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桥之梦
一
所有的一切都因为45年前那场自卫还击战而发生改变的。
45年在历史长廊里连片刻都算不上，但在人生岁月中可不短啊！
我心空中那朵洁白的云一一无论狂风暴雨，寒暑变换依然温存微笑着。在你
寒冷时给你温暖；在你顶着列日时给你遮阳；在你艰难困苦，徘徊不前时给你加油呐喊！她在我心里存在超出了我的想象。我没有能力把控来自局外激昂的情绪，那汹涌般的情绪狠狠地撞击着我的心智，我像个野孩子在茫茫的田间疯狂奔跑着，失去了方向感找不到自己的精神家园。
自卫反击战前我海军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陆战队编制，这批刚入伍的新兵就是为了这场自卫反击战应征的陆战队员。南方省份还是有气侯温差的，我们入伍出发前部队把冬季的被服全发给我们。我们坐的是铁路货运车，临时改成东海舰队兵员专列。铁路沿线车站到处可见配带“执勤”红袖套的警备人员。我们除了停靠车站去洗漱上卫生间外，其它时间都在车厢里呆着。车厢里虽然经过精心打扫但还是有粉尘，我们把发的军被放在车厢地上做坐垫，这样既舒服又暖和。非常时期征召特种兵员，这些兵员对身体素质要求比较高，全部征甲等身体。按接兵领导说，我们是远海深入敌方作战，后勤补给有一定困难，如果补给线被敌人破坏切断，那生存的空间只有自己创造。
43年的梦可以编辑许多故事。
唐晋铭在桥头朝我喊：“林越，我在这。”她还是那么年轻，那个模样，我不相信！我想尽快跑过去，可怎么也迈不出脚。“同志醒醒，前方东江车站有下车吗？”我向列车工作人员表示感谢。这趟车是经过东江动车，停车时间很短，大家提着行李急忙往前挤下车。
几年前我也带着梦去的。稀里糊涂的去，稀里糊涂的回来，自己也说不清楚去干什么，但心里踏实了许多。
东江市是我笫二故乡。我把青春，爰恋都根植在这片有生命有温度的土地！那生命与温度生生不息地滋润着每一棵存活的小草，使小草我心里随岁月变的美丽动人。
二
分别40多年的老战友，像当年入伍时一样，从祖国各地奔赴东江市相聚。大家不由自主地握手拥抱，偌大的大厅忽然间变的喧嚣拥挤。大家换上统一定制的有海军标志的秋季长袖衬衫，配上蓝裤子显得格外年轻。大家合影前在特制的巨幕上签名留念，此时我耳际响想起了《战友之歌》：战友战友亲如兄弟/革命把我们召唤在一起/你来自边疆/我来自内地/我们都是人民的子弟……。
我刚签了名，听见有人在喊：“林越，林越……”我顺着这亲切熟悉的声音望去，不禁的叫起来：“卢盛华”。我挥手向他致意。这位老战友经人介绍认识了他现在的妻子张秀英。俩人结婚几年后卢盛华就转业分配到东江市法院工作。这次战友聚会有部分战友与家属一起来，卢盛华家属张秀英也来了。卢盛华是我一个镇的，父母是个老实勤劳的鱼民，有一次他父亲出海捕鱼遇上雷暴大风，帆船沉没全船人无一生还。那年卢盛华才4岁，父亲的形象在思想里很模糊，他是母亲艰难的抚养成人，靠讨海换些钱勉强供他读完中学。我们是一起入伍，新兵连训练结束后又分配到一个连队。我们俩一起复习准备参加军队院校统考。我偏文科，他文理科功底都差。我入伍后第三年考上；他到了第四年，己做好准备回老家当渔民，却命运给他开了个玩笑一一他终于也考上了。
卢盛华家属告诉我，我的初恋唐晋铭在我部队移防失去联系后，他父亲老战友帮她一家调回省城。两家距离比较近经常走动，他父亲老战友儿子喜欢上唐晋铭。他叫罗庆辉，曾经在陆军特种兵服役过，退伍后分配到公安刑警队工作；在一次执行任务中不幸从二楼摔下，再也站不起来了。唐晋铭除了上班还得抚养儿子，照顾坐在轮椅的丈夫。
