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可浪,花菽生江?有夫如此,不如为娼!”这是年少时读蒲老的《聊斋》偶然记得的几句妙语。故事讲一个叫温姬的如花女鬼纠缠一风流倜傥的书生,书生家人屡请术士驱赶不成,但一张此书生斥骂书童的便条却使温姬决然离开。原来书生在条上把“生姜”写成了“生江”,把“花椒”讹为“花菽”,还斥骂仆人“可恨”为“可浪”。读来绝倒的同时也觉得温姬真乃可儿(蒲老真真一语中的啊!嘻嘻……)!

  每当想起这个有趣的故事,我就会想起年少时的老师颜姝。颜姝的个子不高,身材稍显丰肥,五官还算精致(勉强能应了这个“姝”字),只是肌肤使人不敢恭维,粗糙黄黯,遍布雀斑。柯南道尔写莱昂丝小姐的雀斑时,夸赞说给她苍白的面色带来了难得的红润,弥补了她外貌的不足。而颜君(那时常称其为颜君,以示“郑重”)的色斑显然像暗旧的鸟巢上鸟儿偶留的身外物而已,令人徒生遗憾。她的脸上唯一可称傲人的就是她的那双眼睛了,似黑葡萄般水润,浓浓的睫毛如小刷子一扫一扫的,充满了生气。

  颜君那时教我们语基,也许是从教不久,抑或是素质使然,该君常常在课上闹一些关公战秦琼之类的笑话。而且言谈之间疑似口齿不清,一嘴夹杂地方口音的普通话,使人忍俊不禁,但忍俊不禁之余未免使诸徒有了藐视之意。而我和雨舲即是其中的典型。那时我俩尚属年少轻狂,觉得如此“严师”本该无颜,于是课上极尽调皮捣蛋之能事,以抓颜君的小辫子为乐,现在想来未免不厚道至极,可那时只觉其乐融融(可叹年少轻狂啊!呵呵)。

  记得在一堂课上,提到了战国四公子,颜君即开始课外拓展,随性开讲,由孟尝君到春申君,由信陵君到平原君。其中错处百端,比如孟尝君门人“鸡鸣狗盗”只为“窃符救赵”。平原君夙有远谋,是四公子唯一结局较好之人(结局之说是唯一正确的说法)……颜君讲台上高声讲,我和雨舲讲台下曼声驳,更有数个师兄师妹不肯袖手旁观,嘻嘻哈哈乱打太平拳,真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来来往往不亦乐乎,此时教室里气氛“热烈”,真正体现了“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原则(这是后来应对班主任的训话时的遁词,嘻嘻……)!

  还有一次是学习《郑伯克段于鄢》时,颜君更令我们大跌眼镜。文章开篇即讲武姜生子:“庄公寤生,惊姜氏,故名曰寤生,遂恶之。”其实颜君此时只要讲清“寤生”为难产即可,可她偏偏突发奇想,又给我们讲孩子本该如何出生,我们本已理解寤生是难产的一种,也就是胎儿的脚先生出来。寤,通“牾”,逆,倒着。可经过颜君的一番讲解,大家整个一莫名其土地堂的状态,于是晚上就寝后就上演了一场闹剧。

  且说熄灯铃响过之后,女生宿舍一片黑暗,良久从黑暗中发出一点胆忒忒的声音:“你们说说寤生到底是咋回事啊?”不用说这一定是经常不耻下问,令人啼笑皆非的云霞小妹妹了。当然对问题的讨论也在一瞬间展开了。大家开始竭力回忆以前学过的生理卫生中关于这方面的知识,于是抽丝剥茧,逐步总结出胎儿在母腹中发育到出生的一系列过程,最后就到底头先来到这个世界,还是脚先出现的问题争论起来,本着真理不辩不明的原则,两方居然相持不下了,没想到最后解决问题的居然还是云霞妹妹,因为她排除“万难”(此时小小十余人的寝室已人声鼎沸),困惑地大声问道:“睿姐,你怎么这么肯定孩子是头先生出来的啊?不会是你生过吧?”这个问题使各持己见的两方齐齐喷饭,一时爆笑四起,剑拔弩张转为和风细雨,笑声甫歇,我的回答更使大家“化干戈为玉帛”了:“是啊,我记得我和大家一样都没生过,不过估计再过几十年我们就都知道答案了……”问题即便没有结果也在笑声中画了句号……只有云霞妹妹还一头雾水。哈哈……不过经历这么一番“明心见性”的辩论还得感谢始作俑者——颜君啊!嘻嘻……

