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是中国农历纪年新的一年伊始。自古以来,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都会欢度这个佳节。贴春联、挂灯笼、放鞭炮、吃饺子,走亲访友、拜年聚会、赏孩子压岁钱,林林总总的贺年形式,流传了上千年。

生活在海外的华人通常把春节称作“中国新年”,作为华裔,他们也继承了欢度春节这个习俗。每逢春节期间,当地的华人都聚集在大街上敲锣打鼓,舞龙戏狮、踩高跷,好不热闹。其中有一首“恭喜你”的中文拜年歌非常上口,在世界各地广为流行。春节时无论走到哪,总能听到。歌曲开篇就是“恭喜恭喜你,每条大街小巷,每个人的嘴里,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恭喜恭喜你 。”一众海内外华人歌星很少有没唱过这首歌的。

我记忆中最早的春节,是我三岁时在北京过的春节。那时北京人大部分都住在平房里,冬天靠煤火取暖。我家也一样,住在东城一个平房院落里。每逢春节,炉火烧的旺旺的,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一边品尝着热腾腾的饺子和东北人喜欢吃的酸菜火锅,一边听着收音机里侯宝林、郭启儒说的相声,笑声阵阵,其乐融融。爱热闹的父亲,吃完饭还要和孩子们一块儿打克朗棋。我当时岁数小,够不着台面,父亲就把我抱到椅子上,把着手教我打。嘴里还念叨着“我来抗美援朝。”玩儿累了,父亲就仰坐在沙发上,打开留声机,听一段马连良的“空城计”,嘴里还哼着戏腔就睡着了。父亲太累了,战争的摧残让他一病卧床不起,全家人聚在一起欢欢喜喜过春节的温馨情景记忆中仅有这一次。之后我们姐弟三人是在母亲的抚慰下,伴随着一年一度春节的鞭炮声渐渐长大了。

时间荏苒,很快进入了60年代。1960年的春节让我记忆最深。不是因为那年放鞭炮、逛厂甸的老传统让人难以释怀,也不是因为看电影、“听春晚”、滑冰场上的玩耍使人难忘,而是母亲为表哥的婚宴吃什么发愁让我记忆犹新。当时正是国家最困难的时期,什么食品都定量供应。只有到了春节,每户才可以凭票证买到少许的花生、瓜子、糖果、香油、芝麻酱等。定量配给的猪肉也只够包几次饺子,肉还得少放。节前传来消息说,今年春节户口本上每个人供应一斤富强粉,五口之家就是五斤啊!母亲知道这个消息后,生怕去晚了买不到,赶紧把粮本、面口袋塞给我,我一路小跑到粮店,顺利完成了母亲交给我的这个任务。而神通广大的姑父不知从什么地方又搞到一只鸭子,解决了主菜的大难题。至此婚宴的主要食材、小吃都算都有了着落,我们全家人与表哥、表嫂高高兴兴地吃了一顿“丰盛”的婚宴。

转瞬到了60年代后期,一场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横扫“封资修”,连过春节也成为“四旧”而被牵连。1967年就提倡过“革命化”春节,不放假。以后在家过春节都别想了,上山下乡运动让我离家来到了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的基层连队。饱尝东北边陲难以想象的艰苦生活。三九严寒的季节,室外零下二三十度,滴水成冰。而我们自己盖的房子,四面漏风,室内经常是哈气成霜。吃的是玉米茬子熬白菜,一个月吃不到一星点儿肉。赶上春节,连队改善伙食要吃饺子,这简直是天大的喜讯。大家七手八脚,劈柴、烧炕、煮水,屋里顿时有了生气。炊事班送来和好的白面、饺子馅、擀面杖、面板,下面的活就要自己动手干了。这可难住了全屋的小伙子。12名战士,10个来自上海。别说包饺子,连饺子都没吃过。幸亏我跟母亲学过擀饺子皮、包饺子,这时派上了大用场。我成为主厨,负责擀皮这个最重要的工作。我一个人擀,供十个人的饺子皮儿,还得教他们怎么包,就是有孙猴子的分身术也难胜任!包出来的饺子五花八门,煮出来的饺子更是整的少、破的多,几乎成了片儿汤。但小伙子们哪管那么多,把锅里的饺子吃了个精光,似乎还意犹未尽 。这是我离开父母后,在外地过的第一个春节,竟是这样度过的,实在是难忘。     

