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想你的第1056天

       春天来了，我想起了你，我的内心完整无缺。——费尔南多·佩索阿

       人间有一个最好、最具幸福感的地方，那是“姥姥家”，在我离开小城、最后一次靠近那个承载记忆的小院，门缝里满眼杂草。我与姥姥的过往，连同各种途径听来的姥姥年轻时的事，现在都成了故事。

       2020年3月，癌细胞住进了84岁高龄老人的身体，使原本只有7、80斤的皮包骨头的老人更显瘦弱。在姥姥第二次住院前，我去家里看望了姥姥，曾经善谈反应灵活的姥姥，眼神里已经没有了灵光，只剩愁容与痛苦。坐在床边陪着姥姥，姥姥还在想着招待我，一直与我交流，虽然听不清姥姥具体说了什么，但我清楚听到姥姥的每一句话都是以“难受”结尾。

      最终，姥姥还是走了，我的妈妈再也没有妈妈了。      

     亲人去世，是一时的暴雨，更是一辈子的潮湿。姥姥的旧衣物、照片、关于女性的话题等，都让我想起与姥姥的日常，内心中总有一个位置是姥姥的，正如歌词中唱到的“记住你/我们的旋律不会停止/你也因我的爱而存在”。

      三八节就要来了，悦己、独立、柔韧、如水般的姥姥的形象再一次浮现，如果文字有温度，我想用它来传递我的思念。

      姥姥是精致的。在我小的时候，就很少见姥姥出门，总是守着小院，却从没见过姥姥头发凌乱、松散慵懒的形象。姥姥每天早上起来后，都会先准备好早饭，随着附近幼儿园音乐的响起练一会儿太极，然后刷牙、洗脸、抹乳液、梳头发、通鼻子，不慌不忙，循环往复。即便老去，岁月给姥姥留下的，也是白皙细腻、没有任何斑点的皮肤。

      姥姥的精致不仅是悦己，还有对生活的打理，印象最深的就是关于叠被子的画面。小时候住在姥姥家，有一天早上，从姥姥卧室传来生气的声音，我跑过去一看，才知道原来是姥姥觉着小姨叠得被子不整齐，便将叠好的被子重新铺开，告诉小姨标准，要求重新叠好，姥姥从不怕麻烦，在姥姥的房间里，一定是干净、整齐、舒适的。

      姥姥是坚韧的。姥姥出生于1936年，全面抗战的前一年，历经日本鬼子来扫荡时的“躲难”、斗地主期间的画花脸扫大街，姥姥有的是受苦受难的童年。常听姥姥讲述年轻时候的故事，那时候物质匮乏、生活清苦，做针线、抚养全家老小，常常半夜睡五更起，遇到做生意需要请客，更是一张馅饼一张馅饼的烙，等到客人吃饱离开、子女饱肚休息，馅饼一张也没有了，太累了，常常饿着睡觉。也常听姥姥说起她总共应该有9个孩子，有3个没有存活下来，讲述的时候虽然云淡风轻，我想这3个生命应该是姥姥心中永远的挂念吧，姥姥有的是操劳勤苦的青中年。1995年，姥爷去世，悲痛没有挫垮姥姥对生活的信心，姥姥依然坚强的守着这个家，尽自己所能陪伴、守护着子女及孙辈，姥姥有的是祥和安静的晚年。

      姥姥是独立的。虽然姥姥没有接受过系统的教育，不认识字，没有工作经历，但这并不妨碍姥姥是一个生活的提供和支持者，她从来都不是依赖者。妈妈说：“姥姥虽然生于解放前，但很开明，一切从大局出发，鼓励学习，支持你去做你不坚定的事，在每一个徘徊的十字路口，都有姥姥的声音在鼓励前进。”我想，在妈妈的成长道路上，姥姥一定是那个最大的精神支柱。姥姥很少麻烦别人，即便老了，独守小院，也很少打扰子女，只是满含期待站在巷口看啊、等啊、盼啊。

      姥姥是可爱的。她会在子女聊天的时候，插一句不相关的话题，惹得大家哈哈大笑；她会在妈妈随时随地的运动时，默默的跟着妈妈一起练习；也会在摘掉假牙套、嘴皮紧缩时，不好意思的憨憨一笑。

      姥姥总是面带笑容，总会有一种岁月静好、令人安心的感觉。

      姥姥的小院承载了所有孙辈的童年记忆，姥姥也见证了所有孙辈的成长。为了表达对姥姥的感谢，同时与姥姥分享找到工作后的喜悦，家里每一个孙辈都会在工作后，主动给姥姥包一个500元的红包，只是，就在我考上工作的那一年，姥姥提前走了，我的这一份再也送不出去了......

      姥姥如水，有水的坚韧、有水的清灵，有水的温柔，有水的宁静。前25年的四季有姥姥的陪伴，后面的成长道路更有姥姥如水般的痕迹。

      幸好思念无声，否则震耳欲聋。三八节将至，写在想姥姥的第1056天。