说实话我至今都没怪唐晋铭，也没有理由怪人家，还时常心里产生同情，牵挂的情绪。这种情绪早己在我基因土壤里生根发芽开发结果。其实骑自行车与开小车在生活概念中没多大区别，是人类把它阶级化唯物化。在人生道路前进中只是各自走的不同方向，不同路线而已。
三
这次战友聚会从2023年11月29日至31日。
有个老连长已经83岁了，听说战友聚会非常激动要来参加。组织团队担心他年龄大，万一身体出问题就麻烦，经过沟通老连长儿子儿媳为了父亲的心愿，决定陪父亲到部队走走。
我们这次聚会住在“灵桥”附近的洒店。按筹备组安排第一天是报到，领服装，签名，合影，晚宴；第二天行程坐大巴车去原部队基地参观；第三天自由活动，各自回家。
晚餐前原部队老领导进行点名。点到了站起来喊声“到”，同时向老领导老战友敬个礼。时隔几十年，有的战友变化很大，即使在路上相遇那根本就认不出来。通过点名形式让大家相互再一次认识。点名后老指导员指挥我们齐唱《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这首亲切熟悉，铿锵有力的歌声把我带回到那个年代。
我从新兵连分配到东江市部队机关当一名勤务兵。我到连队前有个原担任团支部宣传委员的老兵退伍了，我下连队不久就接了这份工作。这个宣传委员主要是带团员去周边学校，车站等公共场所做些好人好事。连队领导交待要经常与学校联系，不定期开展举办军民联欢会，帮助一些家庭困难的学生。当时地方在掀起开展“五讲四美三热爱”活动；同时部队也轰轰烈烈开展“四有三讲两不怕”。在这样背景下，我与周边地方团组织联系就比较频繁，尤其是“希望小学”。唐晋铭就是这小学宣传委员。她比我大二岁，讲话特有江南女子的嗲声柔声，笑起来脸上两酒窝变的更深更圆。
我们认识接触都是为了本职工作，没有夹带着什么私情，再说部队也不允许士兵在服役期间谈恋爱，即使我俩后来有挥之不去的恋情，但也之能存在心里。这是在当时这样环境中产生出情感本能反应。
我们经过一段时间工作上认识接触，相互之间看对方的眼神不知什么时候变的不自然，甚至讲话也变得结巴。当然这种微妙心里变化只在我俩单独相处的时候存在。这种在特定的环境中产生出心与心的碰撞，远远超出爱情的本身！它没有任何私心，没有功利性诱惑，只有感触到极限的心跳，那输出的音律，飘浮不定，像风筝一样不断往上升……
四
我与唐晋铭产生的感情不是一见钟情，而是柏拉图式的恋情。见与不见面俩个无形的灵魂无时不在缠绵柔情。
唐晋铭父母都是军人出身，知道部队条列，纪律，从小受父母教育影响，她在工作中从不流露出一点个人感情。她对我的情感深深地埋藏在心里，只在单独相处时才会显示出来：在我面前撒娇，喊我时省略了名字，牵我手时像触电一样瞬间就收回去。我们这年龄段充满着天真，纯洁的近乎带傻，一切都想的那么完美。
唐晋铭以前上下班不走我军营门口经过，这样不顺路要绕大一圈回家。自从对我有了感觉，有了那不知什么时候从心底滋长出来的感情，每天上下班都从我军营过，还故意推着她那辆与她休形相貌相匹配的女式凤凰牌自行车，如果有看见我笔直般端着枪在值班，她就会再回头走过来。这段时间我经常看见她穿着我送给她海军蓝裤子。这条裤子是退伍老兵发的没穿给我的。海军士兵上衣是扎在裤子里，裤子前面没开口，跟女式裤子一样，当地女孩子很喜欢穿。东江市老百姓对军人很尊重，谁家与当地军人有来往邻居就会竖起大拇指一一因为我们不管是军训还是平时，上街军容整齐不扰民，还定期上街做好事，清理卫生，这给当地政府，百姓留下很好的印象。我从新兵连刚分配来的第一天晚上，地方政府为迎接新兵，在电影院专门为我们放映了一场电影。
