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杀（二）

　　那是你的理解。

　　我在这混了快二十年了，交接的人不多也不少，面上的事情解决不了，还有兄弟们出面。

　　黑社会呀，你不会那么做，你有金钱、地位和荣誉。过去因为不好意思一直没说。不过，我还是为你着想。用金钱抹糊了的事情就不算什么。你说呢？

　　尽撒谎。你呀，你告诉他我可以和他谈谈。不过，这样也可以，你随时随地转告他的企图，我们尽快达成协议。

　　我只能试试。

　　一半开玩笑，一半出自真心吧。洪玉清心里很清楚，她知道他也是出于情面，怕她们会说给他添麻烦，他才答应下来。

　　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添什么麻烦的．如果讨厌我也没关系，拿出男子汉的气魄来明确地说出来我才高兴。

　　真拿你没办法。我可什么也没说呀。

　　你的沉默比你的语言更让人难受。

　　今天你这是怎么啦？总之，这事我委托你办了。你还担心什么？

　　洪玉清没有听桃子说什么，爬起来迅速地做好了离开的准备。桃子开始穿衣服，忙着上洗脸间。

　　洪玉清下了楼，他没有叫车，想走一走，边走边想，桃子的是真的吗？如果是，李江苏叫人无法容忍，虽然她不知道他们背地里做了什么，但自己毕竟钻进了他们的口袋。

　　洪玉清之所以对桃子感兴趣，完全是因为他感到这是一种好奇而又有趣的玩乐。他特别爱找那些并不成熟，且又年轻漂亮的女性，虽说轻浮且富有人情味的文雅，狂放洒脱的女孩子。他希望只要男人不吝啬，女人会替你保守秘密的，和女孩子在发生这种问题的时候一般都是利益驱使。洪玉清决心尽快了断，不再和这个桃子来往了，以至一刀两断，才是最理想的。大概磨蹭了一个多小时，他给叶子打电话，结果手机占线，想到这儿，他来到了街对面一家茶吧在窗口观察着桃子。

　　当桃子下楼后，立刻招手打了的，洪玉清在后边也打了的跟踪，他首先要弄清楚桃子的真实心理。

　　结果桃子并没有上公司，而是找李江苏去了。洪玉清给她打手机，你在那儿？桃子直截了当地说，我去找他，等会儿回公司。一会儿再见。

　　洪玉清知道，桃子没有背叛他，她也想和李江苏有个了断。他长吁一口气，这才想起自己的老婆谢红玉，往家里打话没人接，手机关掉了。

　　洪玉清心里急，他给项怀志打了电话，项怀志告诉他，放心，我们那位和她在一起，说是到学校看看孩子，然后出门旅游。

　　旅游，去哪儿？

　　算啦，有我的情人看着她，你就放心吧。

　　热情之后，中途打断他是徒劳的，只能让她按着她的想法去做，所以，他只是随声附和着，嗯，有道理，就这样。

　　6

　　李江苏直接把车开到了他的租房处，把车停放在楼下，来到一幢高层楼房前，手按电铃按钮，铃声就鸣叫起来，响得令人吃惊。他以为桃子在家，但是没有人给他开门，他只好掏钥匙，自己捅开了大门。

　　李江苏没有脱鞋，一进客厅便关上了门，走进里间，他想洗个澡，天气热，浑身是汗，

　　再加上桃子催他回来的急，让他心中郁闷。一个人站在水笼头下，尽情地沐浴着，打了洗头水，反复了几次，这才冲洗干净了，赤裸着来到客厅坐在沙发上，一手揉搓着头发一手拿烟，

　　然后仰面躺下了，一条腿搭在茶几上。也许有两种可能，一是谈崩了，二是谈成了。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儿卑鄙？是呀，为了达到目的不要计较手段，不付出代价能有什么收获。也许桃子说的有道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洪玉清也不是白痴。

　　李江苏腾地站了起来，可能是烟灰烫着了他，他骂了一句，顺手打开冰箱拿出一瓶啤酒，用牙咬开盖子，对着嘴喝了一大口。打开手机给桃子打手机，桃子不接电话。

　　这时门铃响起来，李江苏知道是桃子，他起身按子一下门铃按钮。

　　房门拉开了，回来的正是桃子，她一见李江苏就说，今天这么热啊。

　　打电话也不接。

　　我说过，不接，一是有事，一是快到家了。

　　真让人担心。

　　你担心什么？桃子皱了皱眉又说，真是太热了，这是怎么搞的。心里烦。说着桃子脱下外衣挂到衣架上，解开腰带上的结扣。

　　你又去找他了？结果咋样？

　　一切顺利。

　　哎，他可不三岁的孩子。我不相信。

　　只要你能忍辱负重，我们就能大功告成。

　　李江苏有些吃惊地瞅着桃子，不过，得看看为什么要忍辱负重。

　　你呀还是按我的吩咐，你要有奉献精神。

　　桃子站在客厅中央，解开了纹胸和腰带，脱的只剩下一件红色内裤。桃子像女演员那样漂亮，身材优美，然而她那浓妆淡抹的脸上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内衣紧紧裹着丰腴的身段，使李江苏觉得浑身一阵发热，于是他上前一下子抱住了她。

