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 小学的时候,就常听人说“理解万岁”,到今天已经变成了理解万岁,万岁,万万岁。可想而知,理解到底有多难。我把理解分为三个层次。上者,高山流水觅知音,心有灵犀一点通;中者,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下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女儿的数学一直不好, 到了高二暑假时 想找课外辅导班给女儿补一补,也启发一下她的数学思维。女儿同班有一个张罗能力很强的学生家长,便组织了她们班的三个同学,并联系了课外辅导班 ,告知我第二天下午两点带孩子去试听一下 。当时她告诉我地址的时候说是在朝阳水利局斜对过。通过她的描述我感觉到地址有问题,问她是不是朝阳水务局斜对过?当时这个家长坚定地跟我说是水利局,不是水务局。老婆也嫌我墨迹,说水利局不就是在她原来单位旁边吗,说我怎么连这事都不知道。老婆已经二十多年没上班了,她所说的水利局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女儿说既然有辅导班名称,一导航不就找到了吗?

  到了第二天一点多钟,我就急急地把女儿喊起来。女儿嘟嘟囔囔,就是不愿意起床,说只有十分钟的距离,着什么急啊?可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觉得地址有问题。大概一点二十,我就跟女儿骑着电动车出发了。老婆原来的单位已经不在了,水利局也早已经搬家了。女儿就用导航找辅导班的所在地。科学就是管用,一找就发现在附近就有这个辅导班。可我们到了这个辅导班一问,服务人员说根本就没听说这么回事儿。她说这个辅导班是连锁的,朝阳市有好几家这样的辅导班,是不是弄错地址了?我就打电话给女儿的同学家长,她在那边也等着急了,问我们为什么还不到,我再次问她是不是朝阳水务局斜对过?她强调了三次朝阳水利局,还急眼了,认为我这么大个人连朝阳水利局和水务局都分不开。无奈之下,我们加了微信,她把位置给我发了过来。我一看位置就肯定是在朝阳水务局斜对个没有问题。我把女儿送到辅导班的时候,还是晚了十分钟,真的是起个大早,赶个晚集。我特意骑电动车绕过了红绿灯,看到了“朝阳市水务局”的大牌子。让我真的是一言难尽啊!

  我代理了一家饮料,在朝阳市里送货有二十年了,不敢说所有的商店我都知道在什么地方,但知道百分之七八十没有问题。而我的一位中专同学干铝合金装修也有二十年了,朝阳市内各个小区大门口从哪开,他也都门清。春节前后我最忙的时候,便找他帮忙给我送货,有时我们一人把一台车。当找不到商店的时候,他经常问我是在哪个小区?我真不知道是哪个小区,我告诉他在哪个商店转弯,往哪个商店的方向走大概多少米,然后是什么商店,可他哪个商店也不知道。就为了一个商店地址,我们往往会交流十分钟,甚至半个小时。他就训斥我来朝阳三十来年了,怎么连小区名都不知道。我也挺纳闷,我觉得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哪个商店应该转弯,哪个商店挨着哪个商店。其实我们都犯了同样的错误,只以自己所熟悉的事物去向别人解释他们不熟悉的坐标。我们也都没有犯错误,因为这是人在生活中正常的思维方式。

  女儿小的时候,我经常领她到游乐场去玩儿,大型商场往往都有免费的儿童乐园。等女儿玩儿累了,我们便买些商品回家。本来很高兴的女儿经常紧紧地抓住我的手,眼里流露出恐惧,还让我抱抱。我就经常教训女儿不懂事,应该理解爸爸的辛苦。有一天我蹲下来跟女儿交流的时候,我才发现蹲在女儿眼睛高度所看到的都是低矮的柜台和行走的大腿。我才大吃一惊,理解了女儿眼里流露出的恐惧,以及为什么不听话地让我抱抱。现在人嘴上都会说换位思考,可在我们眼里看到的琳琅满目的商品,在女儿眼里是看不到的,而我那天如果不蹲下来跟女儿交流,我也同样看不到我女儿眼里所看到的东西。那我们又怎样来换位思考呢?那不就像我的中专同学一再问我在哪个小区,而我却一再向他解释在哪个商店和哪个商店之间一样的道理吗?