她父母是从军营里走出来，对军队深有感情，对军人很喜欢，尤其是他女儿认识的，喜欢的军人！我们在工作中刚认识的时候，她回家就跟她父母说我在学校工作的情况，父母当然支持女儿工作，而且是军民联手是件好事。自从她穿了我送给她海军裤后，父母发现原来比较传统，不怎么爰打扮的女儿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经常比之前迟回来，父母是过来的人能瞒得过我吗？她父母就邀请我去她家做客。说是做客实际上是了解一下我的情况。我实事求是地把个人情况告诉她父母。我除了本职工作外，业余时间大部分都放在复习准备考军队院校上。她父母对我情况了解后非常满意，同时认同了他女儿的眼力，并鼓励我努力学习，争取考上院校。
五
唐晋铭父母原在Z省军区工作。她母亲怀孕难产，为了保住她母亲生命动了手术。医生说她母亲以后就没有生育能力。她母亲受到了精神与身体双重打击，健康方面很不乐观。她父亲老领导老战友有几个己经转到东江市地方工作，她父亲决定也转到老战友那里工作。她父亲为了她母亲身体状况，准备领养一个小孩。她父亲老战友家属在医院工作，听说有个离婚单身女人要把刚出生的女婴送人。这女婴就是唐晋铭。唐晋铭的到来给家庭增添了欢乐。她母亲身体逐渐地恢复。唐晋铭很听话，学习成绩一直保持班前五。师范毕业后分配学校工作。应该说在这之前她是在优越的家庭环境中成长，又是父母掌上明珠，无论是物质还是精神都没有让她担忧的。自从认识了我后，除了我带给她无尽的恋情外，就是思想上的负担。她得知我部队移防一个人在家经常流泪。部队车队驶出营房时，她母亲一起来送我。我在军车上不停地向她挥手，直到她在我视线中消失。
部队移防后为了保密不能写通信地址，只能显示信厢编号。在这期间我们之间通信交流都正常，虽然不能见面但在信中时时流露出无限的想念与牵挂：“林越来信收到。想你！为你荣立个人三等功感到荣耀与骄傲！你在艰苦的条件下要保重身体，注意安全。你的今后人生不是你一个人还有我。做为军人不容易，做为军人的亲人也不容易。现在我的脑海里装满了都是你，还有那灵桥相聚的美好时光，都永远镌刻在我们的生命里！
我们从相识相恋相爰己有一年多了。这一年多的相处了解，我对你充满信心，包括我父母对你评价也很高。你那诚实，善良，有担当的军人品格征服了我。我父亲可能要调到省城工作，我母亲和我也要一起到省城工作，到时我会写信告诉你联系电话与地址……”
部队根据国防需要又一次移防。这次移防时间与唐晋铭调到省城时间重叠，我几个月都没收到唐晋铭来信。人生的机缘就有这么巧合，你越想得到的就越得不到，你不想看到的它偏偏就出现。这也许是我俩的命：只有恋情没有婚姻的结局。我到她原来的家，己经住的是新住户。他们也不知道原来的住户新地址。我上军校前去她原来学校询问，并把考上军校的喜悦告诉她，让她一起分享。她同事告诉我唐晋铭己结婚了，她丈夫也是军人出身，在公安部门工作，而且她公公还是她父亲的老领导老战友，并交给我一封一年前留给我的信与她家电话地址。
六
我得到唐晋铭己结婚的消息，不敢相信这是真实的，我还抱着有些侥幸心理，可事实已经形成了，也就是说我们之间的关系画上句号。
