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在去年10月,我认识了老党员、原仓前小学校长杨东成。杨东成出生于1952年,于都县贡江镇仓前村人,16岁参军入伍,在部队不但立功授奖,还光荣入党。退伍返乡后,他当过赤脚医生和民办老师,又考入瑞金师范学校就读,1993年毕业回乡当了一名公办老师,2012年在仓前小学退休。

  杨东成是一名红军后代,其祖父是红军烈士,正因此,他加入了于都县长征源宣讲团,之前我专门采访了其家庭的感人故事。这次,他向我讲述了同村的失散苏区干部郑人浪,在世时多次与他谈过在苏区时期见过朱德军长的往事……1690936856904441.jpg

  

       一

  仓前村位于赣南于都县城的西北部,村子以仓前村命名。这里是于都、兴国、赣县的三县交界之地,属山区,林地多,地势向东南递降。境西北有全镇最高的古嶂岽,海拔848米;境内有王子龙和鸡笼山两条小溪从西北往东南流入仓前水库,当地村民大多分布在山中、岭排或岭脚下居住。

  这是一个红色村庄,在革命战争年代,仓前人民有着光荣的革命传统,广大青壮年踊跃扩红参军投入土地革命。自1927年冬起于都县党组织、以及1928年下半年于北特区党组织,都曾先后派出力量,深入仓前、河坪、五龙(今兴国县)等地进行革命活动,在当地发展党员,并在改造当地“三点会”、组织农民协会、组织农民举行暴动中,先后建立了多个分别隶属于都县或于北特区党组织的支部组织。

  1929年间,为了统一对该地区各党组织的领导,中共赣南特委曾直接派党员干部谢振清在古嶂建立过隶属于于都县委领导的区委,但不久则被敌人摧垮。其原所属各组织被分别划给于西、下北等区委管辖。

  1930年春后,于都红色区域不断得到扩大与巩固。此时,中共于都县委派干部马聪明重建了该区委。因其驻地迁于五龙,故称五龙区委。五龙区委先后驻五龙圩、仓前、河坪等地,并因其驻地变换而几易其名,先后有五龙、仓前、河坪等称法。其所辖范围是五龙、小岭、仓前、河坪(和坪)、上孟、大坑(大桥)、石头段、下嶂、秀塅、上罗、里泗等地。

  1932年8月至1933年6月,五龙区委改称为仓前区委。1933年6月后,该区原辖的石含、社保、半路斜、下嶂、石头段、古嶂等6个乡支部被划出,另组保林区委。

  1933年秋季,五龙区苏政府迁址至仓前,故改称仓前区苏维埃政府(今仓前水库位置)。仓前区委此时只辖有五龙、龙王、小岭、秀段、仓前、上孟等6个乡支部。1690936928976175.jpg


  

  杨东成说,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他在仓前村小学工作,由于当地村民主要赶圩是兴国五龙圩,每次逢圩去购买一些土特产和日常用品,所以仓前村小是村民路过的必经之路。这其中,就有同村的郑人浪。

  郑人浪,1915年出生,是仓前村石窝孜组人,早年当红军赤卫队队员,后部队被打散了,郑人浪只身返回到家乡,在仓前区苏维埃政府当联络员,专门给仓前区的属下6个乡里送信,传达有关上级指示。解放后,他参加了土改工作,因没有文化,一直在家务农,后享受了乡苏干部补助待遇。2002年去世,终年87岁。郑人浪的父亲叫郑盛财,绰号叫观音生,1875年生,系红军地下交通员,常常往来于都和兴国之间,给红军传递情报,1930年被靖卫团杀害。

  杨东成说,郑人浪因办事公道,为人正派,所以在当地的群众中威望颇高,加上又同为红军家属,自己对其更是敬重有加。每次赶圩回来较早时,郑人浪都会来学校找找,有时坐在办公室、有时在宿舍里聊天,一聊就大半天,简直是无话不谈。现在想起来,至今历历在目。

  清代以来,于都素有“西北路,从西成门(今县城大西门) 经仓前,越天子印入兴国,经五龙、桂江、社富、玉口、桐林、埠头入兴国县城。全程130公里。”这些要道大都是崎岖山路或羊肠小道,仅容抬轿或过独轮车,步行艰难。自1931年后,苏区军民拓宽修整,修成“苏区干路”,路宽五尺,方便军民运输粮草、物资及伤员等。设有茶亭,土木结构,供行人休息,躲避风雨,施茶解渴。

