队伍以解放军各文工团为主，政府所属文艺单位为辅，并与上海一部分编、导、演人员合作。三、领导小组13人和组织指挥人员6人名单（略）。四、这一工作另行成立组织，不要影响文化部和各协会领导人员的整风。五、朗诵词和歌词在确定后，需送彭真、陈毅、（陆）定一等四人最后审定。”
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的领导小组由中宣部、文化部、解放军总政治部抽调13人组成，中宣部副部长周扬任组长，总政治部副主任梁必业、文化部副部长林默涵任副组长，李一氓、齐燕铭、张致祥、陈亚丁、周巍峙等为成员。
此时，离国庆节不到60天。
35首革命历史歌曲串联起《东方红》
周恩来总理作为《东方红》的“总导演”，以一名创作者和观众的感受对编创人员说：“中国革命本身就是一首壮丽的史诗，史诗要用史诗的写法，一定要注意艺术风格、艺术手法的多样化，要很深刻，又能打动人，平板、单调、贫乏的东西不仅不能使人受到教育，也不能使人得到艺术享受”。这等于为《东方红》大型音乐舞蹈史诗指明了创作演出的方向。
大型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是由35首经典革命历史歌曲串联起来的，但在创作中遇到的第一个问题是叫什么名称？
“大型音乐舞蹈史诗”边排练、边修改，名字却一直没有定下来。一度曾经有过《在毛泽东的旗帜下高歌猛进》《灯塔颂》等多个名字，但都不满意。
1964年的大型歌舞排练到第9版的时候，周巍峙建议使用总政文化部副部长李伟提过的《东方红》。1961年空军司令员刘亚楼指示空政文工团用历史革命歌曲创作了《《革命历史歌曲表演唱》》，李伟当时建议使用《东方红》的名字，没有被采纳。周巍峙说，“东方红”这3个字，不只是为了表达对毛泽东的敬仰，“共产党，像太阳，照到哪里哪里亮”，“东方红”也含有这个意思。
周总理听到“东方红”为名建议，眉头一挑，露出了赞赏的笑容，说：“《东方红》这个题目好，既精练又切题。”大家鼓掌一致通过。
《东方红》在创作时，导演组在第一场表演创作中又遇到难题了。《东方红》开场后的第一场表演叫“东方曙光”，是反映中国共产党诞生的大歌舞。然而，几经周折，导演组却没能选出一首合适的曲目，周总理对此也很着急。后来，周巍峙从中国音乐研究所找来了歌曲《北方吹来十月的风》。歌词这样写道：“北方吹来十月的风，惊醒我们苦弟兄。无产阶级快起来，联合农民去进攻。红旗一举千里明，铁锤一举山河动。中国诞生共产党，燎原星火满天红。”
当时，周总理看了这首歌的歌词后非常高兴，认为它很好地表现了中国革命的启蒙思想，还亲自设计了这首曲目的舞美布景，天幕左侧是光芒四射的马克思、列宁像，在画像前同时升起两面旗帜，一面是党旗，一面是绘有毛泽东青年时代头像的红旗，在两面旗帜的引导下，行进着中国革命队伍。
许多看过《东方红》的人，对剧中没有表现南昌起义感到困惑不解，其实《东方红》大纲第一稿时，南昌起义是完整的一场戏，但在周总理的坚持下删掉了。周总理解释说，他参加领导的南昌起义失败了，当时他们根本不知道该往哪儿走，也不知道建立根据地。而毛主席领导了秋收起义后，就建立了根据地。后来，因为周总理的坚持，这部史诗中只保留了“听，南昌起义的枪声响起了第一声春雷”这样一句串词。
《东方红》中有一个场景表现的是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上海滩，码头工人正在搬运货物，舞台背景的一侧是公园，大门口立着一块“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很少有人知道，最初舞台上没有这块牌子。
1964年10月2日，毛泽东观看《东方红》首场演出，看到这一场景时，他对周恩来说，那时候的上海滩，公园门口都有“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再演出时也应该加上一块，这才能更逼真地表现当时的旧中国深受帝国主义列强的欺侮。那时舞台背景都是幻灯打出来的，当天演出完毕，工作人员连夜赶工重画幻灯片。第二天演出，这块牌子就出现在背景上。
《东方红》最初是有八场戏的，第七、第八场描写的是建国后包括抗美援朝的戏，但毛泽东主席在观看了演出后提出了意见，《东方红》只演到新中国建立就可以了，以后的事情交给后人。
得知这个消息，第七、第八场的演职人员都潸然泪下，但是毛主席这种高度的历史观是值得肯定的。乔羽作词的《毛主席，我们心中的太阳》随着第七场被删去了，歌词是这样写的：敬爱的毛主席，我们心中的太阳，无论我们站在什么岗位上，身上都闪耀着你的光芒。无论我们走到什么地方，总是觉得近在你的身旁。跟着你，我们踏破了多少惊涛骇浪。跟着你，我们推倒了多少铜壁铁墙。跟着你，我们开辟了新中国的历史。跟着你，我们去实现共产主义理想……
