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的深秋,一个雾蒙蒙的日子,我随我南开中学的同班同学、多年的战友,前南京军区空军创作室主任王玉彬来到南京航空烈士公墓。这里在?1995年,纪念抗日战争胜利50周年之际,改建成国际抗日航空烈士公园。由张爱萍将军题写碑名的抗日航空烈士纪念碑的左右,30块高3米的黑色花岗岩碑上,用中、俄、英三种文字镌刻1932年“一·二八”淞沪抗战至抗战胜利的1945年9月间牺牲的3305名中外航空烈士的英名,其中中国烈士870名,美国烈士2197名,苏联烈士236名,韩国烈士2名。
据馆内资料介绍:从1932年到1945年,中、苏、美等国空军并肩作战,共击落炸毁日本飞机5242架,炸毁日本舰船8177艘,击毁日本坦克军车8456辆,击毙日军66700人,为抗战胜利书写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在寂寥的纪念碑前,只有我们两人伫立默哀良久,还是觉得无以表达我们对英烈们的追思和怀念。好在玉彬吸烟,他在三个台阶上点燃三支香烟,袅袅的白烟在墓地升腾。
王玉彬和夫人王苏红作为军旅作家,早在纪念抗战40周年之际,最早将笔触伸向中国空军创建和发展的历程,采写了长篇纪实文学《中国大空战》(香港绿洲出版公司出版)。作品反映了抗日战争时期中、苏、美三国飞行员对日本空军的作战史实,鲜为人知,可歌可泣,影响深远,特别是在海外侨胞、台湾同胞中引起强烈反响。他们创作颇丰,著有长篇小说、中短篇小说、电影、电视剧、话剧剧本及报告文学等数百万字。获奖几十项。
20多年前,他们第一次来到墓地,这里只安葬了在抗战中阵亡的160多名中国空军飞行员和十几名援华抗日的前苏联、美国飞行员。那时的航空烈士公墓的祭坛前是一座高大的石牌坊,它的正面书有挽联:
捍国驰长空伟绩光照青史册
凯旋埋烈骨丰碑美媲黄花岗
牌坊的背面亦有挽联一副:
英名万古传飞将
正气千秋壮国魂
横首:
精忠报国
园中还有一个亭子,立有一块石碑,上面镌刻着孙中山的手书:航空救国
他们巧遇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婆婆,她告诉他们:自从这里修了烈士墓,白天静悄悄的,到了夜晚,这里就热闹了,先是“嘀嘀哒”的军号声,接着就是踏得山响的跑步声,还有“一、二、三—四”的口号声,每回少不了的,是那“九·一八,九·一八……”的唱歌声。婆婆还说她和老辈人都曾亲耳听到过。村里老人说,这是战死的飞将军在上阴操,唱阴歌……听得他们将信将疑。可当他们瞻仰到了墓地的尽头,天色渐晚,趁着夕阳的余辉,在徐徐清风中下山的时候,惊地,从身后隐约传来悲怆的歌声: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那里有森林煤矿
还有那,满山遍野的大豆高粱
……
他们惊愕地回过头去,墓地里空空的,只有啾啾的鸟鸣和飒飒的晚风。他们继续走,背后又腾绕起歌声……他们写道:“幻觉?!真实?!啊,阴操、阴歌……啊——不死的英灵!”
自1932年到1945年抗日战争胜利将近14年里,血洒长空的空军健儿达4926人,7897人伤残,无一人投降。他们的平均寿命23岁半;从航校毕业参加作战的学员,能活过半年就算长寿。
1937年全面抗战爆发后,中国空军凭仅有的305架老旧战机与日军近2000架战机鏖战,且首战大胜。中国飞行健儿用忠诚、勇敢和智慧与日机缠斗,涌现出许多骁勇善战、捐躯沙场的战斗英雄。
因为种种原因,后人对此知之甚少,甚至完全不知。二战中,中国正面战场对日作战的陆军中也涌现出许多杰出的将领和英勇的战士,但被诟病之处也不少,有些仗打得确实很烂,很窝囊。唯有空军以弱对强,以少胜多,打出了中国人的士气。他们的死是悲壮的,而国人忘记他们为谁而死是悲哀的。
2010年,我退休了。还想干一点自己想干的事,做一点有良心的事,想为这些空战的英雄们写点东西。玉彬和苏红得知后给我极大的鼓励和无私的帮助,把他们当年采访的一大包资料送给我,后又寄给我几本相关的书籍。我又去江浙和云南等地采访,收集各种相关的资料。一年多以来,我也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些“不死的英灵”,寝食难安,时常会在梦中与他们相见……被他们为航空救国捐躯所感动,为自己良心所驱使,我得写写他们了,必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