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总是深深地眷恋着自己的老家,因为那里是我童年记忆中最深刻的地方。在我的老家南面和东面不远处有一条大河,这条河就是我们的母亲河蚂蜒河,她像一条蓝色的飘带,宽阔的河面,缓缓的流水伴随着我金色的童年流向远方……

       也许在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份故乡的情结,二十岁前每次离家远行,站在村口我总是频频回望,一种失落的感觉也随之而来。是啊,离开故乡,我们心底都有一些遗落的东西,比如老宅、屋后的小河、田园、河套里的柳林、山坡上田野边。这些与生俱来的事物,都会在我们童真的岁月里留下美好或苦涩的痕迹。这些牵拽着乡愁的记忆,被定格在了那年那月,也会在突然有一天的某个时刻,被某种情景触动,往事便悠然映入在眼前。

       童年,就像曾经的一串清脆的马铃声,那晃晃悠悠的大马车,老牛车时常在梦里出现,那叮叮当当的马铃声,还有那便在耳旁萦绕,它奏响的每一个音符都能勾起我深深的思念。故乡的蚂蜒河,就是我永远都割舍不断情思和乡愁,童年时因为淘气,经常会被父母的责骂,母亲愁苦的样子对我的疼爱和责怪,而我更多的是欢乐调皮。童年是放学的铃声,是家乡的那条蚂蜒河,是村后的那片柳树林等等,都让我难以除掉的足迹,在回望中我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总觉得这些浸染着童年色彩的记忆,像和我的灵魂融在了一起,四十多年过去了,可光阴的流逝还是那样的清晰在眼前浮动,仿佛伸手就能触摸到那缓缓流动的音韵,至今回想起来,那一幕幕的画面亲切而又让人激动着。

       我的老家李家店屯,在哈尔滨市辖区东南部的延寿县境内,我们这个屯子坐落在延寿和方正两县的交界处,是蚂蜒河湿地腹地河套地带,蚂蜒河的北岸。尚方公路从屯子西侧笔直而过,这里交通便利,地域平坦,小溪河流众多,离山坡丘陵地区较远,是一个大面积水田区。在我的记忆中这个屯子有百年以上的历史,建国后李家店屯子周边有四个自然屯,因为靠近两县交界处有一条小河,叫小凌河,所以,被当地政府取名为凌河村。后来叫凌河大队,如今还叫凌河村,周边的四个自然屯都归属凌河村管辖,我就出生在李家店屯子里,在这个屯子里生活了二十个春秋……

       儿时的夏天,蚂蜒河岸边是我和同伴们经常淘气玩耍的乐园,年少不知道愁的滋味,更不知道什么是忧虑和烦恼,在那里我们可以尽情地玩耍。几个调皮蛋在沙滩上摆战场,浅水里摸鱼虾,草丛中捉蚂蚱。一堆草火升腾起滚滚浓烟中,烤的半生半熟的鱼肉片吃起来也很有味道,虽然没有油盐,但是那原生态的烤鱼如今回味无穷。在那个年代国家还是计划经济时期,物资还是比较匮乏的,就连粮食也不能随便买卖,每年生产队里分给社员们的口粮经常不够吃。孩子多劳动力少的社员家庭一年到头,有些时候会挨饿,没有办法,只能吃生产队里的返销粮维持生活。当然,这对于我们这些童年和少年时期孩子来说,并不懂得这些大人们的心事,只是每天的淘气玩耍和上学读书。

       童年多少美好的光阴匆匆而过,有一天当我突然意识到耽误了许多时光,以至于荒废了不少学业,那时,依偎在家乡的怀抱里我已悄悄地长大。童年的故乡,难舍难忘,随着乡下归屯并村规划的日渐加快,村落即将消失,人们远离故乡的脚步也日益急促。一转眼就是四十多年漫长的岁月,老家李家屯经历了几次大拆大建早已面目全非。让我记忆最深刻的是我们经常玩耍的几个地方,蚂蜒河的老船口,还有屯子北面的小凌河。这几个地方,都是我们小时候春夏洗澡抓鱼,冬天滑冰打出溜滑的地方,可惜的是,童年和青少时期记忆中的样子再也找不到了。如今在李家屯子南侧,一条水泥公路从屯子西头的尚方公路分出,直接奔加信镇而去。在蚂蜒河上,一座现代化钢筋混凝土结构的大桥凌空飞跃,如同一道彩虹,真是“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

