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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乡是青岛,家在崂山区,已经离开这片山水二十余年,可魂牵梦绕还是追寻着这里,我在一切可能的途径搜索着有关家乡的信息,虽然这个沿海城市处在开放前沿的位置,铺天盖地都是有关它的音讯,东方的日内瓦之城誉满天下,可是当我真正回归牵挂的故里,在这片赤土身临其境转上那么一圈,我今天的发现即令我欣慰又更加吃惊。
  去年“十,一”国庆节前夕,我乘北京至青岛的特快列车于清晨抵达青岛,神思疲惫的我,刚一下车,走出站台,那湿润清爽的海风带着咸味迎面扑来,那梦寐以求的家乡气息再也不是别梦,周围的人来人往已经从京腔京韵瞬间转换成亲切顺耳的母语了,其实在北京刚一上列车就听见这熟悉的口音,坐这趟列车的大多是京青两地来往的常客,我积年频繁乘坐的这趟染着乡情的列车,已经成为我不可或缺融入其中的一个小小社会;我环顾四周,举目观看,青岛火车站已经是德式经典的古老建筑与现代的豪华办公大厦并存成景了,更不必说四周那些鳞次栉比挤挤挨挨的商业“MALL”了;早已有同学停车广场的一侧,正好他从单位值班回来可以顺便接我回家,途中吃过一顿非中非西的早餐,羊肉杂碎汤搀和着面包和蛋糕,嘴角流油冒着膻气,真接受不了这现代风格对生活习俗的熏染。从市中心到故家的村庄一路几乎全是沿海边公路穿行,风光荡漾挺秀山畔海侧之间,过去坐公共汽车时常惊叹司机的车技非同寻常,那路是坡陡路窄,蜿蜒回转,惊心动魄,不是熟悉本地路况的外地司机来了,战战兢兢几乎怕是不敢开车并不过分,不知是现在的公路拓展改善完备过了,还是小车坐着那感觉跟过去不一样,一小时的车程没有一点上下的颠簸悠转,即使在最险的那段“九曲十八崖”也是车行如飞,透过车窗我浏览转瞬即逝的山光水色一时迎接不暇,转眼转过弯来已经是熟悉又陌生的故乡村庄就呈现在眼前。

调整向导-1.jpg  我家村庄坐落的崂山区早已是旅游开发区,过去的山民和渔民如今大多另执生路各操别业,村庄改成城市街道建制,四围环山全部辟成公园,到处花果桃木柳荫青红之间,掩映着幢幢娇小别致的洋楼,既有山村的幽雅娴静氛围,又具城市文明的繁华气韵。
  家乡青山脚下,最大的企业景观当属崂山啤酒厂,在如今青岛国际名牌林立的园林当中成为当地一枝秀葩,其品牌已经与青岛啤酒并称为青岛的骄傲,崂山啤酒厂可以说就是我的高中同学们一手创建起来的,那几年我回家就知道他们在全国学技术跑设备,直到今天厂里全部都是德国技术设备的规模状况,而且至今其中各科室车间主任们十之八九是我毕业那个班的同学,我那些没考上大学跳出农门的同学们,他们在自己的家乡一手创业起家,在时代潮流的尖端一逞翩翩风流,那个时候哪有执学历的大学生人才啊,高中毕业生几乎就是唯一可以依赖的知识分子了,而现在的大学生就业要想迈过这个门槛已经不容易了,他们要经过挑拣考量才能从车间工人初步干起。那些年我回家有时路过啤酒厂的门口,心血来潮想进去看看就往里走,在非常严格的进门制度之下,保安查问的时候我随便说一个同学的名字,他们就不敢阻拦我了,顶多打个电话核实一下,因为那至少也是个部门的正手。
  我的那些同学们现在一直的口径是:考上大学的没有没考上大学的官大,上学多的没有上学不多的钱多。在我们那里说官大其实也顶多是个正科级副处级什么的,你可别从级别上定位他的权力与荣耀程度,当地政府这么明文规定:部队上的上校团长任满三年以上才与我们的正科级平级!而我的那些同班同学当中,现在至少有十余位已经是这样的正科级了,开车去接我回家的那个同学,他原是北京某部队的作训股股长,后来坚决要到地方发展,就是说愿意回来当这样一个正科级的小官,部队破格提任他少校正营级都没能把他留住。


  我这次回家正好赶上一次同学聚会,数辆小车分头从各地到李村区聚齐,我看见的都是曾经熟悉而已经有气度的面庞,打过招呼后他们的交谈切口我已经不能迎合了,行程安排的第一站是城阳区的守备三团驻地,去那里的军队靶场打靶,因为有一个同学从南昌陆军学院毕业,现在是三团的上校团长,这也是一个军人素质极佳的职业军人,我见到他后为了验证核实情况顺便问了他一下,他当团长确实已经满三年多了,不然怎么能与大家平起平坐呢。同去的同学们我一路慢慢地才搞清楚,有青岛铁路局的党委书记,李村区工商银行的行长,最不济的也是某宣传部的部长、某学校的教务主任之类等,其中党委书记是自带专车和司机的,当时他也非大学毕业,有人私底下说他最初在铁路招工参加工作时,还抡铁锹给人家铲了一年的水泥,后来上了党校这才官运亨通一路至今抵达峰顶,他在得知我回京日程时曾允我以卧铺相赠,后因以出差为借口不能践约而未果,其中以教务主任的学历最高,果然符合前面所说的那个现象。