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秀才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因为一个没忍住的寒颤,不仅惹祸上身,还差点儿让自己丢掉了小命。

  那天清晨,徐秀才趁天还没大亮,就背着一捆柴火出门了。他要走二十来里山路,赶在中午前到镇上卖掉这柴火,以便换点儿米面回来给全家人准备年夜饭。今天二十九,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可家里还没有准备年夜饭的米面,俗话说,叫花子也有三天年。平常日子,上山摘点儿干野果,挖点儿野菜,也就度过去了。可过年不弄点儿粮食,实在是有点儿说不过去,大人还好说,孩子呢?不能总跟野人似的,整天除了野菜,就是野果子吧?

  其实,说是家也不能算是个家,只是一间土坯垒砌的茅草窝棚而已。小小的门洞朝南开着,破陋的木门,上面的两条裂缝时不时的有风钻进去。墙壁上布满了烟熏火燎的痕迹。一家四口就住在里面,还要时刻担心山的主人会把他们撵走。

  不过,不知是这山太深主人没发觉呢?还是山主人的山太多了,实在是顾不过来,反正小半年都过去了,住在这里还是挺安稳的。只不过老是缺粮食,所以他隔三岔五地上山砍柴,背到镇上去卖,换点儿米面油盐回来,也可以挨过几天。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徐秀才打算等来年开春了,如果还没有被撵走的话,和一家人一起在这里开点儿荒地,再种上一点儿蔬菜,那样往后的日子就好过得多了。这样的地方不易被外界发现,也不易知道外界。

  徐秀才的老家在唐山靠海的一个村子,因为帮人写诉讼状子,惹恼了一个叫姚七的人。姚七是一个眼里只有自己利益,蛮横不讲理的主儿,经常为了一犁垄沟,或是一点儿水源而跟别人争吵打架。

  有一次,姚七跟与他田埂相邻的田二打了一架,本来两人互有胜负,没想到在打架的时候,这姚七对人下了死手,乘人不备一拳打中了田二的小腹,田二腹疼不止,经大夫诊断,说是伤到了肾脏,花了一大笔医药费后仍不见好转,大夫说是要慢慢调养。田二是被打伤的,自然要姚七赔付医药费,还要他拿钱辅助调理内伤。姚七一贯爱胡搅蛮缠,舍命不舍财,凡事不肯认输,结果被田二告到了县衙,知县老爷差人前来调查。两人打架时,徐秀才恰好在旁边,还为两人拉过架,是见证人,那差人便要他写份见证材料。

  于是,徐秀才就照直写了一份自己亲眼所看到的《情况说明》,只是客观地把自己看到的事情从头到尾原原本本地述说了一遍,至于是非曲直,全凭知县老爷判断了。知县老爷根据收集到的全部证据,自然判了错在姚七,因为不管是谁先动的手,田二受伤的事实就明摆在那里,不仅要他全额赔偿人家的医药费,还要拿钱出来让田二辅助治疗。

  姚七官司打输了,不仅不检讨自己的过错,反而责怪写了《情况说明》的读书人徐秀才,认为是徐秀才写的《情况说明》才让他打输了这官司的,充分地显现出了这姚七爱胡搅蛮缠的本性,于是两人就此结下了仇怨。

  自此以后,姚七还经常三更半夜地跑去田二家周围逡巡,以监督田二晚上是否回家。因为当时知县老爷断案时见他不服,就随口说了句,你可以去监督他呀!如果被你捉到他跟老婆睡了,以后他出了任何事情都可以不与你相干的。

  因为像田二这样肾脏受伤是不能跟老婆同房的,否则只会加重病情。尽管姚七起早贪黑,可他自始至终没能捉到田二回家跟老婆同房的事实,所以该他出的钱得照样付给田二,这真是让他既心疼,又窝火,但他又找不到出气的地方,把这些全都记到了徐秀才的名下,认为如果不是他写那份情况说明,就不会输官司赔钱,心底里总想找机会报复徐秀才。

  机会终于被姚七逮到了。作为一个读书人,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就是徐秀才的全部崇高理想。他自然不会把自己的心思花在那些不相干的事情上,只是更加努力地研读“四书”、“五经”,作“八股文章”,以期有朝一日金榜题名。

  徐秀才也知道学业不够精到,第一次参加乡试,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杂乱无章的“四书五经”中的句子。他又急又恨,一直折腾到鸡叫头遍,才睡了过去。他做了一个怪梦,梦见一个白发仙翁笑眯眯地走到他的身旁,从背后拿出一只小葫芦来,硬塞进了他的手中,随后飘然而去。徐秀才一觉醒来,觉得很蹊跷,就跟一个一同赴试的人说了。那人听后,羡慕不已,拍着他的肩膀说,你真好福气,这回你肯定中了,神仙都给你送礼物来了。

