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秋风劲。不知不觉,又到了秋收时节。每当这时,总会想起幼小的时候,令许多小村孩子大快朵颐的“甜杆儿”。

  甜杆儿,是玉米或高粱的茎杆儿的部分。庄稼快要成熟的时候,也就到了吃甜杆儿的季节。与其说是“吃”甜杆儿,其实倒不如说是“嚼”,撕扯着磕下皮儿,像吃甘蔗一样,细细地吮吸里边的汁液,那种甘甘的甜味,一直甜到心里。在那个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如果能吃上一根甜杆儿,幸福地把它当甘蔗吮吸,那是一种不可多得的享受。   

  甜杆儿,虽然是玉米的茎杆儿,但绝不是每一棵玉米的茎杆儿,都可作为甜杆儿来享用。就一般情况下,只有长在阳坡高岗上,那些鲜有收成的玉米的茎杆儿,由于糖分积累比较多,才能成为甜杆儿。而且越是干旱少雨的年份,甜杆儿糖份也就越丰富。正应了“天生我才必有用”那句话,虽然生性营养不良,难以承担起“果腹”的重任,但终必还能别有它用。

  什么样的玉米秆儿可作甜杆儿呢,对于有经验的庄稼人,当然是了如指掌的。可对于那些孩子们,就完全顾不了那么多了。“走,撅甜杆儿去!”虽然玉米刚刚长到有些甜杆儿的模样儿,只要有人一声令下,他们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地钻到玉米地里,只听“咔”的一声,就有玉米秸秆儿应声而倒了。不甜不怕,按倒了这棵,终必还有那棵,总有可心的时候。  

  按照一般的规律,不能当作甜杆儿的,大都能长成大个儿的的玉米,白白糟蹋了,虽然孩子不心疼,可大人总是难以接受的。如果看到有那一处庄稼被这样糟蹋了,或有哪个孩子在为吃甜杆儿而损害庄稼,都是要挨大人暴骂一顿的。何况生产队还有看青的,一旦被发现就有找大人去“兴师问罪”,且要扣工分的。  

  找归找,骂归骂,由于孩子终必不懂事,不管气有多大,骂得多么火爆热烈,从没见谁为这样的事儿太较真儿过。耐于乡情,一般都是吵一顿,嚷几声,也就雨过天晴,烟消云散了。

  由于孩子们都爱吃甜杆儿,收割庄稼时,家里有孩子的,大人们一般都要为他们带回一些甜杆儿。在散工的时候,孩子们也都不自觉地涌到村头,围着大人,去分享那份快乐。由于甜杆儿有限,孩子又多,兄弟姐妹为争一截甜杆儿,大打出手的也大有人在。足见甜杆儿在孩子们心目中的份量。  

  孩子们喜爱甜杆儿,从孩子走过来的大人,对甜杆儿也同样情有独钟。在工间休息之际,或天热口渴的时候,他们也经常忙里偷闲,重温一下旧有的感觉,再做一回儿时的梦。  

  虽然都能称作甜杆儿,但甜的程度和汁液丰富的程度,却是大不一样的。到底哪一根甜杆儿最有品位,那只能靠经验去感知了。正由于这样,如果谁能“发现”一根上乘的好甜杆儿,大家也都是要分而食之的。因之也就有了姑娘小伙儿在玉米地里,你追我赶、笑逐颜开,抢甜杆儿的那开心一刻。抢,当然也是有选择的。如果不是两情相悦,或心有所仪,可能主动送上门来,也未必能够接受。  

  对于情窦初开的青年男女,甜杆儿可能成为感情的助推器;就懵懂儿童而言,甜杆儿也经常充当友情的润滑剂。人,与生俱来,就有一种与外界沟通和联系的欲望。这一点,在小孩儿身上体现得就已相当充分。到了秋季,如果哪个小朋友,手中持有的甜杆儿多,他可能也就会拥有较多的朋友。如果想扩大友情的阵营,可能费九牛二虎之力,也无济于事,可有时只要献上一根甜杆儿,就可能水到渠成,将若干人马拉到自己的麾下。再好的朋友,也有反目的时候。小孩子更是没有准性儿。上树摘果,下河摸鱼,捉迷藏,过家家……刚刚还玩得好好的,可能转眼间,就引起了硝烟战火。土法上马,就地取材,到了这个时候,小朋友们可能又将那作为友谊使者的甜杆儿,当成了交战的“武器”。这也倒不用怕。人们常讲:“六月的天,孩儿脸,说变就变。”别看这时候打得尘土飞扬,可过不了多久,就会晴空丽日,笑逐颜开,和好如初。  

  长期以来,人们不仅只知道玉米秆可作甜杆儿,高粱秸也同样能堪此任。这种高粱甜杆儿,不但汁液充足,味道鲜美,而且还可储存起来,待至冬天再来享用。

  甜杆儿,是要剥掉外皮儿才能享受的。在剥皮的过程中,不加小心,是经常会把手指或嘴唇拉出血的,但从没见过谁因怕出血,或挨过拉,而拒绝享受甜杆儿那种美味儿。足见甜杆儿的独特魅力。  

  吃甜杆儿,大概已经是近三十年前的事了,可三十年的风霜雪雨的冲刷、洗礼,却一直没能冲淡,儿时积累起来的,对甜杆儿,那份美好的情愫。

  知道甜杆儿的人,注定是忘不了甜杆儿的。不了解甜杆儿的人,不妨也抓住机会品尝一下。只要尝过了,今后肯定会一辈子都想着它的。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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