       在我老家西院邻居园子的西北角处,有一座黄土堆的老炮台,炮台上还有几棵老榆树,据长辈们讲,这个炮台是解放前,李家店屯子为了保护屯子里的人们安全,不受土匪和“胡子”来侵犯,所修建的一座专门防护敌人的炮台。这个炮台有很多的故事,据说有一年山里的100多名“胡子”和土匪来袭击李家店屯,李家屯子里李家和于家还有王家三姓大户人家,得知这个消息后,他们各自家里都有洋枪和土炮。三家合计好后,都埋伏在西北角和东北角的两个炮台上,利用熟悉的有利地形,和土匪胡子打了两天两夜。最后土匪和胡子一看根本就打不下来这个炮台,而且还死伤不少人,只好撤回山里,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去敢打李家屯子。

       在老家有一条修建于上世纪三十年的官道,是日伪时期修建的,这条官道穿屯而过,官道两旁当年有不少店铺。因为李家店屯是延寿和方正两县交界处,所以,人员往来比较多,有一李家大户在这个屯子里是第一个开店的,人们就给这个屯子取名叫李家店屯。等到我们出生到童年时期,这个屯子都变成了生产队,那些个体的店铺早就没有了。那时农村的孩子玩皮淘气,吃完晚饭我们经常在屯子里摸黑打闹。我们在屯子里弯弯曲曲的胡同里乱窜,奔跑声喊叫声一时间惊得屯子里鸡犬不宁。不知为什么,唯独通往南官道的小庙胡同孩子们都不敢去,即使跑到那里大家也总是放慢脚步,捏手捏脚地走过去,心里都发怵,感觉一颗心像被吊在半空。其原因是听老辈子人们说,那里经常闹鬼,深更半夜的时候,有人经常在那里听见人的哭嚎声,可走到跟前什么都没有。所以,大人和小孩子们,都特别害怕,基本上夜晚没人敢去那个地方,就是白天也没有小孩子随便去那里玩。

       回过头来再说一下老炮台的故事,小时候,听老人绘声绘色的讲过去炮台里的人抵抗土匪抢粮,在这个炮台上同土匪惊心动魄的战斗场景,年少的我心里跃跃欲试。当讲到抓获土匪还为其治疗伤,最后还施以粮食接济其家人,抓贼容易放贼难,屯子里的人们乐善不愿与人结怨,当时我却有些不解。也许是我过于敬畏老人留下的东西吧,我总感觉它们是有灵魂的。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期,一场破四旧树新风的运动,把老炮台上建筑弄没了,取而代之是一排排红砖瓦的现代民房。花园里、大门里、南瓦房几处四合院式的老房子,也在人们追随潮流的呼声中灰飞烟灭。这些较为老的遗迹,它不仅仅只是几栋老屋、几条老街,它是几代人的记忆,它更是一种文化,一种精神。也许当时人们还有一点保护文物意识,保留下来的一点老屋,老屋就像一位饱经风霜的老者,如今成了村里唯一识别的方向。

       家乡的春天,在河套地带再也看不见那满坡遍地的野葵花,野葵花的根部是一种腌咸菜的好材料,另外还有那些清香淡雅的梨花、野果花,河套里的山里红和山丁子花。后来,人们在河套的草甸子里,开荒种植了大面积水田,这也是家乡人们为了致富不得已而忍痛割爱。还砍伐了大面积河套里生态自然杂树林,这使家乡消失的不仅仅是一道风景,生态林带给人们的还有很多实实在在的利益。春天人们可以去林子里挖野菜,夏天入伏后这里又是避暑的好去处。雨季来了,树林里会莫名其妙的长出一些漂亮的蘑菇和地瓜皮,我们这些孩子放学后也会先光顾这里,运气好的话一棵树底下就能捡满一篮子。散落一地的杂树蘑菇美得让人惊艳,细心的人会发现形态各异的蘑菇像一个个风姿绰约的美少女。或羞涩,或张扬,千姿百态美不胜收,每次发现大的鲜蘑菇,我总是舍不得去采,惊喜之余我总是爬在地上用鼻尖闻了又闻,这地道的美味至今想来让人欲罢不能。秋天到来,林子里一地的杂草落叶,每年生产队总会放几天假,叫人们便去各自的地片捡烧材,一年四季林子里总会有不同的收获。

