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豆是家常菜。易种、肯长、产量高。

  不要多大一块地,墙角、树下、路边都行。初夏时节,松松土,埋下几粒扁豆种,浇点水,没几天就能发芽。然后,便见它慢慢沿着墙壁或树身攀爬上去,发岔分枝,圆圆的叶子,由小变大,层层叠叠地铺满一大片。不久,有白色的紫色的小花从绿叶间探出头来,一窜老高,拥簇着,像一群小蝴蝶暂停在细嫩的枝头上,风一吹,晃悠悠,扑腾腾,仿佛要飞走。

  从前,门前屋后,总要点几丛扁豆,旁边自然也会种几窝丝瓜,都是攀藤植物,它俩比赛似的生长。于是,成串成堆的青色紫色的扁豆,上下相连的或长或短的丝瓜,简单组成乡村家常菜谱,自给自足一夏天,总感觉摘不尽,吃不完。

  后来,到北方工作,住进楼房,便没有机会亲自栽种了。好在矿区毗邻农村,菜市场时常还能见到,也便宜,买些回来一样能过过嘴瘾。

  是的,我喜欢扁豆,一直爱吃。它的吃法和味道,就印在心间:掐掉豆角的两头,扯去边筋,洗净后,沸水焯一下,下面便有好多种选择:凉拌,清炒,干煸,炖菜……如果吃不完,还可以晒干,制成越冬的梅干菜。通常的也是拿手的做法,便是用它烧肉。青扁豆和梅干扁豆实在是炖肉的好材料,其最大的优点就是充分吸收了肉的鲜香后,依然能保持扁豆角的本色味道。

  当然,吃扁豆也分时节。七八月份扁豆脆嫩,最好清炒。进入九月,豆荚饱满厚实,才适合炖菜。

  令人遗憾的事,自从搬到市区居住后,便很难见到扁豆了。就是偶尔在菜市场碰到,也是那种长长瘪瘪的据说是大棚里长出来的“窜种”,不但样子难看,味道也不好,吃一回,就没兴趣再买第二次。

  一晃多年过去了。前年办了退休,有一些清闲时间,就经常去小区后面的三八河公园游玩。长长的景观带,有两三公里远,足够我消磨一下午时光。沿河路到达东边的汉源大道就到了头,折弯处形成一个椭圆的小广场,百十平米大小。不知从何时开始,这里成了一个自由小集市:卖菜,卖水果,卖衣服,卖小百货……也不固定,都是地摊,一人一辆三轮车,机动灵活。

  做买卖的有附近居民,也有东边土山寺的村民。单说卖菜的,菜贩子少,自家种菜的多。我走到这里,好在里面转转,看到合适的,会买些回去。

  也是这个时节,我看到了扁豆。虽不像老家那种颗粒饱满的品种,但比市场遇到的大棚菜要好很多。卖菜的是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她蹲地上捋菜,用小刀将青菜根去掉,整整齐齐地扎成一小把;将小葱的黄叶剥了,青白分明地码上一堆;扁豆也是小的蔫巴的捡一边,卖相好的放前面。我问多少钱一斤?她指着前面一堆说,包圆就便宜点给你。我一看不多,就全要了。三斤四两,算三斤,你给九块钱吧!她仰着头,露着一脸笑容。我说,你这把年纪,我不占这便宜,给你十块钱吧!我刚掏出手机,她就问我,你有现金吗?我摇摇头。她极不情愿地拿出一张收款码,叹了口气说,辛苦卖一下午,都进了她的腰包,想要回来可不容易了。我一问才知,码是她孙女的。

  这一大包扁豆,我吃了一个礼拜。之后去那里逛,遇上了,都要在她的菜摊买一点,因为准备了现金,让老太的脸上乐开了花。

  不过,这是头两年的事了。年初,那里已不再有小集市,两个城管天天蹲在那里。现在更好,直接建了个小岗亭。我倒不是反对这般管理,只是我的扁豆从此没了来处。

  站在公园的尽头,朝马路对面张望,土山寺村正在拆迁,响声轰隆,尘土飞扬。那位老太太搬迁去了哪里呢?

  当下,正是扁豆好吃的时节啊!


  原载2023年10月26日《彭城晚报》文萃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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