　　你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去冲洗一下就来。热得难受。桃子毫不在乎地脱下内裤，把内衣扔在他的怀里。

　　你洗吧我走了。

　　别急吗？

　　李江苏见桃子出来了向前抓住桃子说，你不可以待会儿再去洗？

　　身上黏乎乎的多不舒服。哎，你瞧。行了，我冲一下就来，五分钟也用不了的。

　　桃子，今天……我有些事想问问你。

　　这时，门铃响，传来洪玉清的声音，李江苏示意桃子赶紧穿衣服，可是，桃子好像无动于衷，觉得事到如今她非洗不可。你招待他，我洗了再说。

　　李江苏这才意识到桃子任性的劲儿，没办法，李江苏就打开了门。结果是洪经理。让坐后又让烟，表现得格外热情。

　　洪玉清接过茶杯却没有接李江苏的烟，他喜欢大中华，又不好意思掏自己的烟。

　　洪经理你坐，我出去一下。

　　干什么？

　　哦，你向来抽软中华的。

　　我自己有，你别跑了。哎桃子呢？

　　对不起，她在冲凉。

　　我来的真不是时候？

　　经理有什么事情，你吩咐就行了。

　　我以为孩子她妈来串门了，昨天一夜没归，今天打电话也不接。

　　要不我去老家看看？

　　算了，明天再说。

　　洪玉清从口袋里取出中华烟，随手递给了李江苏一支，两个人面对面，笑笑，一时又找不话题。

　　桃子，好了没有，洪经理来了。

　　马上好。门被拉开了，一条手巾围住了桃子的长发，一件浴巾围在身上，热气腾腾地一个大美人儿婷婷玉立在两个男人面前。

　　洪玉清眼睛都直了，桃子真漂亮。他脱口而出，赞叹不已。

　　哎呀，洪经理可真是稀客，江苏你去买个西瓜来。

　　不用不用，我马上走。

　　李江苏言听计从，答应着就立刻下楼。

　　桃子等他一走，把头上围巾一摘，甩了一下长发，妩媚的笑脸和一阵芳香传染洪玉清，一时令他头晕目眩，再细看桃子，她双手撩起围巾又讯速盖住，让洪玉清只搂戏了一眼，然后串到洪玉清面前，双手抱住他的脖子。

　　洪玉清抱起桃子就向卧室里跑，桃子拍打着他，放下放下，你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他马上就回来的。

　　五分钟，就五分钟。洪玉清乞求着。

　　桃子看到他嘴角流着口水，气急败坏的样子，那是非常饥渴的，这就是男人，不是色鬼也是个色情狂。

　　这并不是冲动，而是你太诱人。哎，桃子，如果你坚决反对，那么，我就可以走了。

　　桃子，难道你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意吗？我们不是给你许诺了吗？生活上工作上同样给你。

　　李江苏的门铃声，打消了洪玉清的一些欲望。他只好老老实地地坐了下来。哎，桃子，你跟他说到了什么程度？

　　对不起。现在无可奉告。一句两句说不清的。

　　什么说不清呀？李江苏一步迈了进来，他看看洪玉清又瞅瞅桃子，吃西瓜，不好意思洪经理，我们是城市小贫民呀。

　　谢谢，大热的天你还跑去买这个。

　　桃子切好西瓜，三个人一人一块，桃子挺会挑情，偶尔向洪玉清挤挤眼，好吃吗？

　　好吃，太好了。洪玉清心领神会地说。

　　你应该感谢江苏。

　　不，桃子你错了，我们应该感谢洪经理，还有洪嫂，在我们最艰难的时候帮了我们。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都是我不好，对你没有尽到责任。在公司还满意吗？

