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坡一生多次往来盱眙,与盱眙结下了不解之缘。在他的《淮上早发》中有:“澹月倾云晓角哀,小风吹水碧鳞开。此生定向江湖老,默数淮中十往来。”
  东坡默数的十往来,一、熙宁四年(1071年)由汴京赴杭州;二、熙宁七年由杭州赴密州;三、元丰二年由徐州赴湖州;四、元丰二年八月赴御史台狱;五、元丰七年由泗州至南都(今河南商丘);六、元丰八年四月自南都回常州;七、元丰八年九月由常州赴登州;八、元祐四年由汴京赴杭州;九、元祐六年由杭州回汴京;十、元祐七年三月由颖州赴扬州。
  细数东坡的“十往来”,其实又何止十往来呢。早在治平元年至熙宁元年,东坡就曾经淮上过龟山。在他熙宁四年写的一首《龟山》诗中就有“我生飘荡去何求,再过龟山岁五周。”治平三年(1066年),苏洵病逝于京师。苏轼扶灵柩途经泗州,随载而行的还有妻子王弗的灵柩。五年后的熙宁四年由汴京赴杭州任,在泗州写下《泗州僧伽塔》。“我昔南行舟系汴,逆风三月沙吹面。舟人共劝祷灵塔,香火未收旗脚转。”回忆当年扶柩归去途经泗州的情景。
  在他默数的“十往来”中,于盱眙留下了数十首脍炙人口的诗词,东坡对于盱眙的偏爱由此可见。这要从盱眙的地理位置说起,盱眙地处江淮之滨,淮河绕城而过。一条汴水经淮河上抵汴梁,下达苏杭,乃南北之要冲。儿时读白居易的《长相思》:“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州古渡头。吴山点点愁。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那时只道诗好,意境美,却不知汴水是从盱眙的泗州入淮。后来古泗州城的考古挖掘,汴河桥的重见天日,时空在这里交汇。当我站立桥头再去默念这首小诗,又怎么能不唏嘘感慨。
  最近重读林语堂的《苏东坡传》,掩卷长思的时候想起东坡与盱眙,以及那些脍炙人口的诗词与故事。
  东坡过淮,最难忘的莫过南山,也就是今天的第一山。这位文学艺术史上的大师,他的境遇却很凄惨。元封七年(1084年),他被贬黄州五年后,调任汝州团练副使。从黄州沿江东下,漂泊了一两个月,幼子不幸夭亡,盘缠也用完了,一家人贫病饥寒,不知所归。年底到达盱眙,淮水结着冰,他只能下船逗留。在泗州的淮河边,他给朋友至少写了三首诗提到饥饿。在一首诗里,他自比为夜里啃啮东西的饥鼠。在这里他写下了上书皇帝的《乞常州居住表》:“但以禄廪久空,衣食不继。累重道远,不免舟行。自离黄州,风涛惊恐,举家重病,一子丧亡。今虽已至泗州,而赀用罄竭,去汝尚远,难于陆行。无屋可居,无田可食,二十余口,不知所归,饥寒之忧,近在朝夕。”即便如此,他仍然能以超然的目光去发现和感受人生的乐趣。
  泗州刘太守挽留了他,陪他登上南山,正是在这山上他得到了解脱。这时正是年前,冰雪满天,可他与同游的刘太守“共寻春,飞步孱颜。”盱眙多情的春天亲近了诗人:“和风弄袖,香雾萦鬟。”同时他也找到了欢笑:“正酒酣,人语笑,白云间。”一直到“玉宇清闲”的时候,才与刘太守沿着山下那座浮桥返回泗州城。第二天刘太守读了这首《行香子》词吓出了一头冷汗,因为苏轼写到“望长桥上,灯火乱,使君还”。当时泗州为军事要隘,天黑以后桥上不许行人通过。普通人夜里过桥要罚两年劳役,太守犯法,情形更糟,刘太守又怎么能不害怕呢。现在这首词还刻在第一山的秀岩上,东坡先生手书,但未署名。
  也是这一年的除夕夜,东坡有感于黄师是雪中送酒,写下了《泗州除夜雪中黄师是送酥酒二首》。黄师是是陈州人,元丰甲子为淮东提举,曾于除夕泊舟汴口,见东坡执杖立于对岸,若有所俟,回到船中,以扬州厨酿二尊,雍酥一奁相赠。“使君夜半分酥酒,惊起妻孥一笑哗。“对雪不堪令饱暖,隔船应已厌歌呼。”有感于黄师是的雪中赠酒,东坡后来又用原韵作《章钱二君见复次韵答之》。章钱二君是苏东坡的朋友,当时隐居于南山。正是人生落魄时,再去读来倍感凄楚。不过东坡终非凡人,自有豪放处。在他的《送程七表弟知泗州》,他又有了“淮山相媚好,晓镜开烟鬟”的笑语。
  东坡是盱眙人的朋友,他在盱眙结交了许多友人。有一次他与秀才杜舆在南山相逢,杜舆听说东坡年轻的时候爱种松树,就向他请教种松之法,苏轼以诗戏答朋友:“为问何如种杨柳,明年飞絮作浮萍。”相逢南山,是因为他如同杨柳飞絮;南山一别,还是因为他如同杨柳飞絮。飘零的人转身远去了,但他永远留在山的记忆、水的怀念中。
  现在,东坡的清词丽句和盱眙的水光山色早已密不可分,为盱眙山水所珍藏,为后人所铭记。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