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语说:一瓶子不响,半瓶子哐当,意思是一些人取得一点成绩就沾沾自喜,取得大成绩的反而谦虚低调,也就是“谦受益,满招损”的含义。作为做人的尊则这个命题的确是人生圭杲,可对于万物的演进、文明的发展、艺术的创作、科学的发明却是莫大的谬误。

       著名画家陈丹青最近说:他一直不明白,古希腊、古罗马、先秦、魏晋、南北朝时,艺术大家们创作了许多惊世之作,若说知识的储备、信息量的多少、绘画工具的精巧,古人跟现代人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可现代人的成就却无法超越他们,这是为什么呢?

       科学界也有这样的疑问。哥白尼在40岁时提出了日新学说,牛顿在44岁时发明了万有引力,爱因斯坦在36岁时发明了相对论,达尔文在28岁时开始撰写第一本物种演变笔记。这些伟大的发明改变了世界,促进了人类的大发展。可他们的导师们若说知识的储备、阅历的能力,远远超过了他们的弟子,可他们的导师在世界史上却有点黯然失色,这又是为什么呢?

       教育界有一个钱学森之问。2005年,温家宝总理在看望钱学森时,钱老感慨说:“这么多年培养的学生,还没有哪一个的学术成就,能够跟民国时期培养的大师相比。” 钱老又发问:“为什么我们的学校总是培养不出杰出的人才?”

       生物学上有一个说法叫侧枝盲端,意思是生物的进化并不是从低等动物到高等动物的阶梯式演化,而是一个物种一旦形成,几乎永远不会发生变化,直到这个物种灭绝,只有在这个物种之外的一个异端和侧枝,才能进化成一个新的物种。新的物种不是原有物种的转变,而是原有主流物种之外的异端,也就是说进化源于异端。

        像人类的产生就是异端。人是猴子进化而来的,但人类恰恰是猴群竞争中的失败者,因而被迫走出了丛林,开始了直立行走,为了生存、为了基因的传播,慢慢进化为猴群无法比拟的高级形态。如果把视野延伸到那个时候,人就是猴群中孤独的异类。据最新的人类学研究成果表明,直立人在地球上也只生存了二三百万年,不知什么原因在几十万年前就几乎灭绝了,仅仅其中生活在东非大裂谷的一支,在几十万年前进化为现代智人,也就是我们的祖先。

       人类文明史的开端也是这个侧枝。历史学家汤因比认为:文明不可能产生在自然条件太好的地区,也不可能产生在自然条件太差的地区。太好的地区激发不了人的奋斗精神,创造不了文明,太差的地区人类难以生存,更别说创造文明了。像欧洲的大部及北欧,在远古的时候,到处是高大茂密的森林,新石器无法开垦一块或数块可以耕种的土地;中国的西部是一望无际的荒漠,气候干燥降雨量又少,人的生存无法保障,也无法进行农业生产,由此也产生了胡焕庸线。而中国的南方地区,尤其是长江三角洲一带,河湖纵横,森林茂密,虽气候适宜,可对于农业生产也是很不利的,所以中国的南方和西部不可能诞生中华最早的农耕文明,只有在自然条件适中的中原一带诞生农耕文明。

        人类文明的发展同样也如此。人类最先开启的是农业文明,除了埃及、巴比伦、印度、中国四大文明古国之外,世界各地的先民也或早或晚的开始了农耕。而现代文明的发源地古希腊,由于多山地多港弯,夏季干燥少雨,冬季寒冷多雨,极不利用农业生产,也无法满足人们最基本的生活资料,迫不得已,古希腊人开始在地中海沿岸进行商品贸易,用一些手工品换回粮食,形成了半农半商的生存模式,也逐步形成了民主、自由、平等的价值观,以及冒险、创新的精神追求,成就了现代文明的基本雏形。而这个雏形在远古时代是由自然生存结构决定的,是古希腊人迫不得已的,也是被农业文明人所鄙夷的生存模式。

       尤其是在中国,重农抑商几乎是几千年来每一个朝代的基本国策,春秋时管仲就提出了“四民分业,士农工商”,商居末位,视工商者如奴婢。西汉时商人被禁穿丝质服,不许乘车,女儿不属于法律保护的良家女子。唐时严禁商人及家属乘坐有车厢的马车,科举制还明文规定商人不得参考。明朝时规定百姓可穿绸、纱、绢、布四衣,商人只许穿绢和布。

       当然这个国策也是由中国的生存结构决定的。中国处于东亚一个封闭的空间,农业文明由于没有受到外来文明的冲击,几千年来一直对农业生产精雕细刻,对维护农业文明的思想、文化精雕细刻,对农业文明的政治形态精雕细刻,直到十九世纪中期,面对工商文明的冲击,中化农业文明的大厦才轰然倒下,出现了近百年的近代屈辱史。这儿随便说一下,清王朝的十二个帝王没有一个不敬业的,没有一个无学识的,没有一个不想让人民吃饱穿暖的,没有一个想出卖国家主权的,只是这种生存模式以及思想文化走进了历史的死胡同,无力回天。也就是生物学上的盲端。

       中国的古人把做人的最高境界叫中庸,即“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而这个做人的准则来源于古人对“道”的认识,也就是说对自然规律的认识,所以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之一就是“和”或者“适”。“知者过之,愚者不及也。”也就说太聪明或者太愚笨都不好。“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就是指不偏不倚,恰到好处,与古希腊的智慧经典:“凡事勿过度”,道家的智慧思想:“反者道之动”一样。凡事我们可以知道极端,但不能走向极端,应该掌握一个“度”,或者“持中”。

       既然万物的产生及运行规律是“持中”或者“适度。”那么艺术创作也应该适合于这一规律,即作者对生活的粗浅认知,对艺术的狂热激情,才是创作出不朽作品的基础,倘若通透了、精细了,没有了激情,只能停止不前。科学发明也是如此,知识只是铺垫,越多反而禁锢了人的思维,出现了智障,成为知识的橱柜,只有创新思维、异端思想,才是科学发明的第一要素。同理我们的教育也太过了,目的太急功近利了,过程太重视知识的积累了,忽视了生命体的快乐本真,扼杀了科学的基础兴趣,成为了“满瓶子”,成为了“盲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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