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在60年代的我们那辈子人,儿时住在城区老巷子里的旧房子大都是较为简陋的棚户简屋,拥挤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过着蜗居生活。夏天跟个蒸笼差不多,热的喘不过气来,逢雨天地面墙壁不停地潮湿渗水,阴湿得很,滋生了不少蚊虫。天气炎热的夏日,更是害虫扰民猖獗的时候,苦不堪言。

鲁迅先生幽默短文《夏三虫》开头“夏日来了,蚊虫也多起来”读之令人发嘘。儿时夏日里,那时候的街里居委会常常要掀起以“除四害,讲卫生,消灭疾病”为中心的爱国卫生运动,“运动”起来,全民总动员,也是大街小巷里的夏日一景。

熏蚊子

小时候,炎热的夏日晚上,在巷子里家门口躺在铺板上乘风凉的我,矇眬入睡时,“嗡嗡嗡……”讨厌的蚊子又在耳边唱起了奏鸣曲。我一个巴掌打在自己的脸上,手上沾了一摊殷红鲜血。又有一只花脚蚊子叮在我手背的血管上,肚子鼓鼓囊囊的,一看就知道吸了不少血,我立刻捏紧拳头屏住气,蚊子针状的嘴拔不出来了,被我活捉。我用手把它的脚一只只拔掉再拍死,才解了心头之恨。那时,没有电蚊香、灭蚊拍,也没有止痒水,被蚊子咬出一只只“小不点”后,只能用固本肥皂蘸点水涂在上面止痒。巷子乘风凉的人们几乎人手一把芭蕉扇,既驱蚊又扇凉。

一个夏季,总有四五次是巷子灭蚊日。居委会干部事先挨家挨户发放蚊虫药,有桶装也有条形,他们是将杀虫剂洒在废报纸上,或是将杀虫木屑塞在硬盒子里。把这些东西放在铁畚箕里燃烧,其烟雾可以杀蚊。这种行动往往是一个街,一个巷,乃至整个南大门的全民总动员。所以你无可逃逸。因此这一天,各色人等散坐游荡于大街小巷之中,即使怕家具熏坏而没烧杀虫剂的,也“假姿假颜”关好门窗倾巢出动,真是热闹非凡。

晚上七点左右,居委会干部拿个铅皮喇叭筒“哇里哇啦”叫:“七点到了,大家好开始熏蚊子啦。”家家户户开始熏蚊子了。母亲在这之前把家中的冷饭剩菜全部端到家门口的小台子上,用纱罩罩住,关紧门窗,随后才把涂过“敌敌畏”的纸放在畚箕中,添上少许刨花,拿条湿毛巾捂住鼻子后便点燃了熏纸,迅速逃出屋里。一股呛人的刺鼻浓烟升起,从窗户、门缝中涌出,让我时常咳嗽连连。此时,整个巷子里的老老少少全坐在了自家门口,是邻居间开始“趿(答)淡话”(闲了无事扯事闲聊)的时刻。

大约半小时左右,大家纷纷打开自家的门窗,用芭蕉扇把未散尽的烟雾扇出家门。电灯一开,地上常有不少被熏死的蚊子、蟑螂、苍蝇和一些飞蛾小虫。当晚,家里虽然还有“敌敌畏”的余味,可睡觉却安稳多了。

打蟑螂

蟑螂也是巷子人家的常客。它常常躲在碗橱的角落、橱柜的背面和阴暗潮湿的地方。蟑螂虽是爬虫,但它有一对翅膀,能飞,所以一般人就是看到它,也奈何它不得,无论在哪方面,它都比你快一拍,通常打蟑螂,几个人忙得团团转,最终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它溜之乎也。

对付蟑螂,实践证明,靠打是很难的,只能靠毒。我们那时毒蟑螂的药,经常是药片。听人说,此药所谓“毒”,其实并不毒,而是蟑螂吃了这个药,肚子便会发胀,行动不便,而且因为腹胀,要垂死挣扎,往往在通气或明亮处倒下,所以我们看到的死蟑螂,多在明处挺尸,并非它向你献媚。

记得夏日晚饭后,母亲把吃剩的菜肴放在台子上用纱罩罩住,可它照样无孔不入,稍有缝隙就钻了进去。我时常在乘风凉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只拖鞋,蹑手蹑脚潜回屋里,“啪嗒”一声打开电灯,只见蟑螂在台子上四处逃窜,说时迟、那时快,拖鞋一下子拍了上去,几只蟑螂就被打扁了。母亲也会买回一包包略有香味的蟑螂药,放到碗橱里、台子上、筷子筒边,蟑螂闻香而来,吃得腹胀而寸步难行,被我用苍蝇拍一一拍死。

后来有人发明了一种笔样的东西,用蟑螂笔在蟑螂行踪出没的地方划出儿条线,据说蟑螂只要一碰到这条线,就会被毒倒。我后来询问过有关人土,回答是效果不错。为这事,我小时候在梦里还异想天开地设计了许多各色各样的笔,比如防老鼠的老鼠笔、防坏人入室的坏人笔……心想,只要把这支笔往门口一划,就万事大吉,多好!

