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高峰老师是在我心田里播撒文学种子的人,那周琳老师便是阳光、雨露、春风,让我的文学种子萌芽、破土、疯长的人。周琳老师,何许人也?我中专时的语文老师。

        周琳老师今年虚岁七十九,比我的母亲小一岁,与我的岳母同年。她是我所有老师中,目前还唯一走动的人。我想也许不仅仅是由于缘分的缘故,更多的是因为她是我文学道路上第一个扶我上马的人。虽然她现在对我所写的作品,已经不能提出很好的建议,总是赞美,极少批评,但是我依然会把我的作品捧给她看,就像那绿叶对根的情谊。

        我和周琳老师是在一九九零年朝阳市农业学校相识的,那年我考上了中专,她是我的语文老师,我是她的语文课代表。我这一生,从小学到初中,一直到中专,当的最多的便是语文课代表。不知道是因为我爱好语文的缘故,还是语文好的缘故,抑或是与语文有缘的缘故。

        中专四年,我取得的最辉煌成就便是四次征文,获得了四次二等奖,一次一等奖。(最后一次征文,我投了两篇小说)。到现在我还有些愤愤不平的是,每一年的征文一等奖都是散文,一等奖只有一篇,而四年间我写的都是小说。一九九四年毕业时所获得的一个一等奖和一个二等奖,原因竟然是当时分成小说类,散文类和诗歌类,分别评出一二三等奖以及优秀奖。而我当时喜欢写小说,读小说,完全是受到周琳老师的影响。

        我从一九九零年开始,一直到二零零四年女儿出生,基本上都是读小说和写小说的。刚开始时,我喜欢琼瑶和三毛的言情小说,琼瑶的小说一共读了五十部,三毛的小说在大陆出版的我好像都读过了。在我身边酷爱琼瑶和三毛言情小说的男人,我还没有发现第二个。周琳老师是最了解我的人,她说每个年龄阶段都有每个年龄阶段喜欢读的书,关键的是要有兴趣读进去。后来真的是应验了周老师所说的话,如果从中专开始算起,到今天我已经读了三十二年的书,真的是每个阶段有每个阶段的兴趣。

        周琳老师当时给我的建议是多读一些世界名著,并且经常把她和女儿所读过世界名著后的感受讲给我听。我很羡慕周老师能有一个好像比我小五岁的女儿,更羡慕她的女儿能够有这样一位开明的母亲,竟然在初中时期读“无用之书”,并且可以与人分享。在周老师的引导下,我读了许多外国名著,一直到零零年以后。而我这一生最值得骄傲的就是,我自学函授辽大中文系本科的时候,《外国文学》没有买到课本和练习册。只是借了同学八天的课本,做了读书笔记的情况下,竟然奇迹般地考过了。这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我当时外国文学所达到的水平和能力。而这些完全都是周老师的功劳。

        三十多年来,周老师给我最大的影响就是采取先扬后抑的表达方式,这种表达方式是从她对我作品的指导过程中表现出来的。现在回头看我三十年前的作品,其实真的是很糟的,可当时我却认为是无可指摘的。周老师总是先表扬我作品的许多优点,然后再详细地从主题立意,结构布局,情节发展,语言组织等多个方面为我分析其不足之处。其实人都有一个共性:如果先表扬了你,然后再指出你的不足,往往容易接受,反之可能心态很难转变过来。我现在是银河悦读网的评论员,而我评论文章的时候首先是认真阅读原文,在写评论的时候总是先说作品的优点,如果我认为有不足的地方,总是在最后的时候以商榷的口吻提出来。在生活中说话,我也往往采取这样的方式。这些都是周老师在潜移默化中教给我的。

        我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周老师的宝贝女儿,当时她大概十六岁左右的年纪,是一个清纯的少女。那是周老师第一次领我到她家里去做客。周老师做的菜像我妈妈做的菜一样好吃,只是略微有些咸,妈妈做的菜始终是特别清淡。那是我人生第一次喝啤酒,也是在周老师的劝说下实在不好意思才喝的。而周老师竟然允许她未成年的女儿喝了一杯啤酒,这在当时我们的乡下,是不可能的事情。她的女儿喝得小脸红扑扑的,真有点像李清照“沉醉不知归路”,抑或是如李清照一般,“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自那时到现在三十多年,我们没有再见面,我不知道周老师用文学教养下的女儿现在是什么样子了,虽然我们每次见面时都会谈起她。

         一九九四年毕业后,母亲通过关系把我留在了朝阳市内工作。由于在工作上没有混出一点名堂来,实在是羞于去见我的周老师。但周老师给我养成的读书写作的习惯,一直到今天都没有改变。直到十年后的某一天,在朝阳的大街上,突然间跟周老师偶遇了,那时周老师已经退休了。我再次到周老师家里去拜访她。了解到她的老伴已经因为癌症去世。儿子因为投资不善,欠下了一笔巨款,周老师每个月的工资都需要拿出大部分来给儿子还欠的贷款,过得十分艰难。女儿工作虽然很好,但却是天南地北地跑,还没有成家。这些都成了周老师的心病。周老师在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就是抽烟的,而这时烟抽得更凶了。因为是教语文的老师,周老师平时说话,用语非常犀利,也有些得理不饶人,一般人很难理解她。就像我这么多年来,许多人都把我当做书呆子,我也不被人理解一样。从那之后,我和周老师经常通电话,发微信,每年春节过后我也会去看她一次。

        今年春节过后,我和周老师说我要去看她。我们约好了下午两点钟。我本不想麻烦周老师在她家里吃饭,才故意选了这个时间。可周老师还是做了鱼和几道菜,等待着我的到来,我中午是吃过饭的了。我在周老师的盛情邀请下,实在不好意思,也象第一次到周老师家里那样,陪她吃了起来。这次虽然没有她的女儿,却有她的儿子陪同。她的儿子也是在百忙之中陪我一起吃顿饭的,其乐融融的氛围真的像是一家人。但周老师老了,明显的老了。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感觉周老师像我的妈妈,但她一直不是我的妈妈。即使我现在已经五十多岁了,还经常把头枕在妈妈的怀里撒娇,妈妈也非常享受。但我不能这样对待周老师。我从小就是一个不听话,非常叛逆的孩子。是周老师让我读书写作的兴趣在心田里疯长,才改变了我的性格,改变了我的性情,从而改变了我的命运和人生。我的灵魂获得了重生。我的妈妈生了我的身体,但我的老师塑了我的灵魂。我们又怎能说,老师不是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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