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人从小都有点理想,比如长大后做个什么什么,我也不例外。

  我在十几岁的理想是长大后做个教师、当解放军、做个画家。因为我自入学那天起就喜欢坐在教室里求学的状态,更羡慕手执教鞭知识渊博的教师们;可能我还有那么一点点美术天赋吧,不仅特别喜欢美术课,而且每次美术作业都能得甲+,至于为什么要当解放军,我想在那个年代里是大多青年男女最高的理想了吧。

  一九七二年冬季,我报名参军,在最初体检时,出现了日后我时常提到的一件事。

  在操场目测后,便是脱衣称重量身高这一关,合格为身高150cm、体重90斤(当时还不通用kg),在我前边那位是我的一位同学,因差了半斤被刷下,我一看坏了,他的身形比我大还不够分量,我肯定没戏了,果不然我一上磅秤就引得那位工作人员说,嚯,这位差四斤!而且他的声音有点大且惊讶,边说着还回头看一个人,好像是专门对他说的,我站在上边愣愣的也朝那个人望去:原来是一位身体魁梧的军官,年龄不小了,肚子有点大,他看了我一眼,说:“到了部队上多吃点大米饭就行了”,然后我又接着后边的体检,下午回到村子里有人问我“验上了吗”,我说不知道。直到我收到入伍通知书,我才知道当兵的愿望实现了。

  我属西北兵,在青海某部担任战备物资守卫任务,在新兵训练期间的某一天,我们新兵们被班长带到守卫目标基地澡堂洗澡,我脱了衣服准备往里间浴池走的时候被一位也脱掉衣服的陌生人拦住了,他不让我进去,还恶狠狠的喝问我谁叫我进来的,赶紧给我滚出去等,我愣在那儿不敢动。大约有十几分钟的时候,我的班长出来了,看我还傻站在那儿,问我为何不进去,我说有个人不让我进,他就将我领进去了,没想到那个人就在池子边泡着仍然要赶我出去,我的班长笑着对他说:你弄错了,这是我们的新兵。他听后连忙对我说了声对不起。原来这是一位基地的工作人员,后来听他们说,当时有些地方老乡们的一些孩子常常会混进浴池洗澡,因而才会出现这一幕。

  事后这事还在我们新兵班当笑话说了一段时间。究其原因,我当时年龄虽已成年,但身形瘦小,尤其成年特症不明显仍然像个孩童,难怪那位领兵首长的一眼决定了我的一生走向。

  新兵训练结束后我们下到战斗班,所谓的“战斗班”这是行话,就是正式编入连队进入执勤岗位,除了每日的政治学习、军事训练、岗哨执勤外,还有很多课外活动,其中之一便是编写黑板报,我们这个“点”是一个排,三个班,每个班都有一块2*3平方米的黑板报,这个活动立刻引起了我的强烈兴趣,先是细心观摩老兵们在黑板上的写写画画。后来我的手痒了对他们说我能画个小插图么?他们当然愿意,很快我就成为主要操作着了,后来我成为班里的团小组长、学习小组长、排里的墙报组长了。

  第二年春天,我调到一排,这是连部所在地,此时我是连团支部委员、墙报组组长,我负责三块黑板报的更新,以往,每半月一期,遇到特殊活动时会提前,但自我接管后每周一期,而且质量也有大幅提升,尤其在图文并茂方面,得到了连首长们和战士们的好评。

  有一天,团里电影组到我们连来放电影,晚饭后尚早,我们正在室内等候,只见连长领进一位老兵,从着装颜色和沉稳状态一看就是一位老兵,我们都不认识,心想是来放电影的什么人吧,只见连长指着我说,就是他,刘某某,喂,你将你画的那些画给这位看看,说完就起身走了。

  我当时坐在床沿上,这位老兵和我相距不远也坐在床沿上,侧身看着我有一搭无一搭问了我几句话,也看了我画的几幅类似速写的东西,然后也离开了。

  过了几天,连长通知我,打好铺盖去师教导队报到参加一个学习班。

  这是师里的首届美术学习班,因为我们师是独立师,编制比一般师要大,这次来学习的二三十人中,我们团只三四个人,就是说,我们营只我一个,学习班里除了师宣传部门、电影队里美术人员担任教员外,还聘请了地方上几位专业美术人员,其中两位是当时青海的美术名人,时常在报纸上见到他们的作品,另一位教员,就是我们团里的、到我们连面试我的那位老兵,我这会儿才知道,他姓李。

