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石家庄新闻和文艺界有一位德高望重的志愿军老战士、老编辑、老作家年届九一的王继山先生。在一所居民小区里独居,老伴已故去,谢绝儿孙陪伴关照,过着乐观恬淡的晚年生活。每日读书看报,看电视锁定戏曲频道,写文艺评论,写旧时风情,写自己的抗美援朝军旅经历,不曾一刻懈怠虚度。


  战火淬炼的文艺兵

  先生生于石家庄。1950年先生在市一中初中毕业,2月参军,入中国人民解放军66军197师政治部文艺工作队。6月,朝鲜战争爆发。10月25日随军赴朝。

  在朝鲜战场,中国人民志愿军总部发出了“文艺工作上高山、进坑道、上火线”的号召,将文化工作的重心移至前线战场。王继山记得,“演出时,我们的山头和敌人的山头之间相距很近。”“我们经常冒着枪林弹雨在前线演出。”“子弹就在头上嗖嗖地飞!”

  抗美援朝期间,不仅各级文工团队深入坑道,到处进行慰问、鼓舞斗志,而且战斗在前线的广大志愿军文工队员,在战斗间隙还要以自己的切身体验创造鼓舞士气的文艺作品,如歌曲、快板书、活报剧等。

  年已90岁的王继山依稀记得第66军隶属第20兵团。萧新槐任军长,王紫峰任政治委员,第197师成少甫任师长,钟炳昌任政治委员。10月,第66军入朝作战,先后参加了第一至第四次战役。

  10月31日,美、李军分路向新义州、朔州进攻。我军抓住战机,分割包围,发起攻击,一举歼灭美“骑一师”(机械化部队)第8团大部及李承晚军一部。

  11月3日,美军在飞机、大炮的掩护下,全线撤退,我军入朝第一仗,粉碎了美帝国主义侵略者进抵并封锁鸭绿江的图谋。

  入朝参战期间,该军涌现出“曲桥里阻击英雄营”“钢胆铁身战地英雄通信连”“铁血山英雄连”和于德江、李玉、刘桃顺、张续计、侯伯锁等许多英雄模范单位和战斗英雄。

  王继山记得当年兄弟部队已先期过江,197师为第一批入朝作战部队的第二梯队。当时,美军先头部队已进入距中朝边界仅30公里的大馆洞、南市洞一带,战火烧到了我国大门口。

  第一次战役,197师在66军序列中,奉命截击龟城北进之美军24师、英军27旅。11月1日下午,龟城美24师一部以坦克三辆为前导,向590团7连阵地开炮射击。该连与敌激战一小时,毙伤敌20余名 ,击毁汽车4辆,缴八二迫击炮一门,电台一部,残敌逃窜。

  11月24日,敌向我发起总攻势,志愿军随即组织第二次战役。197师参加正面突击,任务是歼灭祈雨山、松川洞、望日洞地区伪第15联队,得手后即向古城洞、龙山洞、宁边地区攻击前进。到29日晚,进犯之敌溃退。197师指战员敢打硬拼,激战6天,共毙敌官兵263人,伤124人,俘敌58人 (含美军24人)。

  12月22日,敌集中一个团兵力向芝岩里反扑,197师590团以1营为尖刀营乘机向敌人纵深猛插,冒着敌炮火袭击和飞机轰炸扫射,迅速插向敌后,于黄昏占领了草洼洞,赶到华岳里占领敌榴弹炮阵地,为后续部队扫除了障碍。

  当从俘虏口中得知敌已下令总撤退时,副营长王有根、副连长王芝荣机断行事,一面率部队继续追击,一面用信号弹向上级报告。通过华岳里时,听见敌汽车、摩托车声。王有根命令炮兵班向敌车队拦阻射击,随即发起冲锋,经一小时激战,将当面之敌歼灭。一连先后毙伤敌233名,俘敌376名,缴获汽车4辆、火炮22门,各种枪支408(挺)。战后590团1营1连记特等功一次,副营长王有根、副连长王芝荣均立大功。

  王有根作为197师中国人民志愿军英雄代表到苏联访问,受到斯大林同志接见。在志愿军组织的第四次战役中,1951年2月11日,我66军主力适时向横城之敌实施反突击。197师奉命在秋洞里、东柯袋、黑海地区展开,沿大宫袋里向红桃山、国土峰、上、下介田里、横城方向突击。

  这一阶段战斗,迫敌后退26公里。197师共毙伤俘美军551人,毙、伤、俘伪军1291人。缴获汽车124辆,坦克3辆。战斗后197师为军的第一梯队,主力集中在横城以东防御。自2月17日起,历时20余昼夜,与敌浴血奋战。

  每次激战,都有奔赴抗美援朝火线的文工团员。当时北汉江雪融水涨,粮弹供应不上。文工团员和战士们把粮袋中的炒面分成二十等份,每天一把炒面,一把雪坚持战斗,顽强抗击敌人。敌人白天攻占了我阵地,我则于夜间组织反击,将阵地夺回。