       或许比我们更感到惋惜的是,那些养蜂人和自家放牧的人们,杂树林凭空消失了,他们带着那些可爱的小精灵,不知再到那里去采蜜,还有那些失去家园的小鸟雀不知又飞到那里去安家。回忆,那么细碎,那么悠长;故乡,那么遥远,那么忧伤。没有故乡,自己属于谁?没有路标,哪里是归宿?时代头也不回地疾行,故乡最朴素也是最亲切的气息,一幕幕的景象在眼前滑过,一幅幅图画刻在了心灵深处,因为我的故乡已经在心底珍藏。夜幕云淡风轻,蚂蜒河水潺潺淌过耳畔,阵阵涟漪,缕缕思情,流淌着故乡的芬芳。晨曦、身影、炊烟,河套草原朦胧再现眼前,声声长调,悠悠琴声,放逐羊群的奔跑。那些承载着思念的东西,那些童年有过回忆的地方,已渐渐进入了梦乡。

       蚂蜒河的上空一片湛蓝,像水洗过一样,几缕云飘过,罗衣初索,流光过隙,霓裳轻舞。云闲适,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云缭绕,游子心头,佳期旷何许,望望空伫立。那缕乡愁似盈盈的梦不曾摇落,荒野中的小花开的漫山遍野,捧出一份浓浓的情意。大地寂静了故乡,故乡孤独了岁月,望着苍穹,与风耳语,和雨诉说,昔日温暖的画面,重复着所有的记忆。风中漂浮着孤单的影子,岁月无声地流淌。当我站在异乡的都市远远望去,枯叶从空中舞落凄凉,雪花用忧伤诉说着故事,低头深思故乡的记忆岁月,渐去渐远。

       也许有时风在前行中会迷失了方向,乡愁那么浓,一转眼,老家便再也望不见。原本以为用文字和回忆就能找到,当敲击键盘搜索的时候,一种失落从跳跃中惊醒,再也回不去熟悉的老屋和老街,再也看不到清晨的袅袅炊烟,浓烈的乡愁只能带着泪水,在空中越飘越远。故乡,魂牵梦绕的那片河套,湿地,看到的只是一望无垠的稻田。故乡,心灵深处的蚂蜒河之水,今天我捧起你放在心上,用手中的笔,揉和心间流淌的思绪,把思念排列成跳跃的诗行,月色进入梦乡,梦乡点亮故乡,老家恋着游子,游子恋着老家,我带着乡愁,带着诗,走向远方……

       对老家的思念如同放飞的风筝,信音是牵引的线绳,失去音讯的思念,便似风筝断了线,孤独地在天边漂泊,寻找着引领的源头,或是搁浅在枝叶凋零的树梢,期待着被人发现。 思念是蚂蜒河上朗月的倒影。微风徐来,月影被荡漾成粼粼的波光。风静水止,月影便又悄无声息地重新聚拢来,复又被吹散开去……思念就这样的在心海聚聚散散,无休无止,固执地等待那无风的季节。 思念是尘封的记忆中,一张泛黄的旧相片。岁月催不老的容颜,快乐停驻在永恒的瞬间,并且无数次地翻拍,清晰而又相隔遥远,咫尺天涯。就像经年久藏的佳酿,醇郁酽馨,却为何只能独自品尝?思念是深秋里最后一片零落的残叶?带着满身的伤痕,面对无情的风,作着一生中殊死的拼争。宛如低飞的蜻蜓,旋舞在你的肩头,缀在你的裙摆,或是在你不经意的时候,偷偷躲进你胸前的口袋,于万籁俱寂时,聆听你梦的节韵。

       如今老家那里只有那条蚂蜒河还在,但历经过几十年的时间风雨,沿河两岸与河道也发生很多的变化,这也是我唯一能找回童趣的地方。春花秋月,年复一年,流水依旧,多少曾经熟悉的人早已离去,年轻人当中都是陌生的面孔。童年又像一窜歪歪扭扭的脚印,在记忆里永恒,在岁月里沉香。眼前每每浮现这些青涩的记忆,心中似有一股暖流在涌动,那年那月便在我心中温润成一首唯美的诗,那就是我对老家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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