　　非常满意，真的。李江苏说。

　　这样吧，我们准备成立市场调研科，你有兴趣可以到处跑跑。工作成绩突出，年终有奖励再加提成。

　　那我是求之不得，经理你看的起我。

　　明天你去替我办点事儿，如果你嫂子在家，顺便跟村长签协议，把那块地落实了，省得村长老敲诈我们。有什么情况给我打电话，一般情况你就做主。就这样，我得走了。

　　中午在这儿吃吧？

　　不，我还有客户。

　　送走了洪玉清，李江苏锁上门，然后一把拉过桃子，用力一推，桃子就倒在了床上，说实话，你们到了什么程度？你们上过床了？

　　你疯了，说好了你听我的安排，你为什么这样对待我？

　　对不起。

　　这不是赔个礼就可以完事的。你是屡教不改，动不动就会发怒。我不愿意因为自己的宽容而这样屡遭伤害。我们到为止吧。

　　所以我承认是我不好，向你赔礼。也不能全怪我不好。

　　你为什么这样对待我？

　　你们亲吻了，我看到洪经理脖子上有一个红口印，桃子，我不想追究了，既然你变了心，我们就友好地分手。

　　不，我没有变心，我希望我们生活的好一点。

　　那么桃子，今后你不能再做那种不体面的事了，我们共同约定，要是你再犯，那么就由不得你了。

　　好的。放心吧。

　　所以，我你别辜负了我的好意。我并不是为了我们生活好一点，从而纵容你去做妓女。

　　放屁。是人家话吗。

　　生活好一点，要靠你我的努力创造，你那么做问题根本不能解决。桃子，总之，这是第一次，你得好好想想。多少做情人的下场悲惨呀！

　　桃子猛地倒在床上，双手掩面轻轻的哭泣着。

　　桃子，有事说事，这值得你伤心吗？

　　桃子腾地站起来，双手抓住了李江苏的手，声泪俱下地大叫一声，你这个人出尔反尔，靠我们俩八辈子也买不起一百平方米。告诉你，我已经和他睡了，他答应提拔你，还给我们一套房子。

　　李江苏一时瞠目结舌，但他笑了笑，双手抱起桃子说，别哭了，说什么疯话呀！他的话没有底气，目光忧郁，语调之中充满由衷的怜悯和无奈。

　　7

　　谢红玉一赌气就把司桂莉拜带到了老家刘家屯，两人便像姊妹一样亲热起来，谢红玉听了司桂莉的话，考验考验洪玉清，看看他在乎你不？一连几天不见他回来，也不找她，只是打电话，当然，她想接，司桂莉不让接。造成谢红玉心里发空，也许洪玉清从项怀志那里知道了细情。

　　一连下了两天雨，天气一度闷热重又变得凉快，可是，中秋节刚过，天空放晴后，气温骤然升高，司桂莉非要跟谢红玉下地劳动，其实也没什么活儿，很想知道这个季节有什么好吃的，她在梨园里拍照，在青沙帐里摆个做作的造型姿势，与往日不同，她把电话关了机。她让谢红玉也关了，但是她笑了笑算是回答。

　　两个人从乡下那么一走，引来乡亲们的观看，他们俩相视而笑的模样使谢红玉也忘记了一些烦恼，但是，她很快发现这个人并非那么简单。她是不是庆幸地在背后踩脚，那女人是什么心理，如果听她的，我们夫妻关系迟早要出问题的。

　　谢红玉看了看一直沉溺拍照的司桂莉，觉得应该给洪玉清打个电话。巧的是手机铃响了，原来是自己的男人，告诉她准备中午饭，请村长，签协议。没容她说话，电话就掐断了，尽管有点恼，心里还是挺高兴的。他心里在一直惦记我。谢红玉想。

　　谁的电话？

　　他的。谢红玉说。

　　讨厌。不是说不让你接吗？司桂莉就把脸转向一边。可是，她想红玉受到男人如此亲热的对待，她心里会产生一种莫明其妙的嫉妒心情，便自然地感到，要是自己的男人也像她的男子对待自己那该多么快乐呀。为什么男人总是以一种既不讨厌也不喜欢的不冷不热的态度对待自己呢？她开始重新思考起这个平时经常琢磨的问题来。于是司桂莉断定，谢红玉处在当年的自己一样的处境，男人有了外遇。所以男人开始采取的策略是冷处理。

　　谢红玉在家中是父母三个孩子里唯一的一个女孩，自从出生以后，可以说她一人得到了父母和全家人的偏爱，她觉得自己的容貌比一般人也是出众的，从小学到中学的学习成绩优秀，嫁了个丈夫也挺优秀。

　　结婚以后，谢红玉对家庭奉献出自己全部的爱，为了一双儿女几乎拿出整个生命，在向男人奉献自己身体和生命的时候，谢红玉也渴望得到男人给予的温柔关怀，男人的真心话和亲密的情感。谢红玉多次问过男人，与其说问还不如说向他倾诉苦衷更合适，然而，她没有一次得到过令她满意的回答，也不曾看到过他露出满意的笑脸。男人每个月总要回来一两次，每逢星期天带着孩子去市里逛公园，他们总是一起出出进进的，公婆相继离世，孩子到市区寄宿，他很少回家了。偶尔吃顿她做的菜他就抱怨没滋味，神色呆板，不是显露不高兴，而吃的很少。以前家里的经济一切都交给谢红玉掌管。现在不可思议的是，他什么都把握起来，花钱你就说话。不管怎么说他回来了，这比什么都重要。

