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县体育中心隆重召开了全县中小学运动会，各学校敲锣打鼓，仪仗队鼓乐喧天开道，小运动员们服装整齐艳丽、精神抖擞步伐有力，老百姓倾巢而出、夹道观赏，久违的热闹大场面！运动会开幕时县体育中心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人山人海！还真别说，不白热闹，干旱了一个春季，眼看大河水都快断流了，锣鼓喧天求雨这一招还是真灵验！老天爷给面儿，下了一场通透的及时雨，缓解了旱情。延寿建县120周年，这场热热闹闹的全县学生运动会是一份人气最火的大礼！

　　我的家乡在东北松花江支流上，延寿县隶属于哈尔滨市，蚂延河从县城南自西向东贯穿全县汇入松花江，因其依山傍水，从长寿山和蚂延河各取一字命名“延寿”。这里是山清水秀的鱼米之乡，是个不通火车、没有高速的革命老区，赵尚志等抗联英雄曾经在这里战斗过，这个曾经的国家级贫困县，几年前，在经过一场政治地震、政治生态塌方后，重整旗鼓在乡村振兴的社会主义大道上。这里经济不发达、交通不便利，除了大煎饼、香其酱、麻纺，也没有什么支柱产业，但是民风淳朴，老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得还算开心快乐，所以长寿的人挺多。


　　一

　　热热闹闹的运动会是如今孩子们六一儿童节的久违的盛宴，我上班没时间去看热闹。朋友圈里的现场播报热闹场面，让我思绪却飞回到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玉河乡福利村的小学操场上。那一年，发生了一件大事，牢牢地印刻在我刚刚记事儿的小脑袋瓜儿里。只记得全村的男女老少都聚集在小学操场上，大喇叭里播放着什么，所有人都带着小白花，默默肃立，我们这帮平时乱跑乱跳的小淘气也都老老实实的跟在大人屁股后……直到长大后上学了，才知道那一年到底发生什么影响世界的大事情。后来发生了春天的故事，在改革开放的春风里，我们一路向前、向前、向前……


　　二

　　有时候，我总觉得，我和两个弟弟能够活下来是命运之神的眷顾。因为父母一共生育了我们六个孩子，活下来的我们三个都是带着伤疤记号的。我是老大，至今依然最痛惜的是曾经有个弟弟叫立柱，白白胖胖的，小嘴巴特甜，人见人爱的。那时候是人民公社生产队体制，为了生活，母亲和村里几个阿姨去六队木耳椴（生产木耳的加工厂）去干活挣工分，我和小伙伴们边玩边带着弟弟。一个阴天，弟弟哭闹非要找妈妈，没办法我就背着她去从村东河边抄近路去北屯六队木耳段找母亲，尽管我给弟弟披了块塑料布，路上下雨挨浇，荒郊野外路滑还是摔了一个跟头。从那以后立柱就得什么病了，我还在大人看护下再次背着他重新走一遍那条小路专门去给他“叫魂儿”。后来爸妈带弟弟去玉河公社住院治病，最后也没能够留住他。白白胖胖的立柱弟弟走的那天，家里的大白鹅莫名其妙地也一命呜呼了，家里人都说是立柱骑着大白鹅走了。那时还小，没心没肺的，虽然很自责、很难过，也没得抑郁病。

　　家里有一年翻盖小棚子，中午大人们在屋里吃饭时，我和小伙伴在小棚子那玩，一根木头椽子掉下来砸在我头上，木头上有一根铁钉子，还好钉子尖儿露的不长，扎在我头顶上出了好多血。哭完抹干眼泪又跑玩去了，也没当回事。可是几天后右耳朵后面鼓起来个大脓包，村医说是头上钉子扎那里发炎串地方了。还好是耳朵后边，手术开刀，伤口愈合以后落下了个大疤痕。