  对于具体事物的认知,人们都会出现这样的偏差,那么对于文学作品的理解又怎么会相同呢?我一些爱好文学的朋友经常会因为各自理解不同在酒桌上打起来,过后问他们打架的事,他们都不好意思,装着说不知道。若干年后,他们也许真的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打架,但可能不会忘记两人打架的这件事。可我这个局外的旁观者却清清楚楚地知道他们打架的原因,不过就是因为对作品人物的理解不同罢了。

  我在银河悦读网上曾经读过冯强的一篇《鬼神论》,评论是一片攻击。我一方面是内心里气不过,另一方面也是对冯强的这篇作品有不一样的看法。从而便写了一篇《论鬼》在悦读网上发表出来。委婉讽刺的有,愤怒谩骂的有,摇头叹息的也有,只有悟萍老师一人提出了对我的理解,这让我内心一直犹存感激。其实我是早有思想准备的,因为这么多年来对我的误解不是点点滴滴的了,但没想到竟然如此波涛汹涌。

  后来我也发表了一篇我的学佛体会的文章。非常感激编辑空中白雪老师。她好像对佛教也不是特别了解,但她对我作品的解读还是非常让我感动的。现抄录如下:“敬佩作者勤学好思善感悟,学不知足,行不懈怠,胸有常悟,是我们学习的榜样。闪星赞!”

  我现在也是网站的评论员,但我很少去评论诗歌,一方面是因为我对诗歌不感兴趣,更重要的是我对诗歌真的不懂,害怕误人子弟。我们文人是不是应该有点责任与担当,对自己不懂的事情还是“知之为知,不知为不知”。其实这并不丢人,丢人的是不懂装懂,甚至像我女儿的家长一样,明明是自己的错误却迁怒于我。是不是也不应该像我老婆那样,用二十年前的常识认识当下的事物。

  我曾经非常喜欢江西卫视的一档栏目,叫《金牌调解》。我一集不落地看了一年,现在偶尔也会看一看,这档栏目已经连续十二年了。各位嘉宾,都是他们那方面的专家,各自从自己的角度对爱情、婚姻、家庭方面的问题提出自己的解读。我尤其喜欢法律专家的解读,因为法律的规定跟我们想的有时候不一样,但现实生活中我们又无法绕开它。我也非常喜欢调解导师胡剑云的解读,因为他常常站到比我们更高的维度上去看问题。绝不像我们某些文人那样,只是一些井蛙之见,即使跳出来也是一叶障目不见森林。退一万步讲,是不是也应该学学我们伟大的祖国,采取“搁置争议”的方式?

  我一九九四年接触佛教,看见许多教徒烧香拜佛非常反感。为了反对佛教,我读了大量的书籍,想从中寻找证据,也读了一些佛教的书,想要从内部突破。直到二零一五年,读了净空法师的书,我才知道我反对佛教的很多原因,正是真正的佛教所反对的,我才如醍醐灌顶一般醒悟过来。我不眠不休地读了三年佛经,其他任何书籍都不读,也放下了写作。如果说我读了三十多年的书打通了我的任督二脉,那么佛教的经典便打通了我的带脉。任督二脉好像地图上的经线,而带脉好像是地球上的纬线。我们通过经度和纬度就能定位地球上任何地方的位置。而我通过对佛经的学习以及四五年的实际修行,感觉到我在认知事物的时候不再是一个点一个面,而是立体感知。

  印乐法师是我的师父,也是我的哥哥,他出家二十多年了。他没有多少文化,是从实际修行中一步步走出来的。有一次内部聚会,他让我谈一谈学佛的感受。我就当着众多师兄弟的面,把佛家、道家、儒家、法家、文学家等等我所了解到的思想,并密切地联系现实生活,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层次,不同的高度等各个方面进行了详细地阐释。我自以为讲得很精彩,也认为掰开了揉碎了进行讲解。我敢肯定我的哥哥,也就是印乐法师也不可能比我了解的更多。可我这些师兄弟们都完全听蒙了,让他们谈自己感受的时候,他们只能从自己能理解的那一个角度谈出一点。印乐法师做了简短的点评,他们都露出了欣喜之色。我觉得那是对印乐法师的偶像崇拜,而佛教是反对偶像崇拜的。后来我反思中发现,印乐师父只是讲了他们能听懂的事情。而不是像我,把我所理解的所有事情全都讲了出来。看来师父终归是师父,徒弟还是徒弟。

  一段时期,我很苦闷,因为感觉到很多人都不懂我。有一次听课时,一位老师笑呵呵地对我们说:“我从来不问你听懂了吗,而是问我讲明白了吗?”这两句话很值得玩味。现在,我也不知道,我讲明白了吗?

  少年时我高喊着“理解万岁”,却希望别人能理解自己;青年时虽说着“理解理解”,却无法真正理解别人;中年后已经不再说理解,对于已经理解的继续着理解,对于自己不能理解的也做到了“理解”。但愿,在我老年时,能够真正做到理解“理解”,也能够做到谅解“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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