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上曾经流传这样一种说法:一个中国人和一个日本人较量,日本人不是对手。若三个日本人与三个中国人较量,中国人不是对手。这只是个比喻而已,不可深究。但其中却蕴含着两个信息观念,一个是中国人的聪明才智要高于日本人,另一个则是日本人的合作精神要强似中国人。在这本书中,艾伦教授对日本人的这种群体特性,作了很到位的描述。

  书中认为:日本生活的基石是一连串的群体,家庭群体、社会群体、政治群体、学术群体等等。在日本,没有什么“个人主义”,“个人”的言外之意,就是“自私自利”。个人很难摆脱群体的压力而单独凸现出来。虽然,学校、家庭、商业组织、军队中强求一致的压力是多数社会的共性,但在日本达到了极致。

  《三只小猪》的童话故事很形象地区分了日本和西方的不同理念。英文版的故事是:头两只小猪因为缺乏远见被大灰狼吃掉了,第三只小猪却运用聪明机智战胜了大灰狼。日本版的故事却是让头两只小猪逃脱了大灰狼的追击,然后与第三只小猪齐心合力干掉了大灰狼,充分体现“集体”的力量。而在中国,这两种版本都是可能存在的,既要有聪明机智,又要有集体的力量。当年战国时期的苏秦张仪一张名嘴走天下,内容却是“合纵连横”,堪称人类复杂的政治活动中一种趋近完美的表现典范。

  中国在谋求统一、共性、集体的时候,特别讲究理念或观点的共识,强调一个思想的核心。有了某个核心,就可以“集体”起来。在几十年前的“文革时期”,只要是同一观点,就是同志,就是战友,而不同观点就是对手,甚至是敌人,以致对某些家庭都起到破坏作用。而日本的“集体”很不相同,日本的群体并不仅仅是某种社会存在的形式,而是包括理念上的全部内容。群体是一切,但群体内部的每个人彼此却无法沟通。一位日本哲学家曾用“章鱼罐社会”来隐喻日本:每一个日本人都单独呆在自己的罐子里,与他人隔绝,而一根绳子将所有的章鱼罐连接在一起。日本人感到非常空虚,因为每个人的中心都是虚无的。也正因为如此,日本人喜欢从众,喜欢集体行动,一旦落了单,就像我们在日本电影中看到的,“泪流满面”起来。

  作者提到日本的茶道,必须要有两个人,即一位茶师和一位客人,这样可以举行一场完满的喝茶仪式,而只有单独一人参加的茶道就毫无意义了。中国人看来比日本人耐得住寂寞,真有讲究茶道的人,就是一个人,也有条不紊的将喝茶的程序进行到底,最后有滋有味地品味茶的妙处。日本的茶道之意不在茶,在乎一个小小的群体表演而已。

  日本人自己其实也认识到这一点,他们说:“我们总是扎堆行动,我们的生活苍白无色,个人主义的外国人却活得多姿多彩。我们的思想千篇一律,趋于庸常。别人还没开口,我就能料到他们要说什么,事情被弄得非常乏味。”作者说的很形象,日本人“每个人都是一面空镜子,在其他空镜子的反射中寻找自己。过去天皇曾是一面最大的空镜子,反照一切。”有人归纳说:日本是最极端的“他人导向型”社会。每个人永远在那里获取信号,然后将信号转播回原处。这令人不由想起中国的一句成语:群犬吠声。村庄里的狗都在叫,但每一条狗都不知道为什么叫,因为别的狗在叫,所以自己也要叫。   

  经研究,日本的家庭令该书作者感到惊异,日本的基础是家庭,但日本又几乎不存在家庭。与中国的门当户对不同,日本择偶的基本标准不是对方的家庭地位,也不在经济方面,而是凑合起来的,其主要决策者当然是父母亲。他们大多数人在婚前没有长期的求爱过程,也无年轻人的自发冲动。两个人被别人凑在一起,然后被告知,你们俩是合适的婚配对象,可以认真考虑婚嫁。当然,当事人同意才会操办婚姻,否则,亲事也就取消。媒人在中间起了很大作用。这种半包办的婚姻结果,必然是夫妻感情分量轻,婚姻维系弱。从本质上分析,日本夫妻是聚在一起的陌生人,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纽带,是两人对孩子的共同投资和慈爱。“有些配偶在子女出生后实行所谓婚内离异,不再同床共枕或诱导性事。日本人访问欧洲,看到中年夫妇还在同睡一张双人床,经常瞠目结舌。”浪漫的爱情对日本人来说,不能说没有,但那只是文学和传说中的童话故事。日本婚姻很单调,夫妻相互是疏远的,只有跟孩子才亲密。夫妻关系尚且如此,日本人的兄弟姐妹之间的关系,更是形同路人,不会超过最近的邻居。