  3月4日,敌集中全力向我全线发动猛烈进攻。我部队在天寒地冻、粮弹短缺、减员甚大,极度疲劳的情况下,依托一般野战工事,逐山逐水节节阻击。坚守二零零高地的590团7连6班全部壮烈牺牲。197师于3月14日晚全部撤出战斗。

  至此,197师共毙伤美伪军1787人。1951年3月15日,197师随66军胜利凯旋返回祖国。1951年4月12日,197师到达天津休整。


  抗美援朝文工队功不可没

  抗美援朝战争中197师突破清川江,直插“三八线”,大小战役捷报频传,屡立战功。战斗中,王继山所在的文工队除行军鼓动之外,还担负运送弹药、押送俘虏、救护伤员等战勤任务。

  一天王继山和一位战友奉命押送百余名李承晚部的俘虏去战俘营,同行的有一位翻译、一位向导。他们傍晚出发,星夜兼程,长长的队列在冰天雪地中逶迤前行,至东方破晓至战俘营,交接后返回师部。

  一天,文工队随大部队过清川江,他们打着快板为部队加油,鼓舞士气,遇敌机轰炸江桥,他们快速涉水过江,毫无畏惧。清川江水浅流急,登岸后迅速穿过一大片芦苇荡,出荡时,遇到一位铁道兵,说芦苇荡里埋着地雷……他们谨慎穿过雷区,回头望望黑黢黢的苇荡,择路前行。

  二次战役后,他们文工队随战斗部队在金华一个战火中幸存的山村休整,中朝两国人民在战火中凝聚的友谊比山高,比海深。村里的阿玛尼教我志愿军舂米。入夜,他们文工队点起篝火和朝鲜军民载歌载舞,邀阿玛尼围坐热炕,学唱起朝鲜民谣:“春天里,下透雨,好麻苗,种下地,赶野鸭,锄野草,保护好麻苗……”

  1950年12月31日,我军打响第三次战役。凌晨,全线突破“三八线”。战斗中,我部主攻团撕开“三一三”高地的口子,尖刀连直插华耀里,缴获美军12门榴弹炮。

  那时王继山奉命赴前沿采访创作,在秦岘里山洞,连夜创作“组歌联唱”《英雄在三八线上》,由王华作曲,刘涛领唱:“前进,前进,我们大军向南,突破三八线,红旗插上山。三八线东西横穿,寒雪冰封数九天,英雄们像千万把尖刀,猛插进三八防线……”

  突破三八线后,我军挥师南下,打响第四次战役,横城反击战打响。那天,在“三八线”那里,“文工队小王”(王继山)一把炒面一把雪,度过了自己18岁生日。

  第四次战役后,66军奉命回国,驻军杨柳青,不久,移防顺义。王继山被调到师政治部宣传科,经过抗美援朝战争洗礼,19岁能文能武的“文工队小王”,马不停蹄地又投入了军旅文化大进军。


  王继山大半生从事党的文艺宣传新闻工作

  王继山从1950年至1980年一直从事部队和地方文化新闻宣传工作30年,1981年调任石家庄日报社,任石家庄日报文艺部副主任,燕赵晚报副刊部主任等职务,著有《补白集》《后营集》《枕腕诗草》《三余文抄》等作品,并对古典诗词格律和戏曲艺术有一定的学养,是我市一个令人尊敬的红色新闻和文化人。

  远离抗美援朝战火已经70年了。如今,毕竟时代不同了,抗美援朝老战士都已是垂暮之年了,但他们都在努力谱写着自己人生的新篇章。曾经的“一把炒米一把雪”,硝烟战火,早已成为岁月的印记,

  还有战场上男女文艺兵的往日风采,已演化为人类进步史上闪光的一页。

  但在漫长的光阴故事里,那些富有传奇色彩的军旅人生,并不是随便编造的天方夜谭;当王继山老兄看到那些具有史学价值泛黄的抗美援朝文工队老照片,或许还能叫出她们之中三五个人的名字;耳边依然萦绕着她们永不消逝的打竹板、活报剧的鼓动声响,依然响亮而悦耳。她们战友的矫健身影宛若栩栩如生的雕像,永远镌刻在自己的心中。


  编好文艺副刊,培育作者队伍,为读者奉献精神食粮

  王继山办报十分出彩,副刊常有朝华夕拾佳作。1990年1月1日起,巜石家庄日报》改为“对开”大报,副刊增辟《苍岩》文学专版,王继山任责编。9月6日,推出《苍岩·散文之页》,编发《秋天的思念》《外婆的白洋淀》《银妞》《君姐》《老树》等七篇散文,皆出自青年作者之手。 

