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危险勇敢前进

  70多年前的一个寒冬,在朝鲜大地上,呼啸的凛冽北风伴随着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一支训练有素的部队正穿越在茫茫的雪海。战士们踏着坚定的步伐,英勇无畏向前进,这就是赴往朝鲜的志愿军26军的部队。妈妈赵秀珍和她的战友,26军文工团和所属77师文工队,跟随在这支部队里边前行。

  当时不满16岁的妈妈,和一批上海女兵一样,不懂得什么是远大的理想,更不会说什么豪言壮语,只有一腔热血一分真情,写下赴朝的请战书。妈妈和这些个小女兵オ得以离开了亲爱的祖国,离开了出生地一一上海,奔向抗美援朝的前线。

  妈妈和这些小女兵都来自江南,不晓得北方的寒冷严冬有多么的厉害。

  妈妈和77师文工队的战友们记得,赴朝鲜的那天晚上,妈妈和她们就是从安东(现丹东市)过的鸭绿江大桥。志愿军26军主力部队是从吉林临江入朝的。妈妈和一些后续部队是从丹东入朝的。

  那一天,天是那样的黑,又是那样的冷,她们跟随部队跨过鸭绿江,来到了朝鲜。

  妈妈和她的一些战友回忆说,刚一踏上朝鲜领土,山林在燃烧,民房被炸毁,被美军燃烧弹烧得变了形的人和畜牲的尸体到处可见,令人惨不忍睹。

  战争留给上过战场的人的记忆,也可以说是创伤,是难以挥去的。战争可以结束,但记忆无法抹去,妈妈经常说起朝鲜战争的惨景,我们听了都感到惊悚。

  很多朝鲜人民军及拖儿带女的朝鲜老百姓,向我们边境蜂拥而来。

  部队进入朝鲜国土,只见白天刚被敌机轰炸过的村子还在燃烧,老百姓在废墟中寻找着自己的亲人和财物,哭声喊声响成一片。

  看到这种情景,更加激起了志愿军要为朝鲜人民报仇和打败美帝侵略者的决心。

  妈妈说,26军这批文艺兵中的大部分人是从上海入伍的,年龄都在十六七岁,最小的只有14岁。在零下30至40度的极寒条件下,背着行装迎着风雪翻山越岭艰难行军,对从来没有经过战争缎炼的年轻人来说,是一个相当严峻的考验。行军头两个夜晚,前方我军就和美军接上了火,妈妈和战友们是冒着危险行军的。

  行军中,还有另一个“敌人”,即极端寒冷。文工队不少同志因气候严寒冻伤了手脚,但是,妈妈和战友们没有一个畏缩不前的。文工队里有经过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老同志,拥有丰富的行军作战经验。他们是部队文艺工作的骨干,对小同志、女同志的关怀无微不至。行军时,这些老同志牵着小同志的手,帮着背背包和干粮袋,宿营时帮助小同志打水烫脚。不少小同志在深夜行军中又累又困,拉着老同志的背包边打瞌睡边走路,半睡半醒地完成了行军任务。

  老同志像大哥哥大姐姐照顾自己的小弟弟小妹妹一样,妈妈说:这个情景让人终生难忘。

  到了朝鲜后,为了和前方志愿军26军部队汇合,妈妈和文工队战友们的任务似乎就是行军、体息、再行军、再休息。永远是走不完的路,翻山越岭,涉水过河,从一个目的地到另一个目的地。

  那时的行军全部都是在夜间。白天因为有美军飞机轰炸,部队是不能行动的。有的主要路段,美军飞机还不停地轮番轰炸。所以只好晚上行军,天亮之前就一定要到达目的地。

  妈妈和战友们隐蔽起来睡觉、休息。一般都被安排在山坳里朝鲜老乡家,有时候也住在先头部队挖好的防空洞里,等天黑了再走。总之天天都是这样。

  由于朝鲜天气特别冷,行军又都是在夜间,看不清楚山间的小路,有的根本就没有路。所以摔跤是经常的事情,有时候一夜走下来要摔上三四十跤,有的战友没站起来又摔倒了,也就是说,原地都可以连摔好几跤。

  妈妈文工队的战友金平记述,有的男同志“专职”数数,看这些城市来的女兵一夜到底能摔多少跤,逗得大家乐弯了腰。但是没有关系,这些小女兵怎么摔就怎么爬起来。倒是让北方的“老兵”看到了上海的小姑娘如何抗摔,真是乐死人。妈妈和这些上海女兵摔跤摔得太多了,她们人长得又小,还要背一个背包,还有一个挎包,内有生活用品、笔记本等。挎包带上还挂有碗、缸子,随身还有一件棉大衣。这些都是入朝前经过检查后必需的装备,一样都不能少的。但是,有时候,有些小女兵真的走不动了,还要坚持走下去,因为每天晚上行军都在百里左右,有时候还要多。摔跤摔得碗和缸子都少皮没毛的,只要不漏照样使用。

  妈妈晚年,我经常陪她在济南六里山散步,她时常和我说起在朝鲜行军的故事,并说她能走路,是在朝鲜战场上锻炼出来的。

  77师文工队妈妈的一位战友沈其端记述:“有一天,我们到达驻地,一分队刚被分配到山沟里,仅有一家房子可以宿营。刚进房门,突然听到有飞机声,我们向外一看,发现住房前不远是一条铁路,在铁路上有一列满载从祖国运来物资的火车,正驶进离我们驻地很近的山洞。火车上空有两架闪着红灯的美军飞机紧跟着,看到这情景,我们正感到惊奇,还未反应过来,敌机就炸毁了机车,我们的房屋也被炸塌了。一些同志被压在木头和瓦砾中,有的同志还误认为是敌机发现了我们,而引起轰炸和扫射。这时只听到分队长命令大家快速向后山撤退。大家爬出废墟,看到火车车厢里有很多人往下跳。我们想,就是跳下来也不一定能生还,真为他们担心。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又来了四架敌机继续轰炸,扔燃烧弹,火车在烈火中烧了一天,直到天黑我们路过时,火车的铁架子还是红红的。”

  妈妈说,后来才知道,他们是刚从祖国押运物资到前线的志愿军20军文工团队一部分队员以及一些后勤人员,很多人在这次押运中牺牲了,有些人可能和我们一样还只有十五六岁,他们年轻的生命就这样被敌人夺走了。

  妈妈经常对我讲,在朝鲜,天天都有美军的飞机、大炮来轰炸,炮弹呼啸而来,从头顶上飞过去,危险无处不在。


  刘卫平根据母亲赵秀珍口述和有关资料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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