　　谢红玉和司桂莉结伴回到家中，她就给饭店打电话订了外卖，司桂莉端详了一番就笑了，乡下不错，跟城里一样，有事叫外卖，甚至饭店里订座。

　　农村包围城市吗？接着，谢红玉又打通了村长的手机，村长满口答应了，村长就像条狗，闻到酒味儿就兴奋。

　　一听说男人回来，你整个气色和眼神都让人感到神采奕奕的，这是司桂莉从未见到过的，与第一次见到时的模样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我说不过你，你是钢牙利齿。谢红玉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变化，她觉得司桂莉突然问这些，也是拿自己寻开心而已。

　　村长进了大门咳嗽了一声，谢红玉和司桂莉就迎了出来。村长先跟司桂莉打招呼，握手。

　　原来你们早就认识？谢红玉挺惊奇。村长说，我总求她家先生咨询一些事儿。喝过几次酒。

　　正在院子里说话，门外传来了鸣笛声，谢红玉感觉是洪玉清，村长也说是玉清，我们刚通了电话。

　　结果，洪玉清后边跟着项怀志，李江苏和桃子。谢红玉虽然是笑脸相迎，但心里却疙瘩疙瘩的，说不出的不舒服。

　　洪玉清说，红玉，快给客人倒水。

　　村长直奔主题，别客气了，别忙活，咱就酒桌上一起来。

　　还是村长办事有板有眼呀，我这次来接到你的电话很仓促，没有什么给你，两条烟你先抽着。

　　咋那么客气？村长笑着，还是接了过来。

　　洪玉清走近村长，然后贴近他的耳朵耳语着，辛苦费两万元。村长伸出一个手指头，黑八要公路北那块地，给了我这个数。洪玉清也表示事成之后比黑八多一倍。

　　村长笑了，男子汉，大丈夫……

　　洪玉清说，说话算数。

　　送外卖的来了，菜不错。酒也是好酒，当地名优特曲泥炕。村长喜欢喝。洪玉清的意思叫上村委会的其他人，征求一下村民的意见。

　　村长不干了，手一挥，洪虎，（洪玉清的小名）你小子瞧不起我。

　　不是那个意思，我想，现在是法制社会，走走法律程序。

　　什么法律，在刘家屯我不是吹牛X，我这上嘴唇是法，下嘴唇是律，上下嘴唇一合就是他娘的法律。

　　对对，我敬你一杯，我就佩服村长的气魄。项怀志说。

　　别急，咱们先办手续，签合同。

　　洪玉清说，红玉，你把我的皮包拿来。

　　项怀志与村长干杯后说，然后到市里公证处再公证一下。

　　那是你们的事儿了，你们弄齐全了我签字。现在我就知道今日有酒今日醉，管他春夏与秋冬。

　　洪玉清给桃子使眼色，李江苏不能喝，他是开车来的司机，村长也表示理解，什么事儿也别上枪口中撞。

　　桃子之后是司桂莉，还有谢红玉，轮番轰炸村长，他再能喝也有承受不了的时候，但是村长不急，慢腾腾地喝，边喝茶水边解酒。

　　洪玉清不动声色，白酒过后是啤酒，说是灌灌缝儿。司桂莉也是个鬼精灵，能够理解洪玉清的意思，提议想喝点红酒。外国人说是健康食品。

　　这一喝红酒不要紧，村长有点晕了，上了两趟厕所，摔倒了两次，一直喝下午四点多，村长像一滩泥瘫在了谢红玉家的炕上。

　　洪玉清接到电话说走，谢红玉为难，他这个样子咋办？没事儿，他醒了还不走吗？

　　谢红玉觉得洪玉清的做法有点儿不可思议，望了望司桂莉，希望她留下。因为平时，由于桃子的事情，她对桃子总觉得不是滋味，谢红玉曾多次听司桂莉对这事儿的见解让她心中更加不安。

　　这么一来，司桂莉以更加兴奋的神色说，红玉，你呀快点把家安顿好，早日搬迁到城里。

　　哦。谢红玉只是惊叹了一声，因为她感觉男人走的过于突然，她什么话也没说上来。但是，桃子也随着劝她进城，她却说我不防碍你们吗？

　　桃子笑了，那能呢？

　　出自情面，谢红玉送他们到大门外，本想和玉清见面后会安慰她的。他却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似的冷漠，顿时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寂寞感和孤独感，她只好沉默不语地注视着天空。发呆地回到屋子，又听见村长猪似的打呼噜，她心里烦死了。

