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招

　　商务谈判很不顺手，几次易将，费尽心思，久攻不下。

　　对手小泽君很难对付。他可以不停地鞠躬，却始终面色冷峻。嘴上总说，对不起，请多关照，骨子里却是寸步不让。总裁几番想亲自挂帅，助手们不依，说是万一失守，便无退路，事关千万元的索赔，只好再招贤纳士。

　　人称鬼才的张大江说这活儿交给我。董事会一干人想听听他的想法，大江却一摆手，大咧咧地说，不必细问，我已研究小泽多日，此举志在必得。不成功，别说跟你们不好交待，更没法儿向我那当过“老八路”的爹交待。

　　第一次会谈，双方人员皆西服革履，独独大江一身中山装，显得特扎眼。他也是一脸冷峻，开口直言：“有关索赔的理由和依据还有必要再陈述吗？”然后，两眼直直地盯着小泽看，一眨不眨。小泽避开那目光，点燃一支Marlboro，深深地吸了一口。大江也从衣袋掏出半包烟，抽出一支吸上，然后把那烟放在桌上。陪同谈判的翻译小王一看那烟，大惊失色：“天啊！也太跌份了，这场合抽这种两、三毛钱一包的‘325’！真是二百五。”大江却一副怡然自得的表情。怪就怪在小泽对“325”发生了兴趣，问这是一种什么香烟？大江让小王告诉他：“我的气管不好，这是一种特制烟，治病。”小泽伸手讨了一支，还吸得不住点头称好。

　　接下来，气氛就变得迷惑起来。大江与小泽就从烟聊到茶，茶道、插花、艺妓、儒文化、大唐盛世、明治维新、武士阶层、工蜂精神、侵华罪行……侃了个天南地北、云苫雾罩。

　　午饭，小王安排在五星级的长富宫饭店。大江却说不必了，我已在一个哥们儿开的小馆儿里安排了。喝的是六十七度衡水老白干，吃的是猪油饼、尜尜汤，噎得小王直翻白眼儿，这也太离谱了。可小泽君却吃得满头热汗，咂咂有味。

　　大江更没像以往那样陪小泽进夜总会、卡拉OK。两人一起下围棋、论书法、打乒乓、甚至掰腕子……

　　几天后，大江拿回了千万元的索赔，总裁乐呵呵地刚要夸他两句，他却不屑地道：我最瞧不起咱有些人的那孙子相。总裁摇头道，这小子，竟办成了，怎么鬼的？

　　刊于1995年10月5日《天津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