  三场试毕,发榜的日子来了,徐秀才早早地就起来梳洗,将自己尽量打扮得光彩照人一些出去看榜。榜下早已站满了人,人声嘈杂,有大声欢笑的,有骂骂咧咧的,还有低声啜泣的。怎么没见你的名字?一块赴试的人问道。徐秀才也已愣了许久。从他人的口中确认了自己眼中看到的一切,他一下子瘫倒在地上。他喃喃自语道,泪水已布满了他的面颊,他在泪光中蒙地看见了父母憔悴的面容和殷切的目光,他抑制不住自己,放声大哭起来。

  徐秀才的父母没有因儿子的一次失败而大发怨气。他们种了一辈子庄稼,就指望儿子能考上个举人,也给他们争争光。因而他们更多地去宽慰儿子,举出许多连考数次才成的人来,鼓励他继续上进。徐秀才自己当然也不想整日种地,读了十几年的圣贤书,目的不就是考上个举人进士吗?怎么能因一两次的失败而气馁呢?可是也是命运不佳,在其后的二十几年中,他每考必至,可每次都名落孙山。

  屋漏偏逢连阴雨,没想到又遇上了官司。一日,徐秀才与人一起饮酒,趁着酒兴赛诗,随手写下了几句“歪诗”,没想到他的无心之举,却让有心的姚七抓住了把柄,随手扔掉的那些诗作,被姚七全都收集了起来,粗通一点文墨的他也知道,听说朝廷正凭文章中的字句来修理那些爱“翘尾巴”的读书人。因此他相信爱写字的人,就很容易给人抓住把柄,因为白纸黑字摆在那儿呢!再加上读书人都有爱发牢骚的臭毛病,一定会写些得罪朝廷的文字,于是他把平常收集到的徐秀才写的那些诗作,全都拿去交到了官府里,说是要求知县老爷仔细审查,他要告徐秀才毁谤朝廷、妄议朝政的罪行。

  知县老爷拿起一看,并没有明显污蔑、诋毁、侮慢朝廷的意思,而且其中还有一些诗写得是挺有意思的,比如这一首:

  李白斗酒诗百篇,杜甫后人尊诗圣;李杜遗风万古传,侪辈雏凤初试声。

  沽酒只为搜佳句,作诗未敢争功名;多少心底不平事,留与纸上觅知音。

  知县老爷也是读书人出身,因为他知道读书人想要出人头地很不容易,很多人读了一辈子书,到老了还是一介布衣。看这徐秀才还这么年轻,将来定要中秀才,中举人的,尽管对他来说还有很长的一段科举路要走。特别是在他读过了这些诗作以后,内心里对这个读书人颇有点儿惺惺相惜的意思。再加上上次打官司的缘故,就知道这姚七不是个善茬儿,所以就有心想让这姚七吃点儿苦头,本意是想教训教训他,于是判了他这是在诬告读书人,还说“查抄文字属官府之事,与尔何干?”并赏了他二十大板,以示警惩。

  哪知道这姚七爱胡搅蛮缠的品性这下子发挥到了极致,心想这知县老爷一定是在袒护徐秀才,还让自己吃了这么大的苦头,就不死心的拿上这些诗作,越级告到了州府。知州大人接过一看,起初也只是觉得那都是一些读书人的习作而已,没啥大不了的。可后来他听说这姚七之前就在县衙里告过状,还被知县打了二十大板挡了回去,现在他显然是还不死心,就又越级告到自己手上来了,就知道像他这种爱胡搅蛮缠,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市井无赖是很难对付的,如果现在不做个了断,一旦让他告到了上级那里,自己必招大祸!为了明哲保身,州官经过反复审读,终于在一堆诗稿中发现了一句“多少心底不平事”,这句诗如果往小了说,那只不过是读书人喜欢针砭时弊,借诗句来发点儿小牢骚而已;可如果往大了说,那可不就是对时局不满,妄议朝政,在诋毁朝廷。再往大了讲,这所谓“心底不平事”,那不就是把对朝廷的不满全都掩藏在心底里,现在终于借诗句发泄出来了吗!于是,知府大人立即差人准备去捉拿徐秀才。

  差人到了县上,知县老爷一方面是怜惜像徐秀才这样的读书人,平白无故地遭遇了无妄之灾;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不让他连累到自己,一面稳住差人,一面偷偷地派人给徐秀才报了信。

