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地理】 撒把飞扬的童年

　　五年的小学生涯都是在牟平农村的祥山小学度过的，它坐落在当年的牟平县莱山镇东南处。

　　记得祥山小学的四周，南面是一条土路，有每天两趟班车通往市区，路南就是连成片的曲村、金村等等，灰瓦石墙告诉我们这些村庄悠久的历史；北面连着成片的农田，举目可以看到高峻的山脉；西面是新建的祥山初中、高中，我们这些小学生都非常羡慕中学生们的英俊潇洒，高大帅气；东面是一座矿山，祥山铁矿，矿山机器的轰鸣声彻夜不息，听大人说是在把矿石粉碎后提炼成精矿石，再冶炼成铁。

　　农村的生活没有多少诗意的成分在里面，那时的农民都被称为社员。冬天的时候，我们坐在课堂学习，社员们要扛着工具，冒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到堤堰干活，这时我们会感到教室里格外暖和。到堤堰都干什么？老师告诉我们，主要是修水库，整治农田。

　　社员们一年到头忙活不完，他们早早就佝偻下身子，但为了一个幸福美好的生活和未来，他们也乐意这样年复一年地劳作。平整后的农田宽广无垠，一个个小水塘都早已蓄满了水，野生的鲶鱼、鲤鱼在这些小水塘里活蹦乱跳，一些大人就自制了鱼竿利用闲暇时在这里钓鱼。

　　在当年的农村，小学一年只放假两次，一次麦收，一次秋收。村里分五个小生产队，放假的我们就随着社员下地干活。由于我们年幼，体力不足，一般都分配我们干轻松一些的活，割麦子之类的活一般都是青壮劳力干，我们小学生只干些捡麦穗之类的活。

　　捡麦穗对我们来说也不轻松，那时麦田很长，从这头捡到那头要费很长时间，再加上阳光灼热，麦茬扎得皮肤格外痒痒难受，我们个个像旱鸭一样躲无处躲，藏无处藏，就这样一天天熬过去。一个麦收假期一般三周时间，麦收完成后，我们个个晒成了小黑孩。

　　到了秋收，假期会更长一些，一般在一个半月左右。秋收的活更多，一个叫揽地瓜的活，就是在大人刨过地瓜的地里再刨一遍，看有没有剩下的地瓜。揽过一遍地瓜，手上都是水泡，很疼很疼。给花生清稞，就是出苗后用手锄刨开土表层，使子叶节露出土面。这项技术在当时广为流行，能大大增加产量，老师就发动我们小学生干这些活。清稞这活我至今还会做。打猪草、砸石子、摘松篓、掰玉米穗、挖草药……一个秋收下来，地里的农活基本干遍了。

　　到了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改革开放的春风劲吹，郭沫若先生在科学大会上的讲话激荡着我们的小小心灵。郭老引用叶帅的“老夫喜作黄昏颂，满目青山夕照明”，似乎成为了半大不小孩子们的口头禅，稍微大一点的小孩都称自己为“老夫”，其实他们并不懂得“老夫”是什么意思。郭老引用的白居易诗“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更使我们这帮小学生心旌飞扬，也许就从那一刻开始，我喜欢上了文学。

　　就在这一年，学校接到县重点学校招生任务。全县有一百多所小学，县重点学校招生名额只有一百个左右。为了考取这所重点，全县的小学毕业班顿时投入到了紧张的学习中去。

　　老师不知从哪里弄了些古奥难懂的题让我们作，一月一大考，十天一小考，这真不比下地干活轻松多少。等到考试成绩下来，不仅同学不相信、老师不相信、街坊邻居不相信、我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不相信，甚至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居然能考上这所重点中学——牟平十一中学，面对突如其来的喜悦，我有点不知所措。

　　由于家离学校很远，需要骑自行车去，我学车晚，这时才想起要进一步提高车技，于是在还没有入学报到前，天天和几个同学一起练习。刚小学毕业，有的同学个子还没长起来，就把一只脚插进横梁下蹬车。我家离矿区很近，汽车拉着矿石日夜不停地飞奔，我们几个同学就骑车穿行在汽车之间，吓得司机远远地就躲开我们。我们的车技飞速提升，到上学前，已经可以撒把飞奔了。

　　什么叫“撒把”？就是双手脱离车把，单靠身体来平衡自行车不倒。这个“撒把”后来得到了发扬光大。

　　重点学校的学习氛围果然不错，一天的紧张学习过后，我们终于可以透口气了。学校离大道有一个很长的大斜坡，而且还泥泞难走，稍不注意就会滑倒。我们这帮同学哪管这些，自行车一遛出校园，似乎整个世界都是我们的。我们只希望自行车能够飞起来，翱翔在蓝天里，怎么可能还会让自行车慢下来，一出校园，给自行车猛踹几脚，借助这个强大的初速度，自行车像离弦的箭一样窜出去。

　　胆小的把脚放在脚蹬上，胆大一点的就索性把脚放在横梁上，任由自行车俯冲狂奔。只有少数几个，干脆双手撒把飞扬，抱在胸前，完全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听凭风声呼啸而过，任由树木疾驰而去。

　　大道上的司机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们远远地就看到一群学生直冲而下，纷纷把车放慢了速度，让我们先过，还好没有出过任何意外。见到司机向我们缴械投降，我们的胆子更壮了，我们不再有任何顾忌，自行车在十字路口一个大拐弯，我们就来到了大道，真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那时只有四行车道的马路，对我们来说简直就像大广场一样宽阔。

　　我们几个人摆下龙门阵，猛踹脚蹬，自行车立即加速起来，我们顺势双手撒把飞扬，双手叉腰，比下坡时的动作更潇洒，也更无羁张狂。我们趁着没车在大道中间飞驰，仿佛要追逐天上的白云，又仿佛要与太阳赛跑，即便前面有千条大江，万道沟壑，也休想挡住我们，撒把飞扬的感觉真是美妙极了。

　　我们这群来自土地的孩子，一直梦想着挣脱土地的束缚，去到大千世界展示自我的价值，当梦想已不是遥不可及的时候，蕴藏在心底里的那一腔热血就会被激发出来，撒把飞扬的童年，永远铭记于我的心灵深处，它不会随落叶而枯萎，也不会随花败而消沉，当梦想的季节再次生根发芽的时候，我真想再体味一下撒把飞扬的感觉。

　　（特别提醒：本文纯属作者抒发个人感受，骑行请注意交通安全。）

　　作者战军　留影于烟台渔人码头

　　战军，烟台市芝罘区诗歌家协会理事，芝罘区作家协会理事，爱好诗词散文等文本创作，在《烟台日报》《烟台晚报》《芝罘文艺》等报刊偶有作品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