  日本是孩子的天堂,在育儿方面日本的经验似乎更有可取之处。日本人对儿童的高度尊重和亲切照料使儿童拥有更多的自由,但又不滥用自由,从而体会到更丰富的乐趣。西方成人在孩子的前面,教导他们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中国的父母在孩子的旁边要么家长制一言堂,要么溺爱过分;日本父母则站在孩子后面,注视他们,像牧羊人一样指引和保护他们。孩子总是要长大的,结果是西方人很独立很自我,中国人在家庭和社会的变换中,一部分成为精英,一部分成为庸人,日本人在享受童年的幸福之后,很自然的在自己和别人之间留下了一条鸿沟。

  关于妇女地位和两性之间的关系,作者从西方的观念出发觉得“日本是一个平等和不平等的混合局面,随着时间而消长,随着阶级和职业而变化。”西方看起来男女很平等,其实有很多不平等的地方,譬如劳动报酬。而现代的东方,特别是在中国,也包括日本,看起来挺讲究男尊女卑,其实本质上差别已经淡化了。在中国的职场上,男女同工同酬已是法定的,在家中女人的地位完全与男人并驾齐驱,而在操持家务上,很多家庭的中国男人甚至承担更多的义务。日本男人也许在家里更依附女人,所以他们需要一个《男子汉宣言》。至于“男人好比太阳,女人好比月亮”则是一种较为传统的美好理念,可以入诗,却不必入世。

  作者谈到了日本人的恩情观。日本人把恩情看做是人生中的一种债务,因为他们的生命是父母给的,所以父母的恩情是最大的恩情,因此每个人欠父母的债务最多。他们终生都要报答父母的恩情,这和中国的行孝有点相似,但在基本理念上却似是而非。中国人认为一般的父母之恩,主要是养育之恩,而在这之上的还有一个血脉相承的关系,这是人伦,也是天伦。养育之恩是可以报答的,但血脉的承继就不是用报答来表示的。《封神演义》中的哪吒和父亲发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下决心和父亲断绝关系,还去父精母血的身体,在仙人的帮助下将藕荷作为身躯,重做一个人,但是他的魂魄受到天道的谴责,最后还是归附在父亲的身旁。由此看来,日本人在这方面并无很深的伦理底蕴,只是显得很世俗,把报答父母之恩不过看做还债而已。

  书中还有这么一段:每一个人,无论何时与他人相逢,都会招致恩的发生,不侮辱或不攻击对方就是一种恩。当然,如果一个人帮了别人什么忙,对方就欠下了大恩。每一个人都是永久的债务人,而且须臾不能忘记,报答他人恩情的任何一次努力,必然只是报答所欠恩情的“万分之一”。每一次报答只会换来新的恩情,这恩情,不仅指对方如此大度地接受了你的报恩,而且指新一轮以恩报恩的压力。双方来来回回地投桃报李,引导日本人陷进了越来越深的债务。看到这一段,有点不是滋味。按照日本人的逻辑,不侮辱他不攻击他就是一种恩,中国人在历史上那么强大的时候,从来没有主动侮辱和攻击日本人,是否对日本人就是一种恩?日本人怎么报答中国人的呢?侵略和屠戮!按照某些日本人的说法,他这是在帮助中国人。日本人的大恩何时能报?真是中国人欠下的历史债务。这点美国人做得比较好,当日本人在珍珠港给美国人一点颜色,美国人就开了染坊,将自己新诞生的“小男孩”送到日本本土。于是,日本人再也没有欠债的感觉了。

  书中还谈到日本的上下级关系是互相依赖的,特别举例二战时是下级军官操纵了上级。此论难以置信。我们所知的是,在日本企业,上级可以肆无忌惮地打下级的耳光,后来此类事竟然发生在中国的日企中,引起舆论汹汹。西方学者有的问题看得很尖锐,有的时候天真得可爱,因此他会对日本这样一个奇怪的民族难以归类到某个范畴而感到彷徨。

  世界上任何一个民族都有自己优秀的一面,但也有其劣根性的一面。日本人在他们彬彬有礼的后面是一派冷漠,他们的婚姻如此、家族如此、人际关系也是如此。他们难以理解邻国对他们的宽容,却对西方的征服铭心刻骨地服膺。美国人摧毁了日本土地上的一切,又在那里帮助日本人重建了一个新的发达的日本。为此,日本人感激涕零,彻底的服气。对于这样一个民族,美国人所取得的成功,不仅是军事上的、经济上的、政治上的,更是心理上的。日本人从东方和西方撷取了很多文化和科技的成果,却没有形成自己成熟的民族价值观。我们所听到的日本的经典歌曲《北国之春》,完全可体会出那一种天生无奈的孤独感,尽管如此,世界人民对日本人却还是难有好感,这才是日本人难以言喻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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