  学习班完全采用大学里的教学课程,从最初的素描、色彩、透视基础学起,两个月的时间,用强化的方式、两个月的时间,将我们这些虽是美术爱好者,但完全是门外汉领进了门,回到连队后,我将一些临摹的样板戏形象拿给连长指导员看,他们都惊叹不已。后来听说,学习班接着又办了第二期。

  通过这次学习班,我深刻体会到:很多学科和技艺,最好要受到正规的培训和学习,自悟固然能成才,但有时会让人觉得是野路子耍,不过现在看来,旁门左道有时也会出一鸣惊人之举的。

  到了年底,团里要举办一个美术培训班,每个连队去一个人,我被指定一定要去的,报到后知道,这次主办者和教师只有这位李姓老兵,他对我说让我协助他办好这次班,虽不明说,但意思我明白,我既是班长,好像也是助教,我当然非常高兴。这次参加的学员除了还有一位是我上次的同学外,另两位是第二期的,其余几位均是初学者,为了照顾几位初学者,学习内容仍按最基础学起,但时间上更浓缩了。

  有几天是色彩临摹课,老师要求各学员自行临摹一些工农兵形象,当时手头上拥有的教材有限,更是在题材上有所限制,我自以为虽是代表我连的一位学员,但内心却感到比一班学员要高一点点,我不愿和他们那样去临摹头大脸红脖子粗的清一色的头像,便找了个鲁迅头像(汤小铭《永不休战》局部)来画,这下可惹的李老师生气了,对我不客气的说:“你凭什么不画别的要画鲁迅?你才学几天美术就要画这种难度高的?你能画得像么?(当时若将正面人物或者伟人形象画不像会招惹麻烦的),你是否觉得自己是助教而不屑与普通学员临摹一样的画?!”说完气咻咻的离开了教室半天没有回来。

  等他回来的时候,墙上已出现了一幅堪以乱真的鲁迅像,尽管是用水粉临摹的,但效果与油画不差上下,(后来我退伍后这幅画在我家里挂了很多年)。我忐忑不安又洋洋自得的看着李老师的态度和表情,没想到他显出了笑容,用右手食指和拇指夹着自己的下巴,点着头,说:还不错哈,还挺像。

  有一次他给我们布置一些作业后,自己在课堂上画一幅水彩画,水彩不同于水粉,咱们常说的广告颜料其实是水粉颜料,除了几种是植物颜料外,大多都是矿物颜料,特点是不透明覆盖力强,而水彩画颜料全是透明的,而且所用纸张也是经过专门处理过的,其纸张特性是吸水慢,纸面有微小的凹凸感,处理画面中的冷暖调子、空间关系只能靠空白和洗刷,绘制难度相对大些,这种画种一般初学者很难掌握,他当时画了一幅如A4纸大小的静物瓶花,画完后挂在我们教室的墙上,然后下班回到自己办公室了,说是教室,其实也是我们的宿舍,我们通铺的对面墙边多放了几张桌子而已,当然,室中央还有取暖的炉子,李老师是团里电影组的,他当然不与我们同住。

  下课时间各人有各人的活动空间,我却进入紧张状态:临摹老师这张画,还好,我手头上有水彩色也有水彩纸,忘记用了多长时间,反正第二天,一幅赝品出现在墙上,位置恰恰就在老师作品的下方,就像示威者一样。

  没想到,李老师脸上现出有些诡秘的笑容,嘿嘿了几声,却没有说什么,过了两天他把自己的那幅取走了,又过了几天,他对说他想要我那幅画,说有个首长想要他一张画,他懒得画,想用我这幅当他的画送人问我愿不愿意,我当然愿意的很!

  从我是一个绘画白丁,到可以冒充老师的画送人,我用了半年多的时间。

  又过了几天,我又受到老师的一顿严厉训斥。

  当时我不知从谁的手中得到了一套四卷本李希凡、蓝翎点评的《红楼梦》,在入伍之前,四大名著看过三本,唯独没读过此书,我如获至宝,立即捧读起来,开始还利用休息时间,后来入迷了,上课时间老师不在时我竟然偷偷趴在床上看书被他抓了个正着,这下可把他惹火了:“好啊,你画的不错了嘛,大家都在刻苦练习,你却在看闲书!你别以为你是什么助教,还差的很欢很远呢!”我赶紧下床,灰溜溜的摸起画笔。

