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囊的傀儡皇帝刘协

 

读过《三国演义》的朋友,一定会对刘协印象很深。他虽然很窝囊,但他是一个值得令人同情的人。他很屈辱,有正义感的人都会为他鸣不平。

刘协,即汉献帝,汉灵帝刘宏次子,汉少帝刘辩的同父异母弟弟,是东汉王朝的最后一位皇帝。

刘协第一次露面是在《三国演义》第四回“废汉帝陈留践位 谋董贼孟德献刀”。农历九月初一,董卓请皇帝(汉少帝)在嘉德殿升坐朝堂议事。握有重权的董卓拔剑在手,对满朝文武说:“天子暗弱,不足以君天下。今有策文一道,宜为宣读。”便命李儒宣读之。策文宣布:废皇帝为弘农王,请陈留王为皇帝。由此可见,当时的董卓及其董卓一党是多么的霸道,他的一纸“策文”就可以废掉皇帝,另立新君。按照史书的记载,这一年应当是公元189年。

这个时年9岁的陈留王就是后来的汉献帝刘协。他就是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情形下登上皇帝宝座的。试想:一个9岁的孩子对这样的恐怖事件一定会终生难忘。可是,令他难忘的事情还在后头呢!从这一天开始,刘协一直生活在被人控制之中,成为一个傀儡皇帝,窝囊了一生,屈辱了一生。

刘协登基后,改元初平。董卓自封为相国,完全控制了中央政权。董卓“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威福莫比。”董卓如此不守礼法,不可一世,意味着不臣之野心膨胀到了何种程度。

次年春,残暴的董卓借故命李儒带武士十人入永安宫弑君,毒死了汉少帝刘辩及其后妃等。刘协是前皇刘辩的弟弟,对如此残忍的恶行焉有不知之理?自己是君王,却只能听凭一个臣子的随意摆布,毫无反抗能力。多么屈辱、窝囊!这样一个没有坚强后盾的儿皇帝能不战战兢兢吗?还敢违背董卓的意愿吗?哪一次董相国临朝的时候,汉献帝不是心惊肉跳?

190年正月,各地的州郡牧守纷纷起兵,推举袁绍为盟主,讨伐董卓。由于起兵的州郡都在关东,所以史称“关东联军”。这就是《三国演义》中描写的“发矫诏诸镇应曹公”、十八路诸侯讨董卓的一系列故事。其中的“虎牢关三英战吕布”的故事是大家熟知的。虎牢关,又名汜水关,是当时京都洛阳的东边门户和重要关隘,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这一次的虎牢关会战,是两军的大决战。由于联军势大,董卓一怒之下火烧洛阳,下令迁都长安,焚烧洛阳宫庙,强令京城百姓全部迁入关中(见第六回“焚金阙董卓行凶”)。董卓拥帝抵达长安后,“愈加骄横,自号为‘尚父’,出入僭天子仪仗”,“董氏宗族,不问长幼,皆封列侯”。可见董卓此时的行径愈加猖狂,在他的眼中,根本无视帝王的存在,刘协这个儿皇帝只是他算盘上的珠子而已。

司徒王允巧使连环计,使吕布刺杀董卓成功,史书记载这一天为初平三年四月辛巳日(公元192年5月22日)。董卓死后,其部将李傕、郭汜、张济、樊稠等逃居陕西,“使人至长安上表求赦”,未允。李傕等采纳贾诩的建议,起兵作乱,攻打京师。《三国演义》中写道:“于是聚众十余万,分作四路,杀奔长安来。”吕布战败逃走,长安沦陷。李傕、郭汜等诛杀王允,又欲杀献帝,被张济、樊稠劝谏而止。献帝在城楼上问李傕等人:“王允既诛,军马何故不退?”答曰:“臣等有功王室,未蒙赐爵,故不敢退军。”帝曰:“卿欲封何爵?”四人各自写明了自己想要的封号、职衔,帝只得从之。如果说李傕、郭汜等人起兵作乱是为了给董卓报仇的话,可以勉强得到理解,那么以武力胁迫、威逼皇帝封官,就太可恶了。董卓独霸朝纲,凌驾于帝王之上,杀人如麻,嗜血成性,残暴不仁,其下场上合天意、下合民心,令人拍手称快。然而,李傕、郭汜等人为董卓报仇的行径,纯属颠倒是非,倒行逆施,与董卓乃一丘之貉也,同样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傕、郭汜掌握大权,“密遣心腹侍帝左右,观其动静”。献帝因此不能随意行动,而且朝廷官员皆由二人升降。董卓虽然死了,献帝并没有轻松下来,依然受制于人,还处于窝囊与屈辱之中。