  记得有一次,问起他在仓前区苏维埃政府工作中,见到过最大的官员是谁?郑人浪说,这个要保密,在苏区时候也要保密,不能随便说的。

  其实,那时已经解放二十多年了,苏区的一些故事,不算是保密范围了。然后,郑人浪说自己没有什么文化,很多事讲不好,但只是记性特好,过去发生那么多年,许多往事经常浮现在脑海,仿佛是昨天发生的一样。

  接着郑人浪说他在仓前区苏维埃政府当通讯员,见的人也多。仓前原来是于西区,后来划入于北区,当时,区上常常来人,有上级县政府的,来的各区长是常客,还有县赤卫大队长也来,还在仓前这里打过仗。当时的肖大鹏、马德明、刘为美……他也见过不少;还有一个叫李骏,说官当的很大,仅仅见过一、二次,后面就再也未见过了。

  杨东成说,他当时问郑人浪,有没有见过毛主席?郑答,即使来了仓前,上级也不会讲的,应该只有区长他们知道。郑人浪紧接着对他说,他想起来了,他见过几次朱总司令!当时,只知道是朱军长。1690936988641819.jpg


  

  于是,郑人浪告诉杨东成,他是怎么见到朱军长的。记得第一次,那天在区苏维埃政府,时任区长邓茂发远远看见走来一名红军首长,个头身材不高,但很结实,胳膊和双腿都像铁打的一样,眼睛很大,眼光非常和蔼,后面跟着几个战士。邓区长赶紧向这边挥了一下手,意思叫大家去大门口站岗放哨,随后他们进入室内在谈话,声音很小,具体谈什么不清楚,也不敢打听。

  屋里约莫交谈了个把钟头,只见红军首长从房间里出来,区长跟在其后面。这时,区长上前叮嘱郑人浪,你今天给这位首长带路,带到屙屎坳(仓前的地名);进古嶂乡后,叫他们派人再带到步前。你是石窝孜(仓前的地名)人,这一带路也熟悉,千万要保证万无一失;还要做好保密工作,他们不说话,你不要多问。

  郑人浪对杨东成回忆道,当时自己二话不说,拿起斗笠,那时没有配枪,捡了一根树棍,主要是既可以防蛇、又可以防人袭击。上了路,从区政府到背坑孜、安下窝、王屋(以上均为仓前的地名),从乌仙涧开始上山。

  乌仙涧山高林密,层峦叠嶂,沿着古石阶小路,走了许久,大家在路旁停下来休息。这时,红军首长边擦汗边问道,小兄弟,你叫啥名字呀?这段路,你熟吗?

  郑人浪一一回答,并说前面那个屋场,叫石窝孜,自己就是那个屋场的。只见路边上,站在首长后面那几个战士,提着驳壳枪,眼望着四周,个个不说话,神态异常严肃。

  站在最前面的那个战士,紧紧跟着我,也拿着枪,好像怕自己会跑了似的。郑人浪说,他非常害怕,心情异常紧张,连声音也有点发抖,各位长官,前面就是自己的家了,请各位长官到家里去看看吧。

  红军首长和蔼地说,小兄弟,不要怕,我还想看看你的家呢!不一会儿,就到了家门口,郑人浪指着那房子说,这就是,长官,进去坐坐吧。后面的战士赶忙走上前纠正道,小兄弟,红军不兴叫长官,叫首长!

  郑人浪顿时感到不好意思起来,赶紧说自己不懂什么规矩,叫错了莫怪。那位首长还是和和气气,一点也不吓人,他说时间不早了,今天就不坐了,下次嘛。然后,大家又开始出发了。

  这时,郑人浪心里总在嘀咕,他是谁啊?不知不觉来到了屙屎坳,首长说,就在这里休息吧。旁边一个小战士,凑近前来在耳边说,不要叫长官,叫朱军长!顿时,郑人浪恍然大悟,原来这位慈眉善目的红军干部,他就是朱军长。

  按照邓区长的吩咐,他们还在树木浓密的山窝的石阶路上休息时,只身先进入古嶂乡政府禀报,乡里又派出了带路去步前的。郑人浪将古嶂向导引到朱军长面前说,报告首长,这是古嶂乡的向导,接下来他将带你们去步前。朱军长拉着自己的手说,小伙子,你已经胜利完成了任务,可以回去了。

  做好交接后,郑人浪直接返回仓前。邓区长问,你知道他是谁吗? 

  知道,他不就是朱军长呀!