  七十年代初,荣宝斋出了几本书法和绘画帖,其中有一本某某草字汇,忘记了编写者是谁了,它与民国时期的《草字汇》是不一样的,但章法很像,在这期学习班里不知是老师带的还是其他学员带的忘记了,但我非常喜欢这本字帖,买又买不到,只好用薄一点的新闻纸诸张临摹了下来,然后用一张厚绘图纸做封面,在封面上做了精心的装帧,效果跟真的一本书似得,我自己很满意。

  我们这次学习班的房子坐落在团政治处附近较为僻静的角落里,除了开学那天有几位首长到场后平时很少有闲人光顾,但也会有一两个人进来看看,话说有一天进来一位大腹便便的首长,我一眼就认出这位就是接兵时决定我命运的那位,这是我入伍后第一次见到他,原来他是我们政治处的副主任,姓王。我立即站起来行注目礼,他摆摆手示意我坐下忙自己的,然后悄悄看我们墙上的作业,顺便翻看我们桌子上的书籍,当他看到我临摹的草字汇时看得特别仔细,看完,又看封面封底,似乎想看封底的出版信息吧,但没有,便问我这是谁买的,我说这是我临的,他又说这封面呢,我说也是我画的,他浅浅的笑了一下没做声然后转身离开了。

  他可能早就忘记了我是谁了,他可能接过很多次兵,几百几千也是可能的,他记不住我是正常的,而我却记住了他!

  后来我多次出入团部时,也时常见到他,偶尔会打个招呼,但没有走得很近,毕竟在上下级关系上我们相差太远。后来,我携带了几幅绘画作品请李老师指导,被王主任看到了,他很喜欢,我将其中的一幅油画《平湖秋月》送给了他,据他后来讲,这幅画在他家挂了很多年。

  在这一年的下半年,我入了党、当了副班长。

  而后,我经常出入团部师部参加美术创作活动,并有作品在兰州军区《人民军队》报上发表过。七五年冬季,我又以团里唯一的一个名额参加了省军区美术培训班。

  在这期间,我的启蒙老师,一九七一年入伍的甘肃籍的老兵李,仍然是一位战士,入伍五年未提干,难究何原因,反正要面临复原。

  那时我刚刚在军区学习结束回到连队,听到消息后立马请假搭车到团里给他送行,并给他买了一对当时很流行的粉色“的确良”绣花枕头,好像十几元,现在来看不算什么,但当时却花去了我近两个月的均贴。心想这辈子恐怕很难见到我的恩师了。

  没想到事情峰回路转,几个月后我得知,他留在了当地,到某新建剧团担任舞美人员,他是如何将自己的档案调出,我也知道一些,虽没有违规,但却是比登天还难的事,但他却办到了,主要的是师里有关人员觉得他是个难得的人才,想了办法才办到的,那时还没有送礼办事这种恶习。

  在这期间,我还得知了对我来说是一个致命打击的消息:省军区我的老师想推荐我为工农兵学员到青海师大学习,但不知哪个环节出错而失去了这个绝佳机会。我没有正确面对这件事,从此工作有点消极,转眼间我入伍到了第四个年头,也有了退伍的想法。

  人年轻都会犯错的,有时会对自己的错用一生来买单,我就是这样,我一直为未成为工农兵学员而遗憾,为我感情用事消极对待人生挫折而懊悔,但人生没有回头路。

  当李老师得知我的情况后,先是想将我办到他剧团里给他做助手,也见过他们团里的相关领导,未果;后又给我联系了几个单位,有的在某州委宣传部,有的在大型国有单位宣传部门,那时一个美工人员还是比较受欢迎的,但是我如何调出自己的档案是没有办法的,当时的军内规定是不管军队干部战士必须服从分配,干部安置是一回事,战士复原必须哪来的再回哪里去,说白了就是我们怎么接你出来然后再怎么将你送回去。

  他对我说,不行再呆一年,说不定明年的政策会宽松些,我对他说,不了,我与家人说过,他们已与我们县文化馆联系过,说可以到那儿工作,就这样,我复原回到县里后的第八天,即到文化馆上班了。

  没想到文化馆十八个人,只有我自己是编外,其余全是编内,或者说我是唯一一个编外人员,据说在我之前还有一个,考上大学离开了,但他们从未将我当外人,我多次频繁出入县委宣传部或参与宣传部内的一些活动。他们劝我,一有转正机会,绝对考虑我。后来在恢复高考后劝告我莫考中等或普通学校,我尝试考了一次某著名美术学院未果后,就放弃了再求学念头,随后娶妻生女,有了家庭的羁绊,也无上进之心了。

