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辉映的傍晚,太阳的金晖涂满广袤的土地。远处山峦起伏,山下财湖明镜似的,烟波浩淼;山间的财宫金碧辉煌,静若天街。财宫是位于法库县财湖西畔的财山上中国最大的财神道场,依山傍水、玉带缠腰;古老而宏伟的宫观与自然景物彼此烘托,融为一体。山下,财河水库边上,就是法库县大孤家子镇李贝堡村,一座普通的辽北山村。广阔的农田,散落的人家,和谐而安详。据记载:清雍正二年,有李、白二姓由山东济南府迁来此地搭窝棚垦耕定居,并向内务府缴纳租金,日久成村,得名“李白堡”,后谐音为“李贝堡”。辽北许多村子都是以迁至的流民姓氏命名的,想来,在清雍正初年,这里是一片荒芜。真正让李贝堡闻名于世的原因是墓群,就在这里的小山坡上,因一个个盗坑,拉开了法库又一辽墓群的考古发掘。
  李贝堡辽墓群,最早被发现是在1972年。当时,南山坡清理了3座小型砖室,因被盗,仅出土了小陶钵等遗物。辽墓分石室和砖室,因辽制砖困难,所以砖室墓要级别高些。1999年,又有一古墓因被盗而发掘。勘察中,发现地表散有较多的绳纹砖,封土已被挖掉,墓门已暴露拱顶部位,盗洞已至墓底,墓里有早期和近期的回填土,可见这座辽墓被盗的历史也很久远。这是一座大型砖室方型穹隆顶辽墓,出土有白瓷钵、“开元通宝”石印等文物。“开元通宝”带柄铜钱,方孔,柄为下宽上窄,这枚钱形奇特,是否为流通钱或有其他用途,考古界还待考证。对于李贝堡辽墓的大致年代,从墓葬形制、墓室结构和及相关资料断定是辽早期契丹贵族的夫妻合葬墓。契丹建国前“风俗与突厥大底略侔,死不墓,以马车载尸入山,置于树颠”。契丹建辽后,早期墓多为方形单室墓,中期以后出现多室墓,圆形墓和多角墓。
  1999年发掘的李贝堡辽墓是由东、西耳室和主室组成的方形墓,主室及墓门亦没有任何雕饰,墓室与墓门亦没有晚期的仿木结构,这种墓葬形制结构具有辽早期墓葬特点,另出土铜饰大多鎏金,据《辽史》卷16记载:辽圣宗开泰七年“禁服用明金、缕金、贴金”。这样看来,该墓时间不会晚于辽圣宗开泰七年。笔者以为,盗墓者是最有实践经验和文物鉴赏能力的专家,一而再的盗这座古墓,一定是因为这座墓规格高,陪葬品多且精美。李贝堡辽墓群距法库县城南约20公里,西距叶茂台辽墓群约40公里,南距沈阳市约70公里。考古队员跟随盗墓者的脚步,在抢救挖掘中,让又一处辽墓群重见天日,且填补了许多史料的空白。
  八年后,在李贝堡村西山、南山半山腰上,追踪盗洞,又抢救发掘了四座辽墓。发掘墓群的同时,还发现了一座小型辽代遗址——南山头城址-—高丽井沟建筑址(即守护墓园建筑遗址)。根据出土文物鉴定,这四座辽墓均为辽晚期的墓葬群。在西山半山腰的一座辽墓中,还发现契丹贵族墓葬中常见的鎏金铜面具和辽三彩盘。这种契丹贵族墓葬方式与汉代金缕玉衣一样,有保存尸体意欲使其不腐,且面具多是按死者面型制成。墓群分布范围广,墓群持续时间长,可以认定是契丹贵族的家族墓群。但如今,在这片山群里再也看不到一座古墓的痕迹,曾经的辉煌,随着已回填的辽墓湮没在历史的风尘中。
  回顾大辽,它是一幅恢弘的画卷,是一部磅礴的历史,在祖国波澜壮阔的历史长卷中,这个民族曾轰轰烈烈地创造了200多年的辉煌。辽以前,北方草地与中原农业差别天壤,长城以北为不毛之地,“封域虽长编户少,隔山不见两三家”。辽开国,草地上设置城寨,荒漠中新兴聚落,蛮荒之地漏出曙光。契丹这个民族,从西拉木伦河畔走来,用弓箭和长矛崛起,消灭了“海东盛国”,灭后唐立后晋灭后晋,把中原帝王玩弄于股掌之中,不用一兵一卒,就得到了面积约12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及土地上的人民,使千余年来中原人修筑万里长城的军事意义瞬时全无。难道他们仅仅靠的是矛和盾吗?不,弯弓射猎是他们的天资,逐水草徙穹庐是他们的本性,这个民族的引路人发动的一场场血与火的战争不仅仅是为了掠夺,而更是为了民族的安定和发展。他们的思想是先进的,没有“异族”“异邦”之分。