李傕自为大司马,郭汜自为大将军,在朝中横行无忌,满朝文武无人敢言。太尉杨彪、大司农朱儁暗中对献帝说:“今曹操拥兵二十余万,谋臣武将数十员,若得此人扶持社稷,剿除奸党,天下幸甚。”献帝泣曰:“朕被二贼欺凌久矣!若得诛之,诚为大幸!”杨彪献计,先使二人自相残杀,然后叫曹操引军杀之。献帝采纳其计。杨彪施用反间计使李郭反目互攻,“两处合兵数万,就在长安城下混战”。这一年是公元195年,罗贯中描述的“李傕郭汜大交兵”拉来了帷幕。李傕派侄儿李暹率兵包围皇宫,用车将献帝、皇后等载以出城,拥至李傕营中。郭汜入宫,大肆抢掳,又放火焚烧宫殿、官府、民居。郭汜知李傕劫持了天子,次日来营前厮杀。李傕将献帝等移驾郿坞,李暹监之。其间,“断绝内使,饮食不继,侍臣皆有饥色”。献帝请求李傕给五斛米、五具牛骨,而李傕“以腐肉朽粮与之,皆臭不可食”。献帝无可奈何,“低头无语,泪盈袍袖”。一个在位的皇帝,连自己和皇后以及近臣吃饭的问题都难以为继,可见李傕等人是何等的猖狂?数万兵马,每人省下一粒米、一片肉,也会解得君主的燃眉之急,可为之而不为之,足见其狼子野心也!

此后不久,献帝令皇甫郦去劝和李傕、郭汜。郭汜接受诏命,而李傕不从。后来,献帝令李固持节拜李傕为大司马,位在三公之上。镇东将军张济统领大军从陕西来到长安劝和,声言“如不从者,引兵击之”,李傕、郭汜只好和解。张济奏请天子东归弘农,早有东归之心的献帝大喜。于是,诏封张济为骠骑将军。

郭汜答应与李傕讲和,乃权宜之计,实为哄骗张济耳。献帝出长安东归,郭汜起兵追赶。帝泣之曰:“方离狼窝,又逢虎口,如之奈何?”正在危急关头,杀出一彪人马,是杨奉救驾来了!郭汜军大败。这一次,引出一员猛将,他就是日后曹操麾下的大将徐晃,徐公明。次日,不甘心罢手的郭汜再次回兵杀来,将天子、杨奉困在垓心。忽然东南方向一将引军杀来,徐晃也乘势攻击,郭汜大败。来将原来是国戚董承,是献帝祖母董太后的娘家侄儿。论起亲戚来,董承是汉献帝刘协的表叔(《三国演义》中,董承是董贵妃的兄长、汉献帝的妻兄)。

郭汜败退,遇见李傕,告之前情。对李傕说,献帝如立脚得牢,定会昭告天下,令诸侯讨伐我等。莫如尽早除去。于是,二人合兵一处,继续追杀献帝。董承、杨奉等寡不敌众,弃了弘农,保护献帝向陕北逃去。董承、杨奉一面差人与李郭讲和,一面密传圣旨,就近召军救驾。其实,与李郭讲和,乃缓兵之计;就近召军接应,亦属缓燃眉之急也。这一方略,果然奏效。胡才、李乐、韩暹闻得天子承诺救驾赐官,便引三处军兵前来救应。胡才战死于乱军之中。北渡黄河后,献帝封李乐为征北将军,韩暹为征东将军。“李乐等专权,百官稍有触犯,竟于帝前殴骂;故意送浊酒粗食与帝,帝勉强纳之”。献帝好不容易摆脱了李傕、郭汜的控制,虽在惊魂未定中,刚刚见到了一线曙光,却又落入了新的魔鬼手掌。