  过了两年后,宣传部的一位官员被县委安排到县属印刷厂工作,那里缺少美工人员,他本来想调某编制内一位美术工作者到他那儿搞美术设计,但那位不屑到企业里用一些简单的美术图案拼拼贴贴,认为那是雕虫小技,这位官员与我很熟,希望我能去,我的尴尬身份帮了我的忙,我很快进入该企业。

  文革后国家有很多协会逐渐恢复,中国包装技术协会在七九年恢复,省市地区也相继恢复成立,我是八零年春天到企业的,刚好赶上这个行界的好时代,我自八一年开始,多次参加市(当时称地区)的包装设计培训班,这些学习班如同我在部队上的美术班一样,都是从全国有关院校聘请的讲师教授,我还报名上了以张仃为院长中国装潢刊授大学,我的一些习作还在校刊上刊登过,在这期间,我的多件设计作品获省市优秀奖并入选华东六省一市大奖赛,八五年全国举办首届设计大奖赛,我的一件作品荣获银牌,成为省印刷技术协会会员、市美协会员、市工艺美协理事。那时我家的一面墙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奖状,值得一提的是,那时的奖状含金量还是很高的。

  退伍后,我只与部队上两位通过信,分别是李老师和王主任,在通信中的几年内也得知他们的工作各有变化:王主任调入(后来得知是调回)某军事院校担任政治教官,李老师考入青海某民族学院并留校任教,后又考入中央美院干部进修班两年,回到学院担任教授工作。

  八四年至八五年,全国挂起一阵高薪招聘风,有人鼓励我试试,好吧,我又乘着这个东风,携全家离开县城进入市里工作,还好,工资比企业领导人还高一倍,伺候的跟大爷似的。而且工资还逐渐上涨。在这段时间里,我与两位失去了通信联系,主要是因为忙,忙所服务企业里的,忙社会兼职,天天忙到深夜是很平常事,忙碌中孩子长大了,房子买下了,稍微安顿下来了。

  这段时间,我会经常想起这两位我生命的重要人,心想不知他们情况如何?有时会冒出想回西宁看看我的李老师,这期间有多位战友转业到市里,经过打听,得知李老师又调到西宁画院任副院长,还有的说因为他与一位青岛籍支边女知青结婚后不久为了孩子到青岛定居了,我曾经多次寄信和电话都未联系上。

  对于王主任,在他调回军事院校后,我们还通过一两年的信,中断后的几年,听说他离休回了石家庄,再后来听说,他因病去世了,当我听到这个消息后,心情难过了好多天。

  零八年的某一天,我正在与妻子忙活新买的房子,那时还流行“小灵通”,是既可以独立拥有号段也可以将座机呼叫转移的电话机,我恰巧在外,妻子用小灵通接了个电话,那头说“我是刘某某的老战友,石家庄的”,妻子立马问道“您是王主任吧?!”“啊,啊,我是王某某,你怎么知道我?”妻子说“他天天念叨您!还有他的李老师!”

  (键盘敲到这儿我的眼泪脱眶而出)

  当我回来妻子激动地对我说:你那去世的王主任给你来电话了,赶紧给他回个电话吧!

  我认为她在恶作剧,但看来电显示才相信,立马拨回去确认,如今八、九年过去了,我们不是写信就是电话,而且还用摄像头视过频,当他的影像出现在我的电脑屏幕上时,我的眼泪差点掉下来,因为他已不是当年那位威风凛凛的首长了,而是一位干瘦的老头了!在深入的交流中,我逐渐知道,他原是一位解放前的南下干部,后入军事院校学习并留校任教,因文革期间受到冲击,才从院校调入基层部队任职。另外他多次对我提到,问我是否知道李老师的联系方式和知晓他的行踪,他知道我能上网,最好在网上查找一下。

  当然,在几年前我早就查过了,除了能百度搜到他的基本信息外,并无有效联系方式。

  王主任也让自己的孩子查找,所查结果和我一样,有几次我在信中或电话中对王主任说,据可靠消息,他肯定在青岛,他与我们没有任何来往有两种原因:一是他混的特别好,怕我们打扰他、有求他、麻烦他。还有一种是他混的不咋样,自己愿意过一种清净孤寂的日子。(我就属混的不咋样的,因此不愿与外界打交道),王主任基本上同意我的意见,就这样又过去了几年。

  我想起一首歌,是早期歌手张宏生所唱《渴望》里的插曲“茫茫人海……,”不过歌词我做了修改:“茫茫人海,一直寻找,天天惦记,就是找不到,近在咫尺,却像天涯海角……”。