车队行至半途,忽见一绿色部队指挥车停在路边,因为青岛部队多的原因,常能见到这种绿色大越野的影子,我的这个团长同学掐腰站在车旁,我还能依稀辨认出他的样子,可毕竟多年不见了,岁月中更添了风采。就听开车的一个同学说:“老是这个德行,你看那脑袋剃的,自己去就行了,还得半路出来接。”我这才知道这帮人不止是“十,一”出来休闲一把,大概周末假日隔三差五的就来消魂过瘾,从他们这么熟门熟路就看得出来。我这一辈子没打过枪,北京也有开放的军械靶场,可那是一般人消费的地方吗?而且毕竟不是真正的步武环境,气氛也大不一样。这一次可过足瘾了,在排排士兵的拱卫当中,各种武器依次陈列,自动、半自动步枪,连用机关枪,点射,连发,一梭子搂到底,足折腾了半天,我就是直到打完了也没搞清楚枪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装填弹药控制各种机关都是连、排等尉官们给代劳了,我不但一个靶子都没命中,还当了一回名副其实的阿斗。ZP1flower1-1.jpg  中午是当地另一个同学招待请饭,我这才知道那个变形发福、我一直叫错了名字的同学,已经是城阳区的副区长了,在他安排下,这伙人进了一家酒店,起初团团围坐,热闹寒暄,倒也亲切,等到大的郑重场面礼数过去了,又物归其类,拉帮结伙,各叙衷肠,互相打趣,褒贬指责,只是后来没有因为山头不同、排挤异己而老拳出手打起来而已。席间,我被尊为远来的上客,泥菩萨一般坐在那里,什么都不闻不问,倒也象正统的做派,看起来真象是那么一回事,就是在布酒的时候露了马脚,又跟人家要二锅头,人家为难不过,只好以别酒搪之,随后,我就任人宰割,随便愚弄去了。吃的什么醉眼朦胧里真的记不清楚了,反正就恍惚觉得鲍鱼海参都有,那虾大地我两只手才逮住,剥去了皮,抻去须尾,这还是童年时光学会的,我们家乡至今都是这个剥法,只是今天显得有些野蛮粗鲁,吃在嘴里,没有滋味,不知怎么的,现在人的口舌,淡了许多。下午安排直接坐索道直上崂顶观光,公园的大巴都已经来接来了,再看看这些酒场老手们全趴下一片,我环顾四周,嘴角挂着骄傲的笑意投下一丝蔑视的余光,这回你们该知道喝二锅头的人的厉害了吧。
  后来的几天里,因为有中央首长在青岛盘桓,我的同学参加接待保安工作,一直忙不脱身,过了几天才有工夫开车来接我,说你不是要到崂山区政府去看吗?我知道2003年央视公布的全国十大非法占地名单里面,青岛市崂山区政府赫然占着第二位,我要去见识一下我的这些昔日朴淳的乡民们,今天是怎么样的从土坷拉里钻出来,把皇天厚土占去化为金碧窠窟而深院锁清秋的。等到了地方,那天不巧下着毛毛细雨,我们没下车,只绕场一周,隔着水花淋湿的纷纭车窗,好象透过毛玻璃万花筒,万千景象,不尽言表,依次只见办公大厦、影剧院、图书馆、美术馆等俱全,都是独立结构,建筑风格特异,灰蒙蒙、影憧憧,周边大片绿地草坪,到处繁茂花影柳荫,陌路宛转,不见人影,雨脚细密,滴珠溅玉,简直人间花园、天上宫阙一般。
  其实何止这区区千百亩地儿的繁盛,整个崂山开发区不是早已被各路神仙投资瓜分了吗?青岛市政府座地早就作为全国第一个被“出让”了的外资项目,唯敢干,才发展,平庸即贫穷,“乱世”出“英才”,后来青岛市市民不满、自发出来抗议,正赶上海水“升温”海产养殖业遭致毁灭性打击,渔民们又集体奋起要求赔偿不肯罢休,连我们的村长都受牵连而被围攻,不得不以民兵全副武装执枪护卫站岗。
  这期间还有一个具体的插曲,是说我们邻居有兄弟俩,哥哥第一年投了五十万养扇贝,弟弟不愿邯郸学步去冒风险,这一年哥哥只把本钱赚了回来,第二年下来就净赚了一笔,本钱基础上翻了一番,弟弟看准时机成熟了,第三年也学哥哥的样子,把本钱全部投上,结果正赶上海水升温这一场灾祸,颗粒无收,血本无归,而哥哥这一年刚播下种苗,恰逢海军军舰改道把养殖场水面给占了,不但避免了灾祸,海军全盘赔偿了成本本钱,还另加额外收成补偿若干,你说天可怜见的,成人毁人,反手云覆手雨,天下就有这么不讲理的事情,搞的几家欢乐几家愁呢。
  作为旅游开发区的崂山,就靠土地转让、多种经营以及水产捕捞、养殖作为龙头企业,啤酒厂是就业方面的重头,此外崂山矿泉水、崂山茶的生产加工也已成气候,而我认为这些年发展的具体表现,就是造就了这么一批波峰浪尖上的风云人物,他们已经视天下为既到手,怅寥廓瞥然若无物了,我想起当年我们一起在那清寒的学生宿舍里边拥挤的情形,今天如果再让他们回去体味他们是决然不会回头了;我们也曾指点那贫寒的江山,一直看到今天的繁华如烟云、红尘遍天海、几曾露春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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