说实话至今我都没弄明白这段历史怎么演变过来，就算弄明白又能怎么样？我就是有点疑惑，她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留了电话地址？那她心里还是有我存在，等待我们相聚的一天。为什么在这么短时间里思想来个急转弯，这不符合思想逻辑。当然出现这件事不能全怪她，我要负一定责任。但是我是一名军人，军人只有服从命令，没有自己选择的理由。我们都没有错，错在这时间与地点相知，相恋，相爰。
我们这次聚会的战友有80多人，分坐两辆大巴车，经过一个多小时到达海军基地。部队值勤接待人员交待我们参观时注意有关保密事项。我此时没心情参观。我的思想穿越了40多年前的情景。我就是在这永远长不高的营房后山上给唐晋铭写的信。时间隔开久远了还变的温柔亲切了，好想展开双手紧紧地拥抱。
应该正确地说唐晋铭结婚的时候，我正紧张地准备参加院校考试。人有得就有失，这是老子几千年不变的哲理。我感谢这山上安静的复习环境，创造了考入军校的条件，同时也在这里失去了心爰的唐晋铭，好像这是事先说好了条件。
原来的旧营房还在，海浪依旧摇晃着军舰撞击着码头，执着友好的海鸥一代接一代地伴随着一批批军人。我们向往着那个纯真美好的青春年华，那个有血性有抱负的军人时代。那里留下我们铿锵有力的歌声，整齐划一的步伐。
接待人员很详细地介绍了部队情况，老兵们对部队有很深的感情。离开部队40多年他们依旧关心着国防建设，每到一处都向接待员提问一些事情，接待员耐心很热情地讲解老兵们关切的事。
码头上列队的官兵们正在登上军舰，出航鸣笛声响彻天空。军舰缓慢地离开码头向大洋驶去，高高树立着“八一”军旗自豪地迎风飘扬。
一代一代的年轻中国军人，在茫茫大海书写着自己青春，不畏困难忘我精神。正是他们的献身精神，日夜守卫着祖国海疆，人民才能安居乐业，过上幸福生活。
七
唐晋铭的爰人罗庆辉无论从家庭经济，社会背景我都无法与他相比。他们婚后有了自己儿子，生活过得还算平稳，没有大的起伏。自从她爰人受重伤后，俩人在家就经常发生矛盾。如果说是因为受重伤产生心里烦躁还可理解。一个年轻的公安刑警队员，突然变成坐在轮椅的无用之人。他心里清楚的很，他们现在只是名义上的夫妻。自己女人能跟残废人过一辈子？他趆这么想疑心病越重，俩人青天少阴天雨天多，这日子越过俩人越变陌生。俩人一度也闹过离婚，她还回自己娘家住了一些日子。在双方父母劝说下，为了儿子勉强在一起凑合着过。她除了上下班，回到家里还得做家务活，她总觉得生活过得太累，太委屈，没啥意义。父母在的时候这些憋在心里的委屈还可跟父母说，父母不在了她有再多委屈只能跟我战友家属张秀英诉苦。张秀英是她中学同学，俩人关系不错，她从张秀英那里也得知我的一些情况，考虑到她爰人疑心病很重，一直没敢跟我联系。
有时尽管你有许多理由可以跨过道德伪墙，为自己的尊严，活法做出努力；但没有冲破这种封建思想勇气，最终在观望中失去了该拥有的一切。
唐晋铭儿子大学毕业后留在东江市工作。在那里也成家立业。她儿子叫他们把省城房产卖了，在儿子小区买了二居室套房。她人生最辉煌最幸福的时光在这里度过。这里有她朝夕相伴的同学，同事，所以回到这里也是她的愿望。
说心里话我很想见她，但也怕见的时候她掉眼泪。那年我告诉她部队要移防，她哭的眼皮发肿了。
我们会期结束，明天就要离开这里。相约时间过了30分钟，收到唐晋铭微信：“林越，真对不起！今晚家里出点事不能赴约。”
灵桥上彩虹灯依然闪烁，桥上两旁行人接连地拍照，月亮无忧无虑地在桥下戏水，深蓝色天空写满唐晋铭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