  我们都知道,人随着年龄的增长,会产生怀旧情绪,有很多知情、曾经的军人、兵团战士、离开家乡的游子,都会怀念曾经战斗和生活的地方,这种怀旧情结就像一锅老汤,在岁月的熬煮中,越发浓稠,味道醇厚。

  我常想,在我们人经历中,越对你严厉对你狠得人,往往是最爱你喜欢你和欣赏你的人。李老师对我来说就是这样的人,因此我不能忘记他是很正常的。

  今年春天,我又置换了一套房,秋末冬初,我们准备搬进去,正在搬家之时,我突然接到了王主任的电话说,他得到了李老师的电话并已通过话,并让他的孩子将这个号码用短信的方式发给我,(因他年龄较大不会短信微信等联系方式)。但对李老师的详细境况只字未提。

  虽然我心情非常激动,仍拖了十几天,一是忙着,二是心想怎能随意贸然给久不联系的老师去电话?是否有些唐突?万一打扰他怎么办,他愿意和我联系么?考虑再三,我给他的电话号码发去了一个短信:“李老师您好,我是您的学生和战友刘某某,您方便接听我的电话吗”,是上午发的,没有回音。妻子对我说,可能人家不愿和你联系,或者早就将你忘记了。我说也可能吧,但我这样做比较恰当,避免了直接打电话而产生的唐突和尴尬。

  没想到第二天的夜里十点多,当时我已睡着了,突然枕边手机铃声将我惊醒了,显示为青岛号码,一个十分陌生而又似曾听过的有点新疆味的声音传来:“你是刘某某吗,我是某某啊,”啊,此时我真的激动万分啊,我立马坐了起来。

  那几天,还没有到供暖期,室内温度尚低,只有十八九度,我光着身子坐在床上接电话,睡在隔壁的妻子连忙过来将被子围披在我的身上。

  他说我所发短信的号码是另个手机,不常用,也不大喜欢用短信,今天孩子回家吃饭才发现了我的短信,这个手机是常用的,这次通话进行了四十几分钟。

  第二天我们用微信联系上,一聊一个多小时。

  第三天我的微信突然有视频请求,我连忙划开,手机里立刻出现了李老师的形象!

  我们都很激动,他说,你变大样了,胖了许多,气色精神状态很好,我对他说,您除了年龄大了之外,气质神态基本未变。

  而后几天里,我们频繁视频、语音交谈,对双方近况有了个大体了解。

  他属于我说的第一种人:混的特别好。

  他在二十多年前正式调入青岛某体制单位,几年前以公务员的身份退休,不仅在青岛有多套房,而且在海南还有两套,过些天与老伴到海南做候鸟越冬。

  我刚知道他虽然比我早当两年兵但比我大四岁,他当时是属大龄入伍,其原因是他入伍前已是县电影院的宣传人员,是被特招入伍的,第四年才入党,是人才但未被提干,可能与当时的严格政治背景有关,这事不便多言。

  他问我这些年主要从事什么,我说十几年前我主要从事美术设计,后来自己做,是一种民间工艺品,他看了我的几张图片,认为很不错,也知道了我的住房和家庭情况还可以感到高兴,并劝我最好再将绘画拾起来,相信我练上几年后会在绘画领域一展风采。

  我嘴上答应着,心里也想跃跃欲试,但冷静下来细想,这事没有那样简单。

  一是今非昔比,时代变了,有些东西尤其书画类,并不是你的作品好就有名气、市场和销路,而是看你当下的背景如何,比如说目前有些名人的任意涂鸦也比真正书画大家的力作值钱。

  二是我们常说一个词语“难登大雅之堂”,什么是大雅,什么是大俗,这事还真说不清,按理来说,书法应是大雅,但当下最让人诟病的丑书,既不是俗也不是雅,简直就是一堆惨不忍睹的垃圾。

  三是自古以来“物以稀为贵”,比如十字绣,本来是西方那些贵妇人小姐们休闲把玩之物,没想到泊到我国后泛滥成灾,一度全民皆十字(绣),绘画也是如此,早先天上掉一块砖能砸死十个经理,如今起码能砸死八个书画家。

  牢骚虽然这样发,不当画家没人把我怎么着,但我还是听老师的,闲的蛋疼时偶尔捉笔自娱一下,何乐而不为之。

  我不明说,但暗示了一下,意思是能否有机会去拜访他,他说明年吧,开春以后欢迎去他家玩。

  雪莱诗:“冬天已经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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