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与冬天只隔着一场雪的距离。二月的雪时常粉饰着天空,洒下的是残冬最后的寒气。雪以洁白的姿态宣誓着春天的到来。春天与冬天的界限是瓦解。春风总是捷足先登。“吹面不寒杨柳风”,抚摸着你的像母亲的手,可是一瞬间的温暖,便没了踪影。依旧是大地的邦硬,树枝的冷颤,刚才抚摸在脸上的余温,已消失殆尽。只剩下冰冷的寒在脸庞上发颤。春风较量着寒与暖,由远及近,由近及远,变幻着节奏和步伐。春依然在地平线之外。

      忽然,就那样一种味道从空中飘来,如烟似雾,你想闻个够,却在倏忽间没了踪影。不经过一番洗礼和争斗,冬天的痕迹,不会悄无声息地隐退。

      倘若你要亲眼目睹冬天怎样退去,春天怎样到来,大自然怎样完成这最奇妙的过渡,就到山林里走走吧。那日,我怀着一颗好奇和忐忑不安的心,想到树林、山涧去寻一下春的踪影。原来春天最先藏在大山里。那种隐隐约约的苞芽扎根在山涧、树林,还有广袤的原野和土地上。春天与冬天隔着一层绿,只有一步之遥。那些在石缝里、岩石边和崖壁上,一直有着毛茸茸的细丝似的生命在挣扎,在攀爬,在延伸。这是怎样一种力量啊?我蹲下来,敬畏地看着这些生命的顽强。同时,隐隐约约地闻到了一种味道。是的,那是来自生命深处的一种味道,是绿的味道?

      原来,春天的味道来自那一抹绿。绿是来自生命内部的力量。向外喷薄而出是它的渴望,它的激情和力量。

      那一抹绿,招引着我往大山深处走去,攀爬的每一步,能感受到风的柔软,俯首低眉间,小草颤抖着梳理着散乱的发,清澈的溪流从高处倾泻而下。抬起头来,沿着溪水潺潺的声音向上望去,突然眼前一亮。一株柳,不,是几株或一排,赫然出现在眼前。

内心里突然有了着落。先看那绿,从树枝上旁逸斜出,嫩芽上有着鹅黄的底子,淡淡地散发着春的味道。再看那绿,鲜润无比,仿佛把蔚蓝的天融了一块。我想起了丰子恺笔下的《杨柳》一文,写春色曰“陌头杨柳”;写春景曰“万树垂杨”;称春曰“柳条春”。作者赞美的柳的下垂的姿态,不管拔得多高,都要垂下来。这有别于其它植物的浮华。

花木大都是向上发展的,红杏可以长到出墙,古木可以长到参天。向上生长固然是好的,可是一味地向上,却往往忽略了根部的土壤,甚至是根部已经腐烂,还在夸耀自己的风采。这确实是可鄙的。杨柳却不同。它无论长得多么高,都要垂下来,而且越高,越垂得低。千万条陌头杨柳,条条不忘根本。这是杨柳的可爱之处。

我在细细品着这杨柳,它不仅载着春的味道,也象征着春的精神。也难怪文人雅士把春天的杨柳,歌咏得各有风采。我这样想着,突然一枝柳条,就横在我的眼前,仔细端详它的颜色,它的纹理,它的脉搏,似乎是浑然天成的一种美,纤细中有着柔韧,浅淡中蕴藉着丰厚。尤其是它垂下来的姿态,更是生命的一种平衡。刹那间,我感觉这山,这树,这柳,都写满了春的色彩,春的姿态,春的向往。心在惶惶不安中也似乎有了寄托。

       那日下山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亲切的声音:“姊妹,快来看看我的野菜,都摘得干干净净,带点回家吧,纯天然的。”回过头来,看到一张纯朴的笑脸,正望着我,那只拿野菜的手,还粘着泥土。我微笑地对大姐说:“给我装一兜吧!”于是我付了钱,从大姐手里接过野菜,沉甸甸的。内心油然而生一种感觉,我要把整个春天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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