  为了避祸,徐秀才不得不简单地收拾了一些行李,将家里的一切托付给了一个亲戚帮忙照看,自己则用两只疤拉筐挑上两个还少不更事的小孩子,带着老婆连夜逃离了家乡。他们也没有什么目的地,只是一路向西,就觉得离开家乡越远会越安全。经过小半年的艰难跋涉,一路筚路蓝缕,终于来到了这座大山里。因为这里人迹罕至,饿了有野果子吃,渴了有山泉水喝,眼看冬天就要来了,寻了个山民看山的破土坯房子暂时安顿了下来。

  日子过的清苦,一日,徐秀才不小心,打死了家里的一只老母鸡。鸡蛋换盐的指望没有了,徐秀才夫妇心里很难过。徐秀才化悲痛为力量,让媳妇把鸡毛拔了,红烧上桌。动筷子之前,徐秀才作了一篇祭文。文曰:“生也其鸣喈喈,死也岂无葬埋?以我肚腹,作尔棺材。呜呼哀哉,酱油拿来!”媳妇笑说,瞧你那酸样儿。徐秀才说,日子过得寒碜,姑且博妻儿一笑罢了。

  徐秀才那天肩上背着捆柴火,肚里饥肠辘辘,身上穿着单薄的衣衫,脚下赤脚只穿着一双草鞋,一路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地来到了柴草市上。这时,一阵寒风打着漩儿迎面扑来,徐秀才禁不住地打了一个寒颤。就在这时,忽听有人大声地惊叫道:哎呀!坏了坏了,全都撞坏了!伴随着惊叫声,一顿斥责声也传了过来:嗨!这是谁不长狗眼,把我家三少爷的对联摊子都给掀了呢?你这真是不想活了吧!

  徐秀才本想卸下背上的柴,来看个究竟。可他刚一卸下来,只见一个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一把抓住了他的胸口,不由分说地挥拳就向他打了过来。他心头一惊,立即本能地来了个就地侧身打转,将那一拳让了过去。那大汉由于用力过猛,脚下一虚,打了个趔趄,差点儿摔倒在柴捆上。这下他更来气了,抓住徐秀才,举拳就要再次向他打过来。

  徐秀才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脸惊恐地连忙问道:这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只见那彪形大汉指着地下说道:你看看,你看看,这些都是被你弄坏的!

  徐秀才一看,街当间摆着一张八仙桌,桌后站着一位“斯文相公”,手握毛笔,正在写着对联。写好的对联全都铺在地上,几乎把整条街道都占满了,只留下很窄的一条走道供行人通过,很有一点儿“霸道”的意思。徐秀才初来乍到,不认识眼面前的任何一个人,而且还要急着卖掉柴火,买米买面回家,哪知一下子撞坏了别人的对联,这可怎么是好呢?他只得一个劲地给人赔不是,同时还弯下腰来,将那些被自己弄歪斜了的对联重新摆好。幸好只是在几张写好的对联上踏上了脚印,擦干净还能用。可他不知道的是,碰上的是城里最有钱有势的人家,小儿子刚刚中了秀才,正借着得意劲儿在街上摆摊卖弄对联儿呢!

  只见那“斯文少爷”眉头紧锁,吊着三角眼儿,两片薄薄的嘴唇轻轻地一碰,吐出一个字儿来:赔!彪形大汉马上帮腔道,我家三少爷刚刚高中秀才,正借着高兴劲儿一展墨宝呢!你真是扫兴啊!三少爷说了,一个字儿十个铜板,少一个子儿都不行。赔吧!

  十个铜板一个字,我的天啦!这可是天价呀!徐秀才禁不住又打了一个寒战。他说要赔,自己拿啥赔呀?徐秀才只得赔小心道:对不起,对不起!弄坏了您的墨宝,按理说确实是应该赔的。可您看我这身上除了几件单薄的衣衫外,就分文无有了。不光是这,家里连年饭米还没着落呢!本来我是打算卖了这捆柴火,换点儿年饭米的,现在不管这些了,就拿这捆柴火赔给您吧!

  你说得倒是轻巧,一捆柴火能值多少钱?赔得起这些对联吗?跟你交个实底儿,要是不赔的话,你今天就别想活着走出这个镇子去!彪形大汉恶狠狠地说道。

  徐秀才撞了摊子,心里很窝火,一怪自己走路不小心,二怪这对联摊儿摆得也不是个地方,居然摆到了路中间。可这是人家的地盘儿,再加上有钱有势,他有气也只能往肚子里吞。他继续赔小心说,如果您嫌这捆柴火赔得太轻了的话,那我到您家里帮工去,帮多久才能还清由您说了算!