　　后来又失去两个弟弟之后才有了二弟，爷爷给起名叫铁蛋儿。二弟是够结实，一次我抱着他坐在外屋锅台上和小伙伴换手抱他，我去厕所，小伙伴儿一个手滑，他就滑进了刚淘出猪食的热锅里，穿开裆裤的小屁股蛋子被热锅烫秃噜皮了，睡觉都得趴着睡。大夏天我和小伙伴去六队那边山沟塔头甸子去捞绿衣水草回来给弟弟敷在伤口上消炎止痛。等二弟大了满地跑着玩之后，有一年冬天，他自己不小心坐火盆了，又把屁股烫伤一次。三弟的小名也是爷爷给起的名字，叫金蛋。他小时候一天和母亲在家，母亲正在烙饼，院里狗旺旺狂叫咬人，母亲出去看看那一会功夫，三弟自己爬锅台伸手去油锅里拿饼，结果两只手都烫伤了，好了之后右手因为肌肉筋腱粘连严重，到哈市手术过一次也没能完全康复，落下了个一生的遗憾。


　　三

　　尽管小时候的家乡是贫穷落后，日子过得虽然很苦，但是印象中总会有一些大于苦涩的甜美回忆。小时候村东的小河，是我和小伙伴快乐的天堂。河水是那么清澈明亮。春天来了，我和小伙伴们就提着篮子去河边挖柳蒿芽、小根蒜、婆婆丁、荠荠菜、老桑芹等野菜，挖够了就在河边摘菜洗菜；夏天时村子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们三五成群去河边洗衣服，洗干净的衣物花花绿绿的就近晾晒在河边的草地石滩或者低矮柳树上。我们这帮淘气包子们也闲不着，不是河水里洗澡、比赛扎猛子摸鱼、打水仗，再就是帮着哥哥们打下手捞鱼，用家里废弃的破旧纱窗之类的做渔网三人一伙抬网捞鱼，那时候鱼也多，什么白票子、哗啦棒子、扁担钩子、柳根子、泥鳅、老头儿鱼……回家打鱼酱下饭可香了！最好玩的是到了旱季，河套里河水干枯时候，在干裂泥塘里，从泥孔里、石头缝里往外扣挖泥鳅！滑溜溜的大泥鳅常常弄得小伙伴们手忙脚乱、大呼小叫……记得有一次小伙伴们在河套一个深水沟边洗澡，老李家大柱子热急眼了，脱了衣服就往水里猛走，眼看水没脖子了才劈了扑棱地喊救命，我那时就在他跟前岸边歇气，赶紧下去把他拉上岸，上岸后围过来一帮人都吓坏了，生气的吼他，你个旱鸭子往深坑里面去嘚瑟个啥！后来上学后，很少和伙伴们再淘气了，常常自己一大早上去小河边读书背诵，河边成片的婆婆丁开黄花时蜂飞蝶舞，后来变成毛茸茸的蒲公英，在风中蒲伞们空降兵一样从天而降随风飘落草地上、河套里。爷爷奶奶都不识字，放学后回家给他们读他们爱看的小人书（连环画册），他们开心，我也开心。

　　每年冬天的时候我们这帮淘气鬼儿更快乐，小时候玩的东西也多，打木瓦、穿木板块和铁丝做的滑冰鞋溜冰，三五成群地去村子的北下坡儿玩雪爬犁，玩得汗吧流水、大鼻子邋遢也不感冒。过年的时候就磨家人给做个手提的玻璃瓶子或者油彩纸秸秆糊的小灯笼，天一黑就满大街地和伙伴儿们疯跑，直到小蜡烛着完熄灭了也不愿意回家。一到下雪的时候就更疯了，堆雪人、打雪仗是家常便饭，还和大人学着用绳子拴棍子支住筛子、簸箕，撒把什么喂鸡食儿来套麻雀。更有的小伙伴胆子大的敢爬梯子掏麻雀窝，那时候嘴特馋，印象里和伙伴们吃过几次冬天家家户户取暖的火盆灰碳火烧烤的泥巴麻雀，记忆里那味道老香了！那时候都是旱田地，每年的主食就是大苞米碴子、玉米面饼子、菜窝窝头，正是长身体的年龄，总是吃啥都香，吃啥啥光。后来日子渐渐好些了，最盼望进了腊月快过年时候杀年猪，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吃杀猪菜，吃的满嘴流油。小时候过年的时候吃冻梨、糖球儿、嗑瓜籽，男孩子最想要的是有一联小鞭炮，还舍不得一次放完，拆开来一个一个点着玩。女孩子爱美，最开心的是家长给买新衣裳、红头绫子，穿上戴上美美的，看见谁都仰着小脸问问好看不……