  著名 诗人、石家庄市文联主席刘章,将《“苍岩·散文之页》向北大佘树森教授推荐,佘树森先生以《“苍岩”灵气》致函刘章,刘章以《小荷才露尖尖角》答谢。 

  12日27日,《苍岩》以《作家书简》全文刋载这两封就《苍岩·散文之页》谈散文创作的信,一时成省城文坛佳话。


  佘树森“苍岩”灵气 

  刘章兄:喜读你寄来的《苍岩散文之页》,觉有一股灵气浮动其间。灵气来自“悟”。有人生之悟,才有散文之味。青年人对宇宙人生,虽不似老年饱阅世事、历经沧桑,多有深悟;但其思想活跃,感觉新鲜,亦常有颖悟。 

  诸如,那白洋淀的夕阳,炊烟里,沉淀着庄严而又酸涩的记忆;落叶的秋天里,蕴藏着人生的忧郁,爱的追忆;《银妞》《君姐》的断片听映出的明暗交错的生活折光;《老树》身上所透出的人生况味……皆由“悟”而得。故读之,亦有所感思。

  灵气亦来自“感觉”。感觉,是一种极深微灵妙的思维活动。没有优秀的感觉,便没有精彩的描写。像《外婆的白洋淀》里对夕阳、淀水的描写,《银妞》里雨中迎亲的描写,等等,其灵妙处皆得力于作者的艺术感觉。

  灵气还来自文体。此期所发的七篇散文,语言各有特色。不论是如诗一般的节奏跳荡的歌奏;还是如絮语似的娓娓而谈,缠绵倾诉,皆有清新、自然之味,而没有那种陈词滥调,八股腔。 

  石家庄的土地,沉淀着革命传统和文化传统,又有苍岩之秀,嶂石岩之奇,应该也一定会不断有散文佳卉秀出群芳。赘言及此,请兄代我向《苍岩》“散文之页” 的作者及编者致意。

  王继山慧眼识珠,常常在海量来搞中发现散文佳作,奉献给读者品味,如冉子:秋天的思念: 

  我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喜爱秋天,喜爱秋天的落叶。我紧紧握着这个谜底。暖流在这片荒坡上滚动,我慢慢拉上眼帘,依偎在草坡上,另一只手紧紧握在一起,生怕把那谜被人窥去。悄悄打开手掌,那面所记己成了我的影子:1973年,秋。 

  秋,你让我寻找了多少遍!直到把自己寻找大,不再是一个只有稚气的女娃娃,才找到与谜底另一面相同的草坡。然而谜底上依偎着的爱,却再没能找回。多年的泪,在眼窝里凝固成倔强。并不愿总是这样寻找,寻找不复再来的爱怜。然而当秋来临,当大地铺满了落叶,当芦苇飘飞出芦花,我便又一次次去寻找那失去的爱,将寂寞,将忧愁,将祈祷,将朦胧的泪,随浮云飘向草坡和草坡上的茅草棚。

  紧握这份凋零,这份幸福,让我去追忆那曾在记忆里深情注视我微笑于艳阳下的爱。然而,我感到累了,因为我寂寞。自那份爱那样匆匆地离我而去,那寂寞便陪伴着我。我哭了,只有那圣洁的爱方可安抚我。泪水就总这样的流淌,流淌在这秋的潇洒里,依稀看到了往昔的奔跑和戏嬉,在梦里又投入到妈妈的怀抱。 

  人说,人生都艳丽,人生都忧郁,它们是“1:1”的比例。我只相信后者,只默默承受这一切忧郁。承受数不清的春去秋来。人说,旧时的恋人最使人追忆,然而我知道我只爱追忆有妈妈的日子。 

  妈妈就像这秋天,是收获,是思念,是金色的梦……(原载《苍岩·散文之页》)


  晚年追逐着人生的璀璨霞光

  作为编辑老师,他时时关注着文学新人的发现、培养和奖掖,石家庄但凡五十以上的文学作者,无不知晓王老师,受教于王老师。

  我和继山兄相识几十年,彼此知人知面知心,他的事迹让我感佩,他总是谦虚的说自己是一个“没有立过战功的志愿军小兵!”

  他时时激励着我热爱生命,活出老年人的丰彩。他一再说,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我感觉到了他的普通,体验到了他的普通,受教于他的普通。这种普通,我们或许已经缺失很久了。

  在我的心目中,继山先生就是一棵苍劲拙朴的大树,是他所喜欢的那种老松树风格。狂风,刮过树冠,青翠的叶子微微一笑;暴雨,倾盆而下,扶疏的枝条乘机欣然伸展。

  最近他在《今日头条》开辟一个专属阵地,每每发表他的忆旧文章,发布之前,先寄我检审,修改错别字,配好图片,他再发布。

  他说离开媒体多年,总不能人一走茶就凉,乘着脑子还灵光,就用键盘代替手写,回忆录、散文随笔、文艺评论,如溪流浪花,彳亍前行。他坦然关视着世间人情,敲击键盘,依然笔下生花,空弦神韵,着笔牵风。

  我想,他许是已回归硝烟战火中的军姿——“志愿军小小文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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