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大连姑娘,单身一族,二十九岁,市报记者,知名摄影家。怎么形容她呢?无论走到哪里,好像聚光灯始终对准她,她知性优雅,身材颀长,年轻漂亮,是所到之处的中心。为准备参展秋天的全国摄影展,她打算自身去趟大兴安岭加格达奇,做一次淳朴粗犷摄影风格的新尝试,早就听人说,那里神奇的天象、黑色的土地,万顷的林海,或许能让她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第一次来到大东北,下车后,她立马被身边东北女孩豪气爽朗风格所吸引,她突发奇想,想改变一下发型,让自己看起来更清爽干练些。

穿过一排商铺,她看见有个叫“加格达奇的理发店”,走近,从窗外瞅了一下,小小理发店,干净整齐,里面理发的顾客不多,于是她拉开门,走了进去。

刚落座,一个四五岁左右的小男孩从对面座位上朝她扑过来,嘴里不断喊着:妈妈!妈妈!这可把江月吓了一跳。她立即起身,惊慌失措地说道:这是谁家的孩子,我还没结婚,怕是认错人了吧。这一责问不要紧,那男孩竟拱到她的怀里嘤嘤地哭了起来。这时,店里的几位女顾客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江月和那孩子。不远处有两位中年妇女见状凑到一起小声嘀咕道:那孩子咋没管我叫妈呢。瞅她那个浪样儿,八成是不想负责的妈。另一个妇女扎鸡毛掸子似的发型,随声附和道:是啊,你看那孩子,和她长得多像,眼睛眉毛跟一个模子套下来的。靠近江月的一位戴眼镜的大姐,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她看看孩子,再看看江月,像欣赏文物一般上下观察着。接着啧啧嘴说道,对呀,瞧那脸盘、眼睛、脑瓜盖子一模一样,嘿嘿,只不过小几号。

江月见状哭笑不得,急忙解释说:各位大姐,请不要乱猜,我确实不认识这个孩子。我是大连的记者,第一次来到这里摄影采风。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回事,边说边站起来往外走。那男孩边抹眼泪边挥动小拳头捶打江月的肩头说,妈妈,我不让你走。

有人说,既然孩子那么喜欢你,忙着走啥?先问问孩子是谁家的,搞清楚再说。对啊,众人七嘴八舌起来。江月听着,再瞅怀里的孩子,确实感觉有些奇怪,小男孩的眉毛、眼睛、嘴角看起来非常熟悉,好像在哪见过。在大伙的劝说下,她暂时将孩子搂在怀里为他擦了擦眼泪,亲了亲他的小脸蛋。空气中立刻弥漫了暖暖的母爱气息。

再说理发师丁文正在里间测试热水器温度,转身又检查电夹板、焗油机、烘干机、电钳等设施完好无暇。这才穿上白大褂从里间走出,微笑着对顾客们施礼,大家好,能光顾小店不胜荣幸。说完,四处撒目找自己的孩子:多多你在哪?到叔叔身边来。终于发现多多依偎在西墙角靠背椅坐的一位年轻女人的怀里,便快步走了过去。来到近前,在与江月对视的刹那,他像被电流猛击了一下,这女子分明就是多多的母亲,可他知道,多多的母亲早就不在了啊。弟弟今天因为有事才把孩子托付给他,让他帮忙照顾。不可能,他定了定神,对江月说:抱歉,刚才我有些失态。我是多多的叔叔。谢谢你帮我照顾孩子,感激不尽。他弯下腰去接多多,可抱着江月的多多死活不愿离开。看此情景,江月说:就让孩子在我怀里再睡一会儿吧。你先忙着,等一会轮到我时,我再放下他。其他顾客也说,你抱个孩子还怎么理发呢?丁文点点头,来到第一位顾客理发椅子旁,开始剪头。

小男孩的火力旺,多多温暖的气息不断传送给江月,她低头仔细端详多多的脸,确实有点相同的地方,高翘的鼻子,棱角分明。小脸蛋似剥掉壳的鸡蛋,白皙无瑕。正在感慨中,她发现多多的脖颈戴着一副项链,她腾出右手,下意识地拿起吊坠看看,这一看不打紧,让她的心像烙铁烙了一下似的。那吊坠是玉白半月牙镂空的“并蒂莲”,花型外加个“日”字。中间圆形的里面镶嵌着一对小女孩微笑地合影,她贴近再仔细瞧,又拽出自己的项链,结果一模一样的照片,只是“日”字改成“月”字。合起来就是“明”字。我叫江月,姐姐叫江日。江月记得在自己三四岁的时候,有一天姐妹俩和母亲赶集,一不留神姐姐走丢了,从那时候起,妈妈就一病不起。

江月的心颤抖起来,难道这孩子是自己多年前失散的姐姐的孩子?那自己的姐姐现在在哪里?她正想问清楚事情的原委,丁文已给顾客完成了梨花烫,向她走来。她语无伦次地说道,我想问这孩子的妈妈叫什么,她现在在哪?江月眼盯着丁文等待回答,丁文一下子愣住了,不知道怎样回答。难道……江月蹦出一句:这是我双胞胎姐姐的孩子啊。丁文猛听,惊呆了,老半天说,你是他亲小姨?呵呵,从何说起?江月扯下自己的吊坠项链递给他。丁文接过,仔细看,与多多的吊坠完完全全对上,他激动得一时说不上话,老半天才说,这是真的、真的呀!江月问:俺姐可好?丁文沉默许久,叹了一口气说,一年前她得了肝癌,撇下他们爷俩走了。我是孩子的叔叔,这孩子天天都哭着想妈妈。江月听罢,眼泪也唰唰流下来,她情不自禁地亲吻着怀里的孩子。多多醒了,张开眼睛看着眼前的情形,不知妈妈为什么哭了。丁文见状赶紧说:多多,快叫姨妈。不嘛,她就是我妈妈,不是姨妈。孩子的无暇天真感动了顾客们,大家都为着亲人的意外相遇感到高兴,纷纷鼓起掌来。

第二天早晨,蒙蒙细雨中,江月带着四岁的多多,买了姐姐生前最喜欢的并蒂莲花,在姐夫的陪伴下,一起来到江日安睡的公墓旁,进行祭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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