　　四

　　童年时代村子里最热闹的事情就是在生产队大院放映露天电影，开始是黑白的，后来有了彩色的宽银幕的，大荧幕上上演的悲欢离合故事牵动着人全村男女老少的眼球，特别是我们这帮淘气包子，看电影前连跑带跳你追我赶打闹不停，一放上电影就都老实了。记得看完《少林寺》《神秘的大佛》，一帮模仿秀还会模仿做刀枪棍棒戴蒙面面具玩耍，一天吼吼哈嘿地舞舞喳喳。后来分田到户了，家家户户的日子也渐渐好起来，露天电影不知道啥时候退出了历史舞台，村里有钱的人家开始买了黑白电视机，又是《霍元甲》又是《八仙过海的》的电视剧开始勾魂了，还记得上小学中午一放学赶紧往有收音机同学家跑，生怕跑慢了听不到精彩的《杨家将》《岳飞传》。后来大一些了下午放学回家书包一放就去自己家地里找爸妈帮他们干些力所能及的农活儿。那时候就下决心一定好好念书，将来不让父母再那么辛苦。小时候一说和妈妈去县城姥姥家都乐得屁颠屁颠的，姥姥舅舅姨的每次给“麻土豆”带几盒嘎啦油护脸霜什么的，大舅心灵手巧，会弄纸做花灯，要是正月十五能在县城里看次大秧歌比赛更是美出大鼻涕泡了，回家总好和小朋友添油加醋白话的吐沫满天飞：秧歌队的大花灯多漂亮，踩高跷的多带劲儿，孙猴子猪八戒等那些大头人多么调皮逗人，耍毛驴跑旱船的多活泼可爱……


　　五

　　每个成年人都曾经是孩子，岁月沧桑，一路风尘可能会蒙蔽童心，其实童心不分年纪，不要让时光，偷走那些最纯真的快乐。十年前家乡延寿发展文化旅游业，举全县之力开发兴建了长寿山、长寿湖景区、山河公园和湿地公园，山清水秀的地方终于有了可以邀请远方的朋友客人来玩的特色景点。而我却深深地迷恋上了湿地公园，每天起大早去观察那里的野生禽鸟，重新找到了小时候的好奇心带来的快乐。身边的人都笑我童心未泯。

　　大自然是美丽神奇的，也是丰富多彩的，人的知识见识总是有限的，人们总是自以为是的标榜哪里哪里环境如何如何，其实大自然野生动物最有眼力。人类最擅长破坏环境、污染环境，再反过来治理被自己破坏污染的环境。人类眼里的哑巴牲口们从来不会撒谎喊口号，更不会立牌坊标榜自己。小时候村东那条小伙伴儿洗澡玩耍的小河，如今已经面目全非了，河床东拉西扯地把两岸良田变成了一片砂石滩涂，河水里也是贫瘠的看不到什么小鱼儿。而县城从蚂蜒河拦河坝护城大堤开始分流出来的那条自西向东贯穿全县城的水渠如今开发成立一条与城西湿地公园相连通的景观带，从春到秋，一壕春水两岸花，枝繁叶茂鸟语花香。特别是湿地公园里，春天野鸭子、黑水鸡、池鹭、小鷿鷈、翠鸟等野生禽鸟就飞回来，每年五月当野鸭妈妈们孵出一窝窝小野鸭崽崽后，公园了就多了一群活力四射的小生命，咋咋咋脆脆生生小鸭鸭们稚嫩清脆的叫声特好听，红嘴巴儿的小黑水鸡崽崽更是呆萌可爱。我还在树丛里发现过两窝鸟蛋，跟踪观察一两周，给大鸟拍照上网查比对后才知道是伯劳鸟，就是“劳燕分飞”的伯劳。

　　还是活到老得学到老啊。

　　大自然是最好的治愈老师，所谓道法自然。半世沧桑，也走过大江南北几处名山大川。不错，生活不只是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诗和远方也毕竟替代不了我们眼前的生活。他乡再美毕竟不是自己的根儿。我们不是可以随风而飞的候鸟，哪里好就飞到那里安家落户、生息繁衍，对于生养自己的这片家乡的土地，人，总是有感情的、念旧的，所谓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故园，家园，都在希望她好、盼望她好、努力、尽力、陪伴她变得更加美丽富饶。但愿，你我，千帆历尽，归来依然是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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