接下来的一个除夕之夜是在火车上度过的。为了看望下放到河南息县“五·七”干校的父母,我买了一张除夕晚上的火车票(平常日子的火车票买不到),顺利登上了一趟南下的列车。除夕日,车上乘客的确不多。列车员很勤快,不断地擦地、倒垃圾、送开水,对乘客问寒嘘暖,还别开生面地组织大家开联欢会。她见我年轻,非让我带头唱首歌。无奈,我壮胆唱了一首最熟悉,在连队几乎天天唱的《兵团战士之歌》。“伟大祖国天高地广,中华儿女志在四方。哪里最艰苦,就在哪里奋发图强;哪里最困难,就在哪里百炼成钢。”我激情的歌声还真赢得了乘客一片掌声。组织完联欢会,列车员还有名堂。她站在椅子上,掏出一个硬邦邦的黑面包给大家看。并激昂地对大家说,这就是所谓社会主义国家苏联火车上供应的面包,硬的咬都咬不动。言外之意,哪有我们伟大的祖国好。真是个优秀的宣传员。当时国内的火车上是不供餐的,我就向列车员要了一杯开水,就着在车站上买的面包,算吃了顿除夕的年夜饭。自然,我吃的面包要比列车员给大家展示的苏联黑面包好吃多了。

乘着这趟火车终于在春节当天赶到河南息县干校,见到了被隔离审查而久别了的父母。父亲是背着“双料特务”嫌疑的罪名被押解出北京,来到这个偏僻的小县城继续劳动改造,当个看门翁。见到父母这般处境,心里一阵酸楚,眼泪不觉流淌下来。见状,母亲赶紧走上前拉着我的手说:“孩子,别难过。你爸爸这不是好好的吗,身体比以前还好呢,还能扫院子呢!”母亲拉着我,边走边说“饿了吧?咱们先吃饭。”自从父亲重病卧床后,我还是第一次与父亲同桌吃饭,两代人尽享天伦之乐,气氛非常温馨。父亲动容地与我谈起这次下到县里,最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革命成功20多年了,老百姓还是那么穷,孩子们脏兮兮的,穿得破衣烂衫,和在根据地看到的没有什么区别。作为一个老共产党员,他心里感到很内疚!眼眶里充满了泪水。

阳光总在风雨后,终于一首迎接阳光的“祝酒歌”唱响了中国大地,“胜利的十月永难忘 杯中洒满幸福泪”这句歌词淋漓尽致地表达了当时亿万中国人的真情实感。我清楚地记得,1977年的春节,父亲的历史问题还没有平反,一家五口人仍挤在不到25平米的狭小空间里,但全家人团聚在一起,其乐融融过春节的情景又回来了。而且添丁增口,已是三代同堂了。餐桌上,全家共同举杯,庆幸这个家庭劫难重生,祝愿父母健康长寿,祖国前途似锦。

之后的春节,越过越红火。父亲的历史问题解决了,落实政策房子也宽大了很多,我们姐弟三个都成了家,合起来十几口人,比过去热闹的多。母亲也再不用担心餐桌上缺鸡少鸭,鱼肉不够吃。而是生怕大家吃不动,剩下了不好办。好在第三代都是小小子,吃起饭来狼吞虎咽,看着他们的吃相,让父母乐在眉梢。

1991年的春节对父母有特别的意义,因为是他们金婚的纪念日。50年前的春节,这对战火中的青年结成了终身的伴侣。风雨同舟,相濡以沫五十载。到了晚年,彼此相互搀扶,恩爱如初。前来祝福的都是当年在同一战壕里抗日的战友,如今也都已是七八十岁的老人。当他们共同唱起熟悉的“游击队员之歌”时,还像年轻时一样,那么意气风发,斗志昂扬。父亲即席讲了几句话,话中充满了对党的热爱和信任,对国家前途的信心。父亲说:“面对此大好局面,大好未来,我是非常非常高兴,非常非常愉快。”他希望老战友们都能长寿,亲眼看看为之奋斗了一生的新中国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景象。

一晃眼,又是一个三十年过去了,父母那一代人已经仙逝,我们这一代也进入了老年时代。不管生活条件好坏,岁数大小,中国人对春节总有那么一份不变的情结,这就是恭喜拜年、阖家团圆。临近春节,回家过年、举家出游,几亿人的大迁徙又开始了。2024年1月17日《北京晚报》头版标题“今年春运出行人次预计达90亿 72亿人次选择自驾 公路上99%”将是小轿车”一个举世壮观的车流网呈现于中国大地。农历腊月,甲辰龙年呼之欲出。尤其今年又是春节被确定为联合国 假日的第一年。随着“中国年”向“世界年”的转化,对中国文化产品和春节相关商品的国际需求量显著增加。“龙”元素商品备受国内外用户追捧,“中国龙品,我喜欢。”

这让我想起《难忘今宵》歌里唱的“不论天涯与海角 神州万里同拥抱 青山在 人未老 共祝愿祖国好。”祖国好 大家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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