　　谢红玉低着头，泪水无声地流淌。要在往日，没有别人，她就会主动说起来，可现在，她却不想把男人的一切都告诉村里人。过去因为两人的境遇相同，所以才结了婚，然而，如今洪玉清的处境已经不同了，现在只有自己一人承担，没人安慰和怜悯，这使谢红玉感到难以忍受的苦痛在浑身汹涌澎湃起来。

　　最后，谢红玉终于想明白了，尽快处理家里的一切事情，尽快搬到城里去，也好监督他的花心男人。凭感觉，她认为男人和桃子一定有了私情。在酒桌上，她发现李江苏的神色就恍惚，郁闷，那种痛苦她能感知得出来，被冷落或者说被抛弃，该有多么让人伤心呢。

　　伤心归伤心，事情还得办，面对醉在自己炕上的村长，谢红玉一筹莫展，她只好给洪玉清打电话，但是他却关了机。

　　谢红玉恼羞成怒，一夜未眠。

　　8

　　大概过了一个多月，洪玉清终于得到了那块地，工程启动，开工庆典之时，镇长亲自剪彩。为了防止有人破坏，他们垒起一米多高的围墙，把地圈了起来，留下一个大门，盖了间门卫，看守建筑材料。目的只有一个，等待地价行情大飚升，或转让或自己盖楼。

　　洪玉清感觉时间成熟了，他的计划应该实行了，因此他恐惧得要命，不知不觉中眼前飘过一些幻影，他看到一个女人在哭泣，雨点从厚厚的乌云中飘落，能够听到沙沙的声音。这会儿又有了呻吟的声音，和一种令他感到耻辱的肢体动作。他母亲跪在了她的面前开始求他，是那种锥心泣血般乞求，说了一遍又一遍。他很倔，性格孤僻，他的手颤抖起来。

　　洪玉清最惧怕长虫（蛇），只要一见到蛇他就非常恐惧，恐惧极致他就拼命把蛇打死，后来他经常做梦，五月麦浪滚滚的田野上，在麦梢上游动千万条虫，伺机报复地向他飞来，他在惊叫声中惊醒。那时他还小，兄弟姐妹多，父亲经常在外打工，因为母亲说为了你们能够活下去，她不得不这么做。你要杀就杀了我。他原谅了母亲，放过了队长，但他不能原谅自己，让他终身愤恨的是妹妹又让队长的儿子强奸了。那是他十八岁的时候，他坚持报案。

　　他记得派出所来了两个警察，在调查这件事的时候，村里有个妇女主任，她是知青，和队长靠着，刘家屯那地方管男女关系叫靠人。妇女主任说，什么强奸呀，那是青年男女谈对象，人又那么年轻，有谁不上找堆去亲热的？再说母狗不发浪，亚狗不敢上。女的不勾引男的，吓死男的也不敢。

　　派出所的警察也笑了，可想而知，这棕强奸案也就不了了之。当时，洪玉清还安慰寻死觅活的妹妹，哥哥给你做主，你要好好活着。父亲回到家一头扎进炕头蒙上了被子，在里边无声地流泪。

　　当然，洪玉清也曾血性地拿出一把杀猪刀，扬言亲手杀了队长的儿子。母亲和妹妹抱住他，他父亲最后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杀了他就算完了，这个家呢？你的命呢？小子有种发奋图强，等你拥有了钱你说话办事才好使，任何社会都没有穷人说话的地方。把刀给他，杀了我你再去杀他。洪玉清听到父亲这么说，一时目瞪口呆，顿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人也昏迷了多日，从此，洪玉清变得沉默寡言。

　　他的双手仍在颤抖，忘情于对往事的痛苦回忆之中。也面对现实残酷的挣脱之时，但他心中的隐秘是个结症，那是他精心策划的一次行动。在一个漆黑的夜晚，他潜回村子，他耳边一直回响着妻子乞求的声音。他清楚村长是在三更半夜围绕村子转的，名正言顺的说是防火防盗，维持治安，暗地里他就下院子，村里大都是留守妇女，从而使村长为所欲为，有关人们对于村长敢怒不敢言的情事很多，洪玉清起了杀心，决心洗去妻子所蒙受的屈辱。

　　半夜三更，天色有点儿阴晦，洪玉清准备好了行动时穿的衣服，一件雨衣，一双皮鞋，而且鞋底上钉了一层塑料薄膜，防止留下脚印，一把刀和一支自制手枪，总之双管齐下，来个双保险，用刀不成再用枪。

　　他摸黑来到村长的房屋前，等了一个多小时不见村长，正当他放弃计划，改日行动之时，他想回家看看，真是命该如此，他在自家的房西侧碰到了夜游的村长，村长正在望着他的家，房西是八婶家，八婶家地基高，能够越过院墙看到院子里的一切。