拍苍蝇

苍蝇的形象倒不恶,但其“腔调”却让人厌烦,更为可恨的它是传播疾病的“健将”,所以人们大家更不能对它客气了。

消灭苍蝇的工具到目前最有效最经济的还数苍蝇拍。我们小时候收拾苍蝇的工具好像有几个,比如在公共场所常见的一种,一只碗,里面放些烂鱼腥,外面是一个罩子,可能是罩子或碗里有些名堂,反正苍蝇进去觅食,基本上是自投罗网;有一种灯,发出蓝光,很吸引苍蝇前来,结果它们大都触电而死……听说有人早就在研究让苍蝇断子绝孙的生物工程,原理是让公或母的苍蝇产不出“精”或“卵”。只是不知实践下来情况怎么样,好像现在苍蝇气焰仍很嚣张呢!

现如今有人发明了一种电子蚊蝇拍,也很有用,只是稍微麻烦点。

捉老鼠

老鼠是四害中的魁首,不但个儿最大,而且动作敏捷,看见了它也未必逮得着,相当难对付。

住过大街小巷老屋子的人,对老鼠可是太熟悉了,没有不深受其害的。轻者咬坏一些衣被杂物,重者将电线咬破,弄不好也会酿成大祸。我曾听说有的猖狂之鼠竟将熟睡的小孩手指咬断的悲剧,但只是听说,不知是否确有其事?我上学的时候,桌上柜里的书报被咬是常有的事,而且经鼠咬后,活似粉碎机处理过的纸屑一般,倒是真正的“咬文嚼字”!

记得,那时候每年的春夏之季,掀起爱国卫生运动中,居委会会组织街巷一批老伯伯老妈妈敲锣打鼓喊口号呐!街头巷尾一时好不热闹。这时居委会往往还会发放一些捕鼠的工具,较多的是笼子和捕鼠夹,还有就是毒饵,至于粘鼠纸好像是后来的发明。居委会为了鼓励居民灭鼠,常常设有专项的小奖品,诸如一条毛巾、一块香皂之类,不过,为防止虚报谎报,所以领奖时你必须剪下鼠尾一根上交居委,以作依据,其方法实在够原始的。

当然,除了用工具外,你还可养一只猫。“猫捉老鼠”,天下之定例也,不过此语也只有天晓得,就我所亲见的猫,真能捉鼠的却少之又少,但它的“喵呜,喵呜”声,能吓走老鼠倒是事实。记得小时候为了证实猫究竞能不能捉鼠,我们几个伙伴曾做过一次实验:把捕鼠笼活捉来的老鼠和巷子里的一只猫“请”到了一起,然后打开笼子,本想欣赏一下猫咪的身手,不料,老鼠窜出后,猫也挣脱了我们的手,你走你的独木桥,我找我的阳关道,两者各自朝不同的方向,逃之天天了。

烫臭虫

臭虫这玩意儿,对于现在的小朋友来说,恐怕看都没看到过。可是在以前这个吸血鬼却把我们害得好苦。臭虫形状极小,赭红色,爬虫,四害”虽排不上,但若有“五害”,其必有焉。

臭虫喜欢藏在草席的夹缝处、床铺板的裂缝处。像蚊子一样,臭虫也是臭名昭著的吸血虫。但它与蚊子不一样的地方是它比较低调,它咬你一口,绝不像蚊子那样张扬,而是不声不响,但结果却是一样:一叮一个疱,其痒无比。

夏日傍晚,巷子里的家庭主妇们抱出一张张草席,卷成圆筒状,用藤拍在草席的上上下下猛力拍打。一只只臭虫滚落地上,旁边的自家孩子会上前一只只摁死他。而我呢,怕臭虫脏了手,就把火钳烧红,一只只烫死。有的人家的铺板、床架和桌椅中也藏着不少臭虫,主妇们用缝衣针把虫抠出来摁死,也有的会烧上几铜铫的水,对准铺板、桌椅的缝隙中烧烫。

记得,每隔一段时间,父母就要棕绷床从屋内抬到院中,用两只凳子腾空架起。开水是刚刚煮沸的,这样可以致臭虫于死地。有时沸水一浇,藏在深处的臭虫虽未及遭灭顶之灾,但一定受了大惊吓,所以急忙逃出。你稍一迟疑,落手慢一步,它老早逃得无影无踪。正在外面守候已久并严阵以待的我们,忙不迭将开水无情地向它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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