  早在辽初,契丹民族就有了强烈的“汉契一体”思想,提出了可贵的中华大一统的观念。而法库,这个鱼梁之乡,这个大辽福地,是最早践行之所。“三山一水六分田”的法库,区域面积2320平方公里,耕地面积198万亩,如今13个民族生活的地方,大辽初期就是一片祥和。大辽北部一带是多民族集聚区,汉人、契丹人、渤海人等在这里杂居混住,他们和睦相处,有着各自熟悉的经济行为,共同经营并开发着这一片肥田沃土。契丹人建辽前后,大量中原汉民迁徙并定居于长城塞外,后来,更多的中原汉民为逃避兵燹,纷纷主动越长城而北上东迁。对于这些北上东迁的中原汉民,辽太祖阿保机在汉官韩延徽等人的建议下,“树城郭,分市里,以居汉人之降者;又为定配偶,教垦艺,以生养之”。目的是为安定汉民之心,让他们在塞外契丹辽地安居乐业,继续从事他们所熟悉的农耕及手工业生产。“以故逃亡者少。”据《辽史》、新旧《五代史》及《契丹国志》等文献记载,中原汉民向塞外契丹辽地的移民活动从契丹辽朝建国前后开始,直至辽代中期的辽、宋“澶渊之盟”订立为止,长达近百年。移民人数究竟有多少,已经无法估算。
  总之,大批中原汉民来到大辽地区定居,不仅大大增加了这里的汉族人口,也改变了这一地区的民族构成。辽灭渤海国后,辽太宗继位不久,在耶律羽之建议下,把渤海国遗民南迁到辽东地区,北上东进的中原汉民和南迁的渤海遗民带来了先进的农耕文明,对大辽地区原有的土著文化产生了很大影响。而正由于这一时期中原汉人农耕文化和渤海遗民农耕文化被泽这片土地,才使大辽地域文化和中原文明的差距不断缩小,并逐渐趋于同步。大辽统治者也较重视扶持境内手工业生产的发展,尤其是陶瓷制造业、金属器物制造业和纺织业生产技术的提升尤为显著,手工业产品的质量大大提高,特别是各类手工业作坊生产的器物的形制,充分反映了该地区契丹族与汉族、塞外与中原之间不同民族、不同地域手工业技能的交汇与融通。大辽北地区发达的陶瓷制造业代代传承,特别是李贝堡辽墓群中所出土的各类瓷器,更能证明这一地区当时的历史状况。
  如今,法库县仍是辽沈地区重要的陶瓷生产基地。千年前的辽代,从事游牧的契丹民族,在法库这片肥沃的土地上,与汉文化融合,兼收并举,逐渐从游牧走向农耕,这是一个民族多么大的进步与发展啊!可以想象,在这片土地上,“中国”这个名词,不仅仅是汉人的专属,也是其他民族人的荣耀。而契丹这个民族,用它宽阔的胸怀,包容着各个民族,在吸取各个民族特别是汉族的思想文化中迅速壮大。大辽所具有的“同祖同源、华夷同风、汉契一体、南北一家”的边疆观念,不仅促进了大辽的迅速发展,也对后来经营东北这块土地的女真族、蒙古族和满族产生了重要的影响,从而成为如今中华民族共同体精神的核心。
  千年后的中国历史中的风风雨雨,特别是近代错综复杂的各类情况,都难以化开这个由契丹民族最先编织的浓浓的情结。可是,契丹,这个曾创造了幅员万里的大辽帝国的优秀民族,这个曾经创造了众多文明的伟大民族,到了今天,哪里还能寻到他们的踪迹?难道这个伟大的民族真是历史长河中的一粟,溅起一朵美丽的浪花后,就深潜水底?难道他们真像草原上的雄鹰,展现了拂天的英姿后,就倏然掠上了无际的天空?

  站在李贝堡的辽墓群前,我看到的是满眼的苍绿和裸露的沙石,却怎么也寻不到历史的遗迹;我忽然明白,时光的流转中,所有的过往都如尘埃被掩埋,那些曾经鲜活的生命,在权谋的争斗,如云烟般消散;大辽历史,丰富曲折得让人目不暇接,分花拂柳,绕榭穿桥,是一程又一程的风景,也一样的杳无踪影,湮没在千年的历史洪流里。李贝堡辽墓群的山脚下,土地肥沃,屋舍俨然,黄发垂髫,怡然自乐。法库这片肥沃的土地上生活着的人民,正用勤劳和质朴,改变着自己的家乡,并安逸祥和地享受太平盛世的福泽。我眺望远处,法库的大地上,还有一座白鹤楼,筑楼引鹤,招贤天下。由此,我想到了宋徽宗的《瑞鹤图》,18只鹤飞翔于宫殿上空,蹁跹多变。群鹤来集于此,寓意国运昌盛,他却有生之年没有企盼到国运昌盛,但在今天,在我们的中国,在我们的法库,正不断地践行着,这里安居乐业的人民,也正在感受我们中国的崛起与强盛,大辽被湮没的辉煌,正由我们的人民创造!

  李贝堡辽墓群静静地沉睡在山中,继续向后人传递着大辽的文化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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