　　谁？村长打开了手电筒。

　　哦，是我。洪玉清回答的同时往外掏烟，他掏出一包软中华，递给了村长一支，趁点烟机，洪玉清拨出刀子就捅了进去，村长双手捂肚子，娘哎，你……

　　没容他把刀子拨出，村长坠委在地上。洪玉清等待村长一动不动了，这才转身小步跑了起来。跑到他的隐匿地，才想起自己那包软中华丢在了村长身边，还有那把刀，那是他从李江苏的出租房里偷来的，可想而知他的阴险目的。他拿出事前准备好的一瓶汽油，然而把身上的衣服全部烧掉，又从塑料袋里拿出一身衣服换上，这才趁着夜色潜回了城里。

　　在他暗杀了村长之后，两只手不由自主地颤动。左手握住右手，甚至贴在胸前，安抚狂跳不止的心脏。是的，这是他不经常做的，这还不够，下一个应该让李江苏消失，他鼓动桃子想吞并他的家业，所以他早就做了思想准备，嫁祸于人的同时，一旦有机会也要灭了他，让公安局的查无实据。死无对证。尽管父亲一辈子胆小怕事，可他却不。

　　秘密，一个男人的心中隐藏的秘密。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手颤抖过，但他失眠过，从梦中惊醒过，心中充满了不是很清楚的设想，忍受着不能用语言表达自己内心苦涩一直折磨他。父亲痛苦的声音，母亲的乞求泪水，妹妹无奈的眼神，就像一条蛇一直在他心胸钻来钻去，他没法不去理睬，他强行自己心灵得到安宁，然而他一点也不快乐，一直提心吊胆，有点儿惶恐不安。他提醒自己必须镇静。

　　洪玉清思来想去，第二天下午又回到了刘家屯，当然，村里反映的情况令他心中暗喜。村长的死是死有余辜，村民们面对公安局的调查不配合，都说村长早应该死，他害是群之马，糟蹋了那么多女人，谁不咬牙切齿。没有一个人替村长鸣冤叫屈的。八婶也说，天作有雨，人作有祸，他是报应。

　　洪玉清的妻子谢红玉好像发现了他的内心秘密，是你干的吧？

　　哦，说什么呢？

　　我觉得你心里清楚。

　　放屁，我怎么清楚？

　　谢红玉说，你是嘴欺心，心里憋闷。

　　洪玉清说，瞎扯。

　　我出事的第二天给你打电话你说过，忍一忍，会给你个交待的。我认为这就是你所说的交待。

　　洪玉清说，村里人不说了吗，他是遭报应。

　　也许是吧。谢红玉记得，那次本来打电话叫洪玉清回来处理，准备让他等村长醒来，好打发他走，自己也该休息了，结果村长睡的像死猪，呼噜打的山响，她心里发堵，只好紧闭窗户，但地上却散发着吐酒后一股酸臭味儿，屋里热得人闷得慌，她又不得不打开空调。

　　谢红玉一直独坐着，天亮了，她一夜未合眼，感觉浑身发软，听到门外刮起了风，天色开始阴乎乎，从远处隐隐约约传来雷声。她拉开了窗户，感觉凉快一点，但是，她开始打盹，望着窗外，小雨开始下了起来，于是又关上窗，斜着身子躺在东屋，不久就睡了。

　　谢红玉睁大眼睛时，看到村长正扒她的衣衫，她惊恐而慌乱地挣扎起来，然而所有的反抗是徒劳的，她被村长捆绑了手脚。

　　无论如何对于谢红玉是一场噩梦，村长占有了她，临走，村长告诉她还会再来，那合同还没有我的亲手签字，玉清也是这个意思。

　　村长不但要钱要人还要长期霸占她，洪玉清安抚她，其实他让谢红玉忍的最高利益是那块地完整了手续，他开始开发之际，也就是村长死之时。

　　谢红玉换上平时穿的T恤，洗了脸，坐在夕阳下，捋着头发。不管怎么热，毕竟到了秋天，她也搬到了城里，但是她精神恍惚，烦躁不安的心情越来越严重，嫁错了男人，女人一辈子注定吃苦。

　　她的心情自然不会平静下来。桃子把叠好的衣服放到衣柜里，便赶紧到厨房去烧饭。谢红玉茫然地透过窗口望着秋天的小区景色，静静地回想着司桂莉和她的模样，同时也想到，当时为什么不能耐心地听取司桂莉的劝说呢？为什么不向她打听桃子的事呢？从情理上说，自己还可以打听得更详细一些。现在一定有人认为我是个怪人吧。谢红玉不仅觉得男人可怕，而且对司桂为什么会因自己的幸福产生嫉妒心理呢。她想立即打个电话，叫司桂莉来，又觉得这样做会不会过于低三下四，再说，男人反锁了门，不让她与外界接触，这让她左右为难，好不恼恨。