  小郑,你咋知道的?邓区长有点纳闷。

  郑人浪笑着说,在路上,有一个小战士说的。

  你小子,可要做好保密。对任何人、包括家里人也不能说!

  知道,知道。上不告父母,下不告妻儿,保密保密再保密……1690937072579035.jpg

 

  

  郑人浪告诉杨东成,第二次他是在“头次红”的时候见到朱军长的。什么叫“头次红”?应该是“第一次扩红”吧。

  一天,朱军长带领四、五名警卫员,急匆匆来到区政府,仓前区苏政府区长邓茂发跑来说,郑人浪,你带首长去跌烂水(仓前的地名)。

  到了跌烂水。好家伙,只见迎面是一条大瀑布,犹如行云流水般飞流直下,像一条白色巨龙奋不顾身,中间一块大石壁,瀑布的周围绿树成荫,这里空气清新,让人感觉心旷神怡。朱军长先走过去,对大家说,仓前是红区嘛,这里很安全,大家都在这里先洗个澡,改善一下卫生嘛。

  于是,朱军长先脱下外套,穿了一件底裤,拿毛巾在擦身子,他看见几个警卫员还站在岸边,说你们不要站在那里了,没有危险,都下来洗洗。大家也赶紧下到水沟里,洗头、擦背、搓脚,有的还躺在那大石板上休息。

  过后,大家洗抹完成,郑人浪带他们到印坑尾的茶亭坳(仓前的地名),这里属于都、兴国的交界处。当时仓前、五龙是红区,黄冈是白区。这时,警卫员给朱军长递上望远镜,他认真查看各个山岭的地形地貌,还在茶亭旁的石阶路上横向走了几步,丈量测算路宽,然后坐在茶亭里休息了一会儿。1690937130414826.jpg

  

       

  后来,郑人浪告诉杨东成,他又给朱军长他们带了几次路。记得有次带路,到了茶亭坳,就让自己回来。后面听到了“轰隆隆”的炮声,响了几炮,听说打了一仗,打死许多国民党匪军。

  据史料记载,1929年4月,红四军主力在于都、兴国、宁都分兵发动群众,打土豪、分田地,宣传动员,建立红色政权。按照分兵计划,红四军1纵直奔社富、杰村。社富、杰村当时属赣县辖地,横亘在于都、兴国之间,并且是两县县城的必经干道。占领了社富、杰村,于、赣、兴三县边区便可以连成一气。关健是社富境内沿途黄冈、桂江、稠村等“五、七坊”地主豪绅反动势力特别嚣张,形成赤白之间的拉锯战。兵贵神速,1931年7月,红军兵分三路向“七坊”发动猛烈攻击。红军迅速在于都北、兴国南、赣县东地区的茶亭坳一带剿灭了“赣县七坊靖卫团”、“于都东乡、水头靖卫团”等反动组织和国民党驻军,由仓前经五龙向黄冈、桂江进攻,打下“七坊”后,该路人马掉头到于北马安石围歼上堡围等白色据点。赤化了于都全县,建立和巩固了苏维埃政权。还有一次,朱军长到了仓前,郑人浪立即迎上前行礼。朱军长说,小郑,你很认真,带路很行嘛。这次,问问你去峡山如何走?

  郑人浪说,走屙屎坳,到石圾(步前的地名)抄近路,很快就到峡山,但是这里山路多,不太好走。

  朱军长紧接着说,不要紧的,就是要走山路,更隐蔽。

  好的,郑人浪说。这次朱军长是骑马来的,他带着他们走山路到了石圾(步前的地名),交给由步前派来的向导。朱军长说,小郑同志,谢谢你,你已经完成任务,可以回去了。在返回路上,郑人浪一直在想,怎么朱军长要去峡山呢?

  郑人浪在世时多次告诉杨东成,自己作为一个区里通信员,他陆陆续续见过朱军长五、六次,每每想起都非常激动人心,这是他一生中最光荣而又难忘的事情!

  其后,朱德总司令多次率领红军经过仓前茶亭坳,仓前人民在此提供茶水供过往的红军战士解渴,提供马料给部队。随后进入兴国攻打吉安,取得二、三次反“围剿”斗争的胜利,留下了光辉的足迹。

  铭记是最好的纪念。战争硝烟早已离我们远去,但他们的身影并未远去,他们的精神汇聚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磅礴伟力之中。今天,这种精神以鲜艳的党旗红为指引,超越时空,深深镌刻在红色基因血脉中,坚定指引着我们勇于斗争、敢于斗争,在伟大复兴的前行之路上,不断从胜利走向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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