太仆韩融主动请令,去说服李郭罢兵、和解。二人“从其言,乃放百官及宫人归”。董承、杨奉差人去修复洛阳宫院,准备护驾回归东都。李乐不悦而不从。董承、杨奉护驾起程,李乐则暗中联络李傕、郭汜,一同劫驾。李乐不待与李郭会合,独自率军追赶。杨奉命徐晃迎敌,只一合,便斩李乐于马下。献帝入洛阳,见宫室烧尽,“百官朝贺,皆立于荆棘之中”。献帝下诏,改年号兴平为建安,是为建安元年。这一年是公元196年。太尉杨彪对献帝说:“今曹操在山东,兵强将盛,可宜入朝,以辅王室。”献帝下旨,即差使赴山东,召曹操入京。揭开了献帝再次受制于人的序幕。

根据《三国演义》的描写,“是岁又大旱。洛阳居民,仅有数百家,无可为食,尽出城去剥树皮、掘草根食之。尚书郎以下,皆自出城樵采,多有死于颓墙坏壁之间者。”这个时候,虽然没有奸人奸党控制、欺凌献帝,可如此艰苦的境况,也真叫一个15岁的少年皇帝够受的了。命运多舛,苦哉也!

且说献帝回归故都洛阳,百废待兴。就在诸事修复、恢复之时,忽闻李傕、郭汜拥兵来犯。董承谏之曰:“城郭不坚,兵甲不多,战若不胜,当复如何?不如且奉驾往山东避之。”献帝听从董承的建议,再次去经受那颠沛流离之苦,即日起程,望山东进发。群臣无马,皆随驾步行。这可是真的苦了那些文弱的书生,无论怎样的年纪,都得“跟头把式地”紧随其后。一个百官气喘吁吁、跌跌撞撞、叫苦不迭的宏大场面呈现在了读者的脑海里……运气不济,苦哉也!

君臣一行出洛阳不到一箭之地,但见尘头蔽日,金鼓大作,一大队人马直奔洛阳而来。“帝、后战慄不能言”。原来曹操尽起山东之兵,应诏前来护驾。此大队人马乃先锋夏侯惇统兵也。之后,又有步军来临。献帝大喜:“曹将军真社稷臣也!”次日,曹操引大队人马到达洛阳。献帝封曹操为司隶校尉、假节钺、领尚书事。献帝哪里知道,这曹操日后的横行霸道,比起董卓、李郭之流来,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傕、郭汜闻曹操远来,计议以速战为要。两军交锋,李傕之侄李暹、李别出战,均被斩杀。李傕、郭汜大败,望西而逃,往山中落草去了。

当时洛阳残破,在曹操的建议下,迁都许县(今河南许昌)。车驾东进,意欲掌控献帝的杨奉、韩暹率军追击,却大败后投奔袁术去了。献帝到达许县,暂居曹营,开始修建宫殿等,一切“赏功罚罪,并听曹操处置”。以曹操为大将军、封武平侯,其麾下文武个个封官。“自此大权皆归于曹操:朝廷大务,先禀曹操,然后方奏天子”。曹操势大,重权在握,一言九鼎,说一不二;满朝文武尽皆惧怕曹操,献帝莫可奈何,只好继续当傀儡皇帝。从这个时候起,曹操就开始“挟天子以令诸侯”了。

建安四年(公元199年),曹操平定徐州、缢杀吕布,献帝表彰曹操功绩。曹操引刘备见帝,帝认刘备为皇叔,并拜为左将军、宜城亭侯。荀彧等谋士对曹操说:“天子认刘备为叔,恐无益于公。”曹操决定请天子打猎,以观动静。于是,曹操引十万之众,与天子狩猎于许田。“曹操与天子并马而行,只争一马头”,而其背后都是自己的心腹将校。荆棘中转出一只大鹿,献帝连射三箭不中。曹操讨过天子御用弓箭,一箭正中鹿背,鹿倒于草地。群臣见大鹿背中金鈚箭,误以为是天子射中的,便向献帝高呼“万岁”。“曹操纵马直出,遮于天子之前以迎受之。众皆失色。”按照封建时代的君臣礼数,曹操的这两个举动,已犯下了欺君之罪。群臣失色归失色,却无人敢言。关羽在刘备身后,“睁开丹凤眼”,欲杀曹操,被刘备“摇手送目”制止。曹操对这一次试探性的举动十分满意,因为他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谁也不敢对我怎么样。这之后,曹操更加变本加厉,肆无忌惮了。