  颜君的“事迹”不止于此,可谓“罄竹难书”啊!哈哈

  颜君也知自己难以服众,可对诸徒的不敬之处还是默记于心。显而易见,我和雨舲这两个狂悖的逆徒更是会令我的这位贤师头痛厌恶,然而又无可奈何,毕竟我俩功课尚属上乘,无法轻易打入黑名单,可其他的师兄妹就难说了。

  话说一个冬日的中午,我和五妹唇枪舌剑嬉闹之余开始演练全武行,可几个回合下来,我就望风披靡了,我在长长的走廊里几番“腾挪”就冲进了走廊尽头的寝室,五妹还抡着大拖布喊打连连:“小睿子!小睿子!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我看你往哪里跑!站住!小睿子……”说来凑巧,我刚关上寝室门,一寝的门就开了(一寝是女教师的宿舍),颜君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口,神色复杂地瞠视着五妹。直率善良的五妹尚在砸门:“小睿子!开门!”回头发现颜君,只得不好意思地停下了手,颜君转身摔门进屋了。五妹一脑袋浆糊地晃进寝室(此时我看五妹“缴械”就开了门),把这事讲给大家听,我心里一惊:“糟了!你犯了‘颜如玉’(偶尔背后谑称其为‘颜如玉’)的大忌了!她的新男友不是小瑞子吗?她大概以为你是故意的吧?不然她摆那么臭的脸干什么啊!惨了!惨了!”五妹听了我的话也傻了。可气的是这个事情还解释不得,不然不是越描越黑吗?

  说起这个小瑞子也算我们校的名人了,据说他曾是某高校的高材生,可讲起课来他的高智商就不知道到哪里去了,真可谓“己不昏昏,却无法使人昭昭”,于是只好到学校的电教室高就。说起外貌更无法给其贴上任何谀辞:身材瘦小(不是瘦削),一张脸更是间谍脸(记得哪本书上说过最佳的间谍就是如清水挂面,无任何特点,可以完全湮没到人群里的人)的最佳典范,在校几年我一直没注意过他长什么样(嘻嘻……惭愧!本人绝非色女,怪只怪他实在太没特点了)。更让人无法释怀的是他的名字居然叫魏瑞!读起来可不就等同于“葳蕤”(取第二个意思哦)了?郁闷啊!

  此前我们才惊悉颜君正在和小瑞子拍拖,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感觉怪怪的,虽没有彩凤随鸦的感觉,但就是别扭。估计两个当事人也明白大家有这个认知,所以很少见到他两个人形影相随,似乎约会也是到某处集合。恰逢此时五妹就在走廊大喊小瑞子,估计颜君定已把这件事归入大不敬档案里了,我们不禁为五妹捏了把汗。

  果然不出我们所料,期末考试到了,颜君在班级一共抓了四个不及格的同学,五妹赫然位列其中!而且是可气的59分!分明就是故意的!我和雨舲在宿舍听说这件事当时就拍案而起,要去为五妹打抱不平,倒是五妹拦住了我们,毕竟成绩已经出来了,不可能改了。唉,可怜的五妹!居然因为一个小小的玩笑被算计了!从此我和雨舲在颜君的课堂上更加肆意妄为了……

  时隔多年,自己也为人师,想起当时的种种,也觉得自己很过分,可以想见当时的颜君面对诸徒的悖逆,心中的那份失意与伤痛,毕竟古训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然而“善之本在教,教之本在师”,当日的我们又多希望“师尊”能“谆谆如父语,殷殷似友亲”,有师如此,又让我们何以尊师啊(颜君原谅我十几年后的逆耳之言哦)!

  即便如此,十几年后的今天,我还是想对颜君说一句:“山高水长有时尽,唯我师恩日月长”!毕竟师从几年也不是一无所得,原谅当日劣徒的年少轻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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