《东方红》选用35首历史革命歌曲时，曾拿空政的34首《革命历史歌曲表演唱》做比较。《东方红》吸收了《革命历史歌曲表演唱》中的《国际歌》《八月桂花遍地开》《松花江上》《南泥湾》《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游击队歌》《到敌人后方去》《东方红》等歌曲。《革命历史歌曲表演唱》中的《秋收暴动歌》，在《东方红》中改成《秋收起义歌》，歌词也有改动。
值得指出的是，《革命历史歌曲表演唱》的结尾是《东方红》，开头是《国际歌》，“上海之春”也是以《国际歌》开场。周恩来说：“上海那个歌舞，它是一个《国际歌》一唱，下一幕马上就到了《井冈山》，这个也太突然了。”所以《东方红》用改编成交响合唱曲的《东方红》开场，《国际歌》结尾。
《革命历史歌曲表演唱》用了6首歌曲表现长征前的送别，而事实上红军长征是连夜秘密走的，并不知道不再回来，所以《东方红》没有采用《十送红军》等送别歌曲，它采用的多是历史歌曲，也有改编或创作。
当时，作曲家就同一题目分头创作，不记名上交，编上号码，由组长时乐濛组织演员演唱，再进行评估。有人说2号作品头两句节奏好，5号作品中间旋律动听……最后时乐濛把普遍叫好的乐句串联起来，组成一首歌曲。如第2场的《井冈山》、第3场的《长征》和第5场的《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就是这样创作出来的。
最终，《东方红》形成了35首历史革命歌曲、六场戏格局的大型音乐舞蹈史诗。
1、序曲；2、歌舞：《葵花向太阳》；3、歌曲：《东方红》。
第一场东方的曙光：1、舞蹈：《苦难的年代》（配乐：《江河水》）；2、歌曲：《北方吹来十月的风》3、歌曲：《工友歌》；4 歌曲：《农友歌》（领唱：王昆）；5 歌曲：《工农兵联合起来》。
第二场星火燎原：6、表演唱：《就义歌》；7、舞蹈：《秋收起义》；8、表演唱：《拿起武器闹革命》；9、舞蹈：《井冈山会师》；10、歌曲：《双双草鞋送红军》；11、歌曲：《井冈山》（领唱：寇家伦）；12、歌曲：《三大纪律八项注意》；13、歌舞：《打土豪分田地》；14、歌曲：《八月桂花遍地开》。
第三场万水千山：15、表演唱：《红军战士想念毛泽东》；16、舞蹈：《飞夺天险》；17、歌曲：《飞跃大渡河》；18、歌舞：《情深意长》（独唱：邓玉华）；19、舞蹈：《雪山草地》；20、歌曲：《过雪山草地》；21、歌舞：《陕北会师》；22、歌曲：《会师歌》23、歌曲：《七律·长征》（领唱：贾世俊）。
第四场抗日的烽火：24、表演唱：《松花江上》（领唱：张越男，李光曦）；25、歌曲：《义勇军进行曲》；26、表演唱《抗日军政大学校歌》；27、表演唱：《到敌人后方去》；28、歌曲：《游击战》；29、歌舞：《游击队之歌》；30、表演唱：《大生产》；31、歌曲：《南泥湾》（独唱：郭兰英）；32、歌舞：《保卫黄河》。
第五场埋葬蒋家王朝：33、表演唱：《团结就是力量》；34、歌曲：《坐牢算什么》；36、舞蹈：《进军舞》；37、歌曲：《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38、舞蹈：《百万雄师过大江》；39、歌舞：《欢庆解放》；40、歌曲：《解放军的天》。
第六场中国人民站起来：41、乐曲：《国歌》；42、歌舞：《伟大的节日》；43、歌曲：《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44、歌曲：《赞歌》（独唱：胡松华）；45、新疆舞；46、歌曲：《毛主席祝您万寿无疆》（独唱：才旦卓玛）；47、民族舞蹈；48、歌曲：《歌唱祖国》；49、全场合唱：《国际歌》。
《东方红》是富有革命化、民族化和群众化特点的作品，是音乐、舞蹈、戏剧、诗歌、美术的大综合；共包括24个舞蹈、歌舞和表演唱，35首革命歌曲，14段朗诵词，28个场景。
在35首革命歌曲中，有为毛主席的《井岗山》《长征》《人民解放军占领京》三首诗词谱曲的歌曲，其它歌曲大部分是选自各个民族和各个历史时期最富有代表性的歌曲，这些歌曲具有强烈的时代特色，唱出了人民的心声，唱出了时代的最强音。史诗中整个舞蹈部分，呈现出一片百花齐放、色彩缤纷的绚丽景象。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