　　中秋的夕阳渐渐移过窗口，在一片郁郁葱葱的绿树丛里晃荡，远处显得有些阴暗。又要下雨吗？谢红玉自己嘟嘟嚷嚷的，显得呆板而木讷，完全失去了正常人的生活规律。

　　9

　　洪玉清一直试图将他的那段痛苦的经历完全从脑子里抹掉，但是她母亲的过去与妹妹的受辱给他的罪恶感却无法逃脱。因此，他便很自然地联想村长强奸他老婆的事，他把她看成了一个法码，然后又对她惩罚。他感到内疚的不仅是多年以前母亲的越轨行为，还有他从小受轻蔑的经历，如今他拥有了一片天地，再回想那些令人铭心刻骨的事情，他就倾向暴力解决，在长期的承包工程，搞建筑中结交了一些社会闲散之人，他不涉黑而利用黑道人，轻而易举地得到工程，内心世界在逐渐地膨胀起来。

　　在他看来，他觉得似乎报复才是他应该做的，他要伺机洗涤耻辱，有些罪过的迷雾环绕在他的心底，他的眼睛散射着忧郁之光，流露着傲慢与自卑的色彩。

　　面对自己的罪恶意识，他早早地离开家，忍辱负重，一心一意做生意，就是为了这一天，他讨厌母亲，甚至那朦胧地微笑也让他感到羞怯，紧紧闭上双眼，自尊心严重受损，但他仍然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

　　洪玉清那种负疚感的真正根源是什么呢？说真的，也就是说从童年到少年的成长时期，那些不堪回首的经历在他心中深深地扎下了根。他表面上若无其事，十分镇静，所以他很累，也几乎要发疯，那是一种无法说出口的事情让他心绪不宁，一种连想也不敢想的内心折磨，并不局限于有关的梦境，他已经执迷不悟。

　　秋天暮色刚刚降临，知了不停地叫着。天气有点闷热，洪玉清悄无声息地捅开门进了屋，他急着脱下衬衫，换上丝织便服，洗了一把脸，然后坐在饭桌前，柔和的灯光照射在饭桌上的一朵小花，使简陋的房间显得有点气氛，谢红玉从厨房里擦着手走了出来，坐下后就拿起桌上的红酒。

　　我想喝杯冰镇啤酒，天太热。

　　喝这酒行对你的健康有利。

　　望着一桌子可口的饭菜，洪玉清感觉心里美滋滋的。桃子期望他对自己谈些实质的事，又想对他说些自己预谋好了的话题，由于紧张一时又找不到话口，只好和他一样默默地喝起了啤酒。

　　来，共同干一杯。

　　为什么呢？桃子问候他。

　　为了我们能够天长地久。

　　桃子举起酒杯，离开饭桌走近洪玉清，在他的脸上吻了一口，示意他们喝交杯酒。洪玉清很得意地承接了她的热情。

　　放下酒杯，洪玉清把桃子揽在怀里，贴在耳边诉说他的欲望，希望她配合默契，让他表现一下。桃子当然会扭怩地拒绝，从而勾起他的焦躁，男人一犯焦躁就会义气用事，向他所爱的女人许诺什么，桃子当然希望条件更加优厚，这是她努力奉献的目的。

　　这么说来，也许你真的爱我。可是，我总感觉愧对江苏，有没有两全齐美的办法？

　　你说呢？我想听听你有什么高见。

　　桃子心里一缩，她笑了笑，她对洪玉清的态度不放心，她并不企望跟他无休止地做爱，而是对自己要达到的目的忧心如焚。其实，你拿出三分之一的股份给他，他就同意我们来往，而他就此离开。

　　洪玉清问还有什么条件？

　　哦，三之一的股份要现金。

　　还有吗？

　　别的他没说。

　　桃子瞅着洪玉清，他的脸部抽搐了一下。然后他喝光了一杯啤酒，桃子说你要不同意就算了。我也不想破坏你的家庭。

　　这样吧，你让考虑考虑，事关重大，几个股东呢？有些事情你不明白。喝酒，一会儿我还得走。

　　怎么了，你觉得他提的要求高吗？

　　不是，我担心他突然回来。

　　江苏到机场送客人去了，大概半夜才能回来。你放心，十一点你再走。你不想吗？

　　洪玉清当然知道李江苏去机场送客人的事情，他想知道最后的底线是什么，这个李江苏真够狠的，要那么多股份，那是我们父子两代人的心血啊。

　　吃饭，酒不能多喝，我怕让你不高兴。

　　桃子要求再喝一杯，这实在令他觉得乏味。他并不动声色，饭吃得不多，酒也是象征性地喝了几杯。所以，洪玉清的神情变化，实在让桃子摸不清他最喜欢的是什么。这一点正是桃子最担心的，是否除了自己之外他还有别人，更美丽的女人反而更了解他呢？一想到他有其他女孩子可能像自己一样缠绕洪玉清，她就会进一步怀疑他是否故意对自己隐瞒什么或者是推托。我在他心里会不会认为我是应召女郎？