  大过年的,谁要你帮工呀?看你也赔不起,这样吧,除了这捆柴火,你从我胯下爬过去就算清了!那三少爷斜着眼,轻飘飘地这样说道。

  从胯下爬过去,这可奇耻大辱啊!徐秀才觉得有一股热血直往上涌,脸上顿时红彤彤的。见他还在犹犹豫豫,那彪形大汉作势要来捉住他,按下他的头,大有非要他从这胯下钻过去之势。徐秀才终于憋出了一句这样文绉绉的话来:士可杀不可辱!

  听了这话,那三少爷一副居高临下的派头,冷笑道:哼!还“士可杀不可辱”呢!听你说话文绉绉的样子,倒像也是个读书人,那么你是“士”吗?既然是士,那么墨宝一定了得!如果你能写得跟我一样好,我就饶了你。

  此话当真?自从逃难以来,他好久都没有摸过笔了,看见别人写字,徐秀才心里还真有点儿痒痒了。心想,不就是写几副对联吗?这对他来说有啥难的!且不要说写得跟你一样好,在你之上也未可知。

  当徐秀才准备拿起桌上的笔来的时候,只见那三少爷一把抢过毛笔,说这是我的笔,要写你自己去买笔。

  买笔,徐秀才哪有钱去买笔呢?看来这三少爷要赔只是一个借口而已,不过是想借此机会来炫耀炫耀自家的威势和霸凌罢了!徐秀才略一思忖,解下盘在头上的辫子,把辫梢儿整理了一下,按进了墨池里,吸饱墨汁,在砚池沿上滗去多余的墨汁,下笔写了起来。他首先写了一个“天”字,由于久疏文墨,自己看起来不是太满意,但在外人眼里也只能算是中规中矩,没啥奇巧。可这个“天”字下面该怎么写呢?他调整了一下心态,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唰唰唰很快地写出了一副对联:

  天增岁月人增寿

  春满乾坤福满门

  旁边的人一看,觉得这字儿写得还有点儿意思,跟那位三少爷比起来,可说是老辣得多,也洒脱得多。围观的人一传十十传百,听说有个外地来的卖柴人会写字儿,一下子便围拢过来了不少人,看起了热闹。那三少爷看在眼里,不无醋意,说道:不过如此!只是一些老词儿而已。

  徐秀才听他如此一说,心想自己正想借此发挥发挥呢!那第一副对联,只是拿来练练笔。可他感觉到了身上的冷意,又禁不住地打了个寒战,自言自语地说道:此时如果有酒就好了。

  话音未落,还真有一旁看热闹的人给他递上了一碗酒,徐秀才也不客气,接过来一口喝干,顿时觉得浑身发热,寒气褪去,手上也活泛了不少。这时的他拎着手中的“笔”,就仿佛赵孟頫附体,亦似王献之再生,他举起辫梢儿,再一次饱蘸浓墨,字便像流水一样地从他的手下流泻出来,隐隐然如攫魏晋之风骨,轰轰然似的唐宋之精魂,集苏黄于一体,熔米蔡于一炉:

  治大国若烹小鲜 无为而治

  清正气如沐春风 激浊扬清

  人群中有一私塾先生模样的人拧着胡须轻轻地叹道:嗯,不错!此联虽不合平仄,但化自老子《道德经》,却颇有新意!旧的格律确实是太限制人的想象力了,只有跳出窠臼才能够更好地在古人的基础上创造出新意来。

  徐秀才继续写道:

  为人处世讷言敏行

  当官理政反腐倡廉

  此上联出于《论语·里仁》篇,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下联不落窠臼,好!老先生继续赞道。

  近君子远小人为事有分寸

  申正义惩歪风处世要清明

  此联脱胎于诸葛亮《出师表》,如入化境,了不得呀!此人非一般凡夫俗子也!

  听老先生如此赞扬,人们纷纷拿来纸张,让徐秀才给自家也写副春联。这样就把个索要高额润笔的三少爷晾在了一边。为了表示对他的钦敬和谢意,有人给他送来了酒菜,也有人送来了米面,还有人送来了衣服、鞋袜,最别出心裁的是居然有位老太太还给他送来了一挂鞭炮。徐秀才心里想,有了这些东西,这个年就过得有点儿像年了。

  当徐秀才写完对联,拿着这些东西往回走的时候,已到了黄昏时分。私塾先生模样的人解下腰上的葫芦,说拿着吧,冷了就喝上几口,解解寒气。徐秀才接过来,见里面还装满了酒,赶紧回绝。可对方坚持,徐秀才只好收下了。老先生自我介绍说,老朽姓范。就住在镇上。以后来这里可以到家里坐坐。

  徐秀才与老先生告别,走在回家的路上,身后传来一阵阵燃放鞭炮的声音,心想,这该是别人家里开始吃年夜饭了吧?徐秀才摸了摸褡裢里的酒葫芦,脑子里忽然有念头一闪,或许,可以到镇子附近找间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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