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正月初三,八十一岁的父亲不小心摔了一跤,我们姐妹带他去医院检查,才发现他的髌骨粉碎性骨折。打算做手术,却发现他的血压达到了一百八九。医生明确告诉我们,不能手术了,只能保守治疗,至于能不能站起来,就看他的造化了。听了医生的话,我们姐几个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父亲却笑着说:哭啥?又不是要命的病!还是那句话,没有过不去的沟,没有上不去的坎,我一定会好的。说这话的时候,他满脸的皱纹笑成了菊花在夕阳中生动起来,似乎在向生活开战。

  我擦干了流到腮边的泪水,相信坚强的父亲一定会创造生命的奇迹,一定会重新站起来。

  没有过不去的沟,没有上不去的坎。这是父亲一生的信条,更是他一生的精神支柱。

  记得,我七岁那年夏天的一个午后,突然抽搐,继而昏迷不醒。父亲急忙找来村里的赤脚医生,在村医七天七夜的治疗过程中,我不但没能在他们的声声祈祷中醒来,反而昏迷的次数越来越多。村医束手无策,悄悄地走了。在我偶尔的清醒中,我仿佛听到了姐姐们的哭泣声和母亲撕心裂肺的哀嚎声:这孩子没救了,还是给她准备准备吧。

  也许强烈的求生意念支撑着我,我含糊不清地对跪在我眼前给我喂药的父亲说:“救我!救我……”说完,我又昏了过去。

  当我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躺在市里人民医院的病房里。后来听母亲说,父亲听到我的求救声,往地上使劲地吐了一口吐沫说:没有过不去的沟,没有上不去的坎。然后抱起我,疯了一样向公路跑去。在公路旁,他央求一个好心的司机把我送到了人民医院。

  父亲分文没有,为了给我治病,他给院领导磕头,给医生下跪,感动了白衣天使。医生很快确诊,我得的是结核性脑膜炎。这种病要想治好,必须进行“穿刺”,当时人们对“穿刺”还有一定的戒心,认为“穿刺”后会留下后遗症,非傻即痴。

  病房里的病友也劝说父亲,放弃“穿刺”。也许是父亲骨子里的那份坚持吧,他不想放弃他的女儿。他当即拍板:做,哪怕是傻了,我养着她,只要我的女儿活着,就是希望,就没有过不去的沟,没有上不去的坎。

  真的是父亲的执着感动了苍天吧,我很快恢复了健康,既没有傻也没有痴。我活了下来,同时活下来的还有父亲根植于我灵魂里的那份坚持,只要有一线希望绝不会放弃的信念。凭着这份信念,我克服了以后的岁月里遇到的各种坎坷和磨难,将平凡的或不平凡的日子演绎着千种万种有趣的幸福、有益的艰辛……

  一个下午,我回家去看望父亲,刚进大门,就看见父亲在院子里散步,他看见我,笑呵呵地说:闺女,你看我不但站起来了,而且还能走路了。要记住,人的一生,没有过不去的沟,没有上不去的坎。

  其实这句话我不但记住了,而且早已融化在血液中,注入到了骨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