　　桃子，想什么呢？

　　我想你是不是真的对我感兴趣，还是应酬我？

　　洪玉清说，非你莫属。走，去公司。这儿让我心里不踏实。

　　真有意思，你怕他？

　　其实，洪玉清越来越神经过敏了，还是保险为好。想到李江苏总是猩狮子大开口的无聊事，洪玉清有点恼火。

　　说走就得走，桃子执拗不过洪玉清的，桃子认为像他这种敏感的人真是不好对付，她暗暗吃惊，以后不能信口开河地和他说话了。讲究点策略，她只能听从他的安排，默默地跟去公司，那儿有他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间有卧室和洗澡间，两个人的世界，亲怩做爱都是极其随便和安全的。

　　女人爱起来无所谓，男人大概都有所顾虑，可是对女人来说，再没比得到男人并拥有财富更令人心喜若狂的事了。对男人来说，金钱和他所爱的女人是多么值得庆幸的事，男人绝对不会轻而易举地让出来，你向他要那么多，他感觉莫名其妙地为难，他觉得李江苏似乎在犯傻。在和他较板。

　　一个计谋从而诞生了，当然这也是因为变化了的形势逼人，从而使洪玉清下了决心，他始终忍受着，再拖下去也实在太漫长了。

　　走进他装饰豪华的办公室和卧室，洪玉清建议一起淋浴一下，培养兴趣，然后达到目的最好充分的心理准备，那才叫快乐人生。来吧女士优先。

　　洪玉清等桃子走浴室，他从冰箱里拿出了红酒，倒了两杯，又弄了些水果，然后端进浴室放在浴盆边沿上，他也走进了浴盆。

　　抱住桃子，洪玉清一脸的兴奋，今夜叫无法入睡。我太幸福了。来，为我们的幸福干杯。他顺手递给桃子，两个人对饮，很有浪漫情调，当他们有了几分醉意的时候，显得天真无邪，不停地说着疯话，仿佛世界就是他们的了，那模样令人感到很可笑。桃子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对洪玉清说，你认我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哎，我想听听你对我的评价和真实的感觉。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觉得我是很可爱的女人吗？

　　那是，不然，我不会不顾一切追求你的。为了真正的爱情干杯。两个人一直脖子喝光了，突然洪玉清抱起了赤身裸体的桃子，桃子挣脱后用浴巾围住了自己的身子。

　　当他们共同躺在床上时，洪玉清问她为什么不让他欣赏，桃子要保留那点儿神秘感，这是诱惑男人的法宝，你什么都看清了，时间一长会造成心理疲倦。对女人失去性趣。

　　真可笑，你的小脑袋瓜子真聪明。

　　我可不聪明，我觉得一点儿也不可笑。夫妻也好，情人也罢，全是一个性事纠结着，互相诉说，互相欣赏，持续的爱与被爱才令人产生亲切感。男人的心理是见异思迁，喜新厌旧，女人一旦爱上就是从一而终。

　　对那些一目了然的事左思右想，考虑过多就反而影响情绪。男人的心其实很单纯，并不像女人想象得那么复杂。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不过，我总是在梦里梦见到你。我感谢你给我的爱。说着，洪玉清的手在她雪白的肤肌上划动着，桃子娇滴滴地呻吟起来，而且声音越来越微弱。等洪玉清压住她，应付地插入她已经失去了知觉。

　　洪玉清没有继续下去，而是跳下床开始了准备工作，他知道，她一时半时是醒不了的，安眠药起了作用。

　　现在洪玉清要做的是让李江苏永远地沉默下去，他不想让他损害他和桃子之间的感情，他又要逃离卧室，制造一个假现场。同时他也知道，在这种情景下，桃子才是他的最有力的不在现场的证人。时间都是预谋好了的，当然，他早就写好了遗嘱，预防万一。

　　洪玉清背着一个包，是从公司后门走的，他仰望了一下夜空，自言自语地说，就这一次，桃子是我的。别怪我这么无情，怪只怪你太贪婪！

　　10

　　洪玉清很晚才回到了公司，因为阴雨连绵，他只好打着雨伞步行，他没有开车也没有打的，很庆幸老天帮忙，一下雨什么痕迹也会冲洗干净的。

　　洪玉清坐在办公椅上往后一仰，真是大功告成。运气不错，可以说是万无一失。但他心中并不是多么得意，而是有点外强中干空虚担惊的要命。昨夜的行动一直是个阴影笼罩着他的心头，就像阴雨连绵的天气让他喜出望外心情又格外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