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和爸妈一起回了趟泾阳,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可这一次回家又好像不太一样。看过老屋后,我们便往狼颡方向出发了,去跟爷爷说我即将结婚的事情。

  本来是想高高兴兴说,然后高高兴兴回,但当我跪在爷爷坟前的那一刻,眼泪就下来了。小时候的经历就像放电影一样,一幕幕从脑海划过,眼泪止不住,然后爸妈帮我跟爷爷说,我直接磕头。

  说完我们往回走,身旁绿起来的山和长起来的麦子和油菜,都让人忍不住地想起小时候的那些难忘又荒唐的事。

  小时候,我们每年会放三个小长假,除了寒暑假之外还会放“忙假”。小麦成熟的时候我们就会放“忙假”,放了假干活儿可就不能偷懒了。

  记得我们家在山上的有些地总是很远,要走好久好久才能到。听说那些地是家里条件不好的那些年,爷爷在山上开垦的荒地。打从我参与收麦子开始,家里的小孩儿都要从远得不能再远的地里把爷爷捆的麦捆子或背或抱到停在路边的架子车旁。爷爷捆的麦捆子和他平时做事一样,扎实得不能再扎实了,小时候的我们根本抱不动。很多时候都是爷爷在前边捆,奶奶把捆好的麦捆子再分解开,然后我们才往架子车跟前抱。

  那时又瘦又小的我,没少挨骂,挨骂也着实不冤,确实是背不动还嘴硬。记得那时看着比我的腰还粗的麦捆子就一个想法,只要不让我背麦捆子,我每天中午去拾麦都行。

  后来去西安上学后,我就再也没有帮忙收过麦了,说实话,挺想念的。想念那些年阳光的味道、耳旁的絮叨,甚至是那令我发怵的麦捆子,还有捆麦捆子的那个人。

  看着上山路两旁整片整片的葡萄地,小时候互偷葡萄的荒唐事,我们也干过。那时村里基本上家家都有葡萄地,一样的葡萄品种,一样的土地,一样的气候……可我们小孩子就是觉得别人家的葡萄格外香。然后商量着,我偷你家的,你偷我家的,换着吃。一群小孩儿经常会因为谁多偷了谁家一串葡萄,或是谁多偷了一次谁家的葡萄而吵架,有时还会惊动家长。惊动了家长的后果就是谁都逃不掉被收拾一顿的命运,现在想想着实不划算,内部问题应该内部解决,不应该找外援。

  那时一有时间我们就会去葡萄地里看葡萄,防止其他人来自家地里偷葡萄。有一次我在葡萄地里发现了一颗蛋,爷爷吓我说,那是蛇蛋,让我别动。开始我很害怕,在蛋的周围走来走去,不敢摸那颗蛋,后来在回家之前,我还是壮着胆子将那颗蛋拿在手里,兴奋地告诉爷爷,回家我要看着它孵出来。回家路上,那颗蛋我从左手倒到右手,再从右手倒到左手,拿在手上怕捏得重了蛋受不了,于是装在衣服口袋里,又怕蛋闷,再从口袋里拿出来……从葡萄地还没走到家,蛋壳就破了,但并非蛇从内到外地破壳而出。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那是颗什么蛋。

  站在山脚下,看着狼颡那即将通往山顶的长坡,看着进沟路两旁高高的柏树,我第一次跟爸妈提起了小时候从沟里走丢的事儿。

  长这么大,我一共丢过两次,都是在这方土地上。一次是从沟里走丢的,一次是在1998年。第一次的走丢,是一群小孩儿的荒唐之旅,就发生在眼前这座山后的沟里,具体时间我已经忘了,只记得那时天气不冷也不热。

  记得那天,爷爷去沟里种地,我也要跟着去,可玩着玩着就不愿意在沟里待了。大人们都在忙,没人管我们,那时身边有五六个女孩儿,我们商量后决定自己从沟里回家。常年在山里跑的我们,那是相当自信的,于是不准备走原路回家,想着绕着山走会近很多,合计之下我们出发了。

  起初我们还有心情摘果子吃,后来,从黄昏到天麻麻黑,我们绕着山,越走越没底气。当天的黑压得越来越低,好几个孩子都快哭了,就在这时,我们拐过弯看到了狼颡,看到了那条熟悉的长坡。那一刹那,我们差不多相同反应速度、相似频率地跑了起来。就在狼颡的那个长坡上,我们抡起手臂、加足马力、撒开了腿,往回跑。跑下坡的整个过程,我们根本就没有考虑过,那么长的坡,那么大的冲力,会不会刹不住的问题。嗯……那时心里想的大概是,终于找到回家的路了,晚上不用在山上喂狼了。

  ……

  好像,干过的很多荒唐事都扎堆在儿时,许是因为那时的我们想一出是一出、说干就干、说走就走,“后果”这个词好像就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之内吧。

  儿时疯跑的山,进山路上踢踏的石子,身旁长起的麦子和油菜,摘过的葡萄和桃子,背过的粮、寻过的草、拾过的麦,左右护佑的石人、石马、石鸡、石狮子……站在山脚下,看着眼前的景儿,那些深烙在记忆里的琐碎,就仿若呈现在眼前,那样真切。

  想来,此后再回来,情况大概和这次是不一样的,譬如,身份。故而此次回家,思绪异常活跃,情感愈发细腻。就好像,蒲公英的种子在被风吹散之前的那场紧紧依偎,拼尽全力,热络非常。又好像,晨曦穿过白杨用余温唤醒大地,温润自然,顺理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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