献帝虽然不敢明目张胆的反抗曹操的独断专行,但他决不甘心作傀儡皇帝。许田射猎归来,献帝哭着对伏皇后诉说了围场之事,并与岳父伏完计议设法铲除曹操。献帝暗下“衣带诏”,令车骑将军董承连结天下义士,设法诛杀曹操。于是,董承与左将军刘备、长水校尉种辑、议郎吴硕、工部侍郎王子服、西凉太守马腾等一起密谋,计划伺机而动。然而,计谋尚未实施,刘备却北上出征了。

建安五年(公元200年)正月,衣带诏事情败露,董承等五人及其全家老小七百余人被诛杀。曹操“怒气未消,遂带剑入宫,来弑董贵妃”。献帝正与伏皇后私议衣带诏事,忽见曹操带剑入宫,且面有怒色,“帝大惊失色”。其时,董贵妃已有五月身孕,曹操根本不理会献帝和伏皇后的求情,“叱武士牵出,勒死于宫门之外”。曹操专横跋扈、横行无忌,由此可见一斑。

伏皇后与父亲伏完计谋诛杀曹操的密信落入曹操之手。伏氏三族尽皆下狱。曹操派郗虑进宫先收皇后玺绶,又派华歆带兵包围皇宫搜捕皇后。华歆亲自动手,将躲藏到夹墙里的伏皇后“揪后头髻拖出”。“后披发跣足,二甲士推拥而出”。华歆押着伏皇后去见曹操,曹操大骂伏后,并喝令左右将其乱棒打死。随即入宫将伏皇后所生的两位皇子毒死。当晚,又将伏完等宗族二百余口,皆斩于市。“朝野之人,无不惊骇。时建安十九年十一月也”。有一出京剧叫作《逍遥津》,又名《白逼宮》,是“高派”的代表剧目,该剧把“衣带诏”事件与伏氏父女传书合二为一,再现了曹操的残暴和献帝的无奈的故事。剧中有两段唱腔非常著名,一段是[西皮]唱腔,是献帝对曹操威胁、逼迫忍无可忍,与伏后计议,起草诏书时唱的。以节奏紧凑、行腔激越的演唱表现了献帝急迫和激昂的情绪。另一个是大段的[二黄]唱腔,是献帝在皇后被打死后,偕两个皇子忧居宫院时演唱的。这段唱腔以十一句“欺寡人”的排比句为中心,体现了凄楚、哀伤又无可奈何的境况。

自从伏皇后和两个皇子被害以后,献帝“连日不食”。曹操进宫说:“陛下无忧,臣无异心。臣女已与陛下为贵人,大贤大孝,宜居正宫。”献帝不敢不从,于建安二十年(公元215年)正月初一,册立曹操之女曹贵人为正宫皇后。

建安二十一年(公元216年)五月,群臣表奏献帝,颂曹操功德,宜进爵为王。献帝册立曹操为魏王。“曹操假意上书三辞。诏三报不许,操乃拜命受‘魏王’之爵,冕十二旒,乘金根车,驾六马,用天子车服銮仪,出警入跸,于邺郡盖魏王宮,议立世子。”冕,王冠也;旒,王冠前后悬垂的玉串。天子所乘之车称金根车。驾六马,即六匹马拉一辆车,是古代皇帝所乘坐的马车。大臣则为“四驾”。这里所说的“冕十二旒,乘金根车,驾六马”,是说曹操的礼仪档次、待遇、水准是与皇帝一般无二的。由此可见,曹操此时上欺天子、下压群臣已经到了登峰造极、无以复加的程度。

建安二十五年(公元220年)正月,魏王曹操在洛阳病逝。曹丕继位。同年十月,曹丕逼迫刘协禅让。曹丕即皇帝位,改延康元年为黄初元年,国号为魏。封刘协为山阳公。至234年,刘协寿终正寝。

刘协从年幼登基到壮年让位,在位四十一年,一直是一个没有自主权的傀儡皇帝。他的窝囊,非无能也,而是不能所也。遇到危险或受到欺凌时,他完全可以大呼“来人呐”,可是来的人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没有实权的人,呼之又何益呢?这是东汉末年军阀割据、中央政权失去高度集中统一的结果;是军阀连年混战,争夺底盘,致使一个统一的国家分崩离析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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