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兵的这地方,离罗布泊只有五公里。

  这里一年只刮一场风,一场风从春刮到冬。头些年离营房不远有几棵胡杨柳,这几年大旱少雨,慢慢都死掉了。沙漠上最可敬的生命是骆驼草,它的生命力极其顽强,在和恶劣自然环境的较量中它永不言败,悲壮地坚守着自己的阵地。

  有时候,站一班岗下来时,脚下的沙能埋到人的膝盖,帽子上也能抖下一捧沙。沙粒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只要出了屋门,就是一嘴沙。刚来到时,我的情绪特别低落,跑到离开营区几里远的沙漠里,望着家乡所在的东方,高声呼喊:“爹、娘,我想你们,这儿不是人呆的地方,儿子还能不能活着见到你们都很难说了。”在连队里谁也不太敢显露出来,怕影响自己的进步。

  我们三班长看出了我的心思,找我谈话时,向我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原先,有一个南方新兵,是个城市兵,来这儿后,看到满目荒凉的景象,看到一望无际的戈壁滩和沙漠,他接受不了“白天兵看兵,晚上数星星;吃水贵如油,风吹石头跑,太阳如灯照”的这个现实,他做梦都在呼吸着家乡湿润的空气,他曾天真地制定了这样一个计划:趁晚上出去上厕所之机,跑出这儿,找个有火车的地方坐车回老家去。好不容易等到了一个好天气,这天晚上,如他设想的一样,没风,天上有月亮。等战友们都睡熟后,他悄悄起来装着上厕所的样子,出门后观察了一下四周,跳出围墙消失在了夜幕了。结果他在沙漠里迷失了方向。等四天后战友们找到他时,他已脱了水,还剩最后一口气。战友们给他喝了水,把他抬回了部队,他捡回了一条命。

  班长还说,那个南方兵被救后,曾无数次的对战友们叙说:在我倒下后的意识里,身边有眼碗口大的清泉,那水清澈见底,可我怎么也爬不到它的边上去。有一刻我睁开了眼睛,努力聚起了一点力气,想站起来,但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四处都是荒无人烟的沙漠,哪有什么清泉。

  后来我知道了班长讲的那个南方兵就是我们现在的营长,他在这儿已经呆了十六年。我们营长有句名言:这儿的土地再贫瘠,环境再艰苦也是我们祖国的土地,也需要有人来守卫。男子汉可以流血流汗,但决不流泪。

  后来我还知道了,我们这儿原本是没有地名,的“一